吕如意莫名其妙的这一句,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来,而其目光所指,院内高墙之上,慢慢浮现出一道人影。
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翘着腿,花白的头发和胡须杂乱不堪,破烂的衣服遮不住一身的如柴瘦骨,身上带着数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一只眼睛已经没有了眼珠,满是褶皱的凹陷了进去,两只耳朵也似是被生生削掉,嘴角两侧带着长长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腮后,整个人看起来可怖至极。
老者的身影就这样由透明到实质,如投影一般出现在众人眼前,扫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裴江虎身上,用如被砂纸打磨过的嘶哑嗓音笑道:“裴家的娃娃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呀!”
秋叶转过身来,望着眼前老者,淡淡问道:“你们是一伙的吗?”
老者望向秋叶的眼神颇有几分赞赏之意,但口中却是笑道:“一伙?哼!”
随后望着姜涟漪怀中的吕如意,吧唧吧唧嘴道:“嗯……这只玄猫很有灵性啊!是谁的?当真是好机缘啊!”
李默言心道,还是谁的?眼前站在院子里这帮人,严格意义上说都是她聚起来的,满院子人都是她的,哪敢说她是谁的。
吕如意眼神怪异的望着老者,疑惑道:“钟吕金丹道?你是什么人?”
老者听闻钟吕金丹道几个字,独眼一瞪,脸色瞬变,身上一股金色的炁升腾而起,面带谨慎之色问道:“这只玄猫什么来头?!”
老者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压让众人均是心头一凛,别的不说,就说这家伙一直隐匿在墙头而没有被众人察觉,就足以说明修为远超众人!
李默言赶忙上前讪笑道:“这位前辈,莫要恼怒,这只玄猫……”
话未说完,吕如意淡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吕祖墓中太极坟,分葬二宝阴阳魂,阳中阴位是如意,阴中阳位则不仁!”
老者听罢,浑身哆嗦着翻身下墙,一只眼睛紧紧盯着吕如意,颤抖着的双手悬在身前,一瘸一拐的朝后者走去,唇齿发颤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老者的反应让吕如意印证了心中所想,语气中略含怒意的说道:“我便是吕如意!”说罢,从姜涟漪怀中跳到地上,朝老者缓步走去,每一步,地上都泛起一道金色涟漪,那涟漪正中的猫爪之下,隐隐有八卦之象流动,远远望去,就如同黑猫行走在金色的水面,煞是玄妙。
老者见状,一只眼珠不断地颤抖着,“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吕家二十六代家主吕金山,愧对先祖!愧对先祖!请先祖降罪!请先祖降罪啊!”同时疯了一般磕头不止,额头狠狠的砸在地面,地砖上瞬间血迹斑斑。
吕金山!
所有人心中不由惊呼了一声这个名字!但吕金山的反应却是让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这老头儿,痛哭流涕的样子,像个孩子一样让人心疼。
“你且先起来吧,我来问你,这段时日你去了哪里?”吕如意淡然的望着吕金山
,语气平静。
吕金山跪拜在地,微微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昏厥的裴江虎后,朝吕如意投去询问的目光,见吕如意微微点头,吕金山双手在胸前结了个手印,金光流转,朝向裴江虎遥遥一指,“滴溜溜”一声,金光脱手而出,半空之中化作一道金钟,“当”的一声将裴江虎罩在其中。
吕金山扣下裴江虎后,又朝吕如意磕了个头,哽咽道:“不肖后人吕金山,一年前察觉有人对祖墓有所觊觎,便率吕家上下与来人对峙,但我疏忽大意,不慎中了来人奸计,不幸被俘,这段时间,一直在设法逃脱,时至今日才得意脱身,逃至家中,虽有缘得见先祖,但恐怕是祖墓已遭掳掠,不肖后人吕金山护墓不利,请先祖降罪!”
众人听闻吕金山如此说来,不由心中一惊,虽然跟他没有过多的接触,但就他出现以来无意间露的这两手,也足以说明他修为高深,如若将他俘虏,那对方想必也是高手。
吕如意盯着吕金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半晌,淡淡说道:“随我来吧。”说罢,当先朝院内走去。
吕金山跪伏在地,直等到吕如意擦身而过,这才起身,毕恭毕敬的跟在其身后。
李默言看了看面面相觑的众人,轻笑一声,点上一支烟,坐在门槛上,无奈道:“都歇着吧,人家可没让咱们跟去,该干嘛干嘛吧。”
萧章最为实在,直接掏出设备,找了个地方一坐,戴上耳机就开始打游戏,其余几人一瞧,也就只能先等着了。
吕宅院内,吕如意来到房前,而后让出一个身位,转身望向吕金山说道:“看看吧。”
吕金山闻言,谨慎的上前几步,双手推开房门,眼前一幕,让他身子微微一颤,呆立当场,满脸的难以置信,那屋中,赫然是吕家的遍地尸骨!
