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七也看见了星火,向马非道:“马三哥,应该是寨里出了事情,这是引路回寨的信号……”
马非点点头,转向苏炼道:“苏兄弟,本来这次我们也该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但是我现在必须先走一步了……”
“马大哥有事,自然应该以事务为紧要,小弟明白!”苏炼立刻道。
“苏兄弟,此处往北一百二十里左右,有座大巴山,你若有机会去到那里,就在山里找到另一座叫做多云山的地方,我们寨子就在上面。去了就报我马三的名号,自然有人会领你上来,到时我们可兄弟再聚。”马非郑重道。
“报我常七的名字也行!“常七在一旁大笑插口道。
“小弟记住了。我一定找机会去与马大哥喝酒,顺便多谢常大哥救命之恩。此番平安脱险,有赖常大哥冒死之功,一定要登门拜谢!”苏炼朗声道。
常七哈哈笑道:“苏兄弟太客气,我常七游历江湖,刀口添血,与马三哥也是志气相投,肝胆相照。这回能救你出来,实在是机缘所致。苏兄弟不用往心里去,不过若时常能与我喝喝酒,我还是乐于奉陪的……哈哈哈”
苏炼也是笑道:“常大哥的确豪情万丈,小弟甚是佩服,若能多与常大哥喝酒交情,小弟乐意之极。”
马非又道:“苏兄弟家住可远?我派几个兄弟护送你回去吧。”
苏炼连忙摇手道:“马大哥使不得,我看马大哥常大哥现下正是用人之际,可别折煞小弟了。况且我家就在这里不远,自己走回去完全不成问题。”
“好!”马非抬手一拍苏炼肩膀,道:“那苏兄弟你多保重了,我们后会有期!”
常七也抱拳道:“后会有期了苏兄弟,有机会一定过来与我们喝一场!”
苏炼也是一抱拳:“好!马大哥,常大哥,一路小心!后会有期!”
马非又深深看了看苏炼,与常七转身离开。待他们出了大门,苏炼听到哒哒马步疾行,声音渐远。
苏