吕金山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手脚发麻,天旋地转,险些瘫倒在地,顺手扶住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子,但随后,脚下一软,便贴着门框跪倒在地,一行老泪顺流而下。
吕如意见状,也没有打扰他,只是蹲在门首,默不作声。
吕金山半爬半滚的挪到了屋里,双手颤抖的想抓起离他最近的尸骨,但剧烈颤抖的双手却不听使唤,反将那人骨打出数米。
身为家主的吕金山怎会不识得这些尸骨中有金光流转,明显是钟吕金丹道之功,但这遍地尸骨带来的视觉冲击,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吕家人,已经尽皆在此了!
吕氏祖辈,世代居住于此地,虽可娶外姓,但每一辈的最优秀男子才可以留在吕宅,保家护墓,得上代家主真传,一心向道,除此一人,其余同辈一律逐出吕宅,进入社会,过平常人的生活,但不得泄露任何与吕宅有关的消息,一旦发现,追杀不贷!
因此,留在吕宅的男子,尽皆是吕家后人中的翘楚之辈,虽然如此,但能将钟吕金丹道修至纯熟的也从未出现过,更别说练至大成,如吕祖一般修成正果之人了。
自打迁居于此,吕宅
一直相安无事,未曾想到了吕金山晚年,竟然遭此灭顶之灾,这如何让吕金山这把老骨头扛得住!
颤颤巍巍的抓起一颗头骨,吕金山跌坐在地上,将其捧在怀里,不停的抚摸着,呜咽自语道:“想我吕金山,三岁修道,十七岁力压四位胞兄,得以留在吕宅,三十六岁成为吕家家主,一晃三十一载,如今却白发送黑发,是我无能,是我无能啊!”说罢,将那已经撞烂的额头再度磕在地上,不住哭泣。
终于,吕如意轻步来到吕金山身边,望着一地尸骨道:“逝者已逝,皆是命数,祖墓尚在,但阴阳失衡,还需金丹锁灵阵法修复,你是吕家家主,应该有那金丹阵法吧?”
吕金山闻言,抬起干枯的手擦了擦眼泪,连道几声:“万幸!万幸!万幸啊!有有有,金丹阵法乃历代家主口传,自然有,自然有,只是……这金丹锁灵阵法,需七人布阵,眼下我吕家后辈……”
吕如意回首望着门外道:“那外面不是还有几个,加上你我,刚好七人!”
吕金山微微一愣,又道:“只是……他们并非吕家之人……这……”
吕如意叹了口气:“无妨,如若不然,又有何法?”
吕金山把头一低,低声道:“全凭先祖安排。”
吕如意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些觊觎祖墓之人,是什么来历?”
吕金山听闻,脸上闪过一抹阴厉之色,咬牙切齿道:“裴家!领头之人叫裴寒春,是裴家太爷裴鸿羽的二孙子,那日我中他奸计,被他掳走,与我索要启墓之法,但我誓死不从,这一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剔我脚筋,挖我眼珠,割我双耳,撕我嘴脸,刀鞭火剪,无所不用其极,若非凭借一股信念,我决计苟活不下来,虽然我吕氏人丁灭尽,但万幸祖墓尚在,我吕金山对得起列祖列宗!此生誓杀裴寒春!否则枉为姓吕!”言至末尾,语气之中无不透出一股凶狠杀意,凛冽无比。
吕如意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异,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吕金山,竟然如此能忍耐,不禁也颇感心疼,既为吕氏先祖,又怎能不爱惜羽毛,遂也是目光阴寒的冷声说道:“裴家吗?哼!既然我已出山,那此事断断不能就这么算了!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吕金山闻言,朝向吕如意跪倒在地,连磕三头:“不肖后人吕金山,连累先祖了。”
“无妨,同宗之后,本属一脉。”吕如意淡淡说道。
“全凭先祖安排!”吕金山又一次说道。
吕如意点了点头,又道:“你且去收拾收拾吧,我这次能出山得见,也托了外面那几个小辈之功,那几个小辈,虽然修为尚浅,但胜在聪明义气,可用,这里诸多事宜,还需要你来操持。”说罢,率先步出屋门,朝外走去。
吕金山额头贴地,恭敬称是,直到吕如意的身影隐没在阳光下,才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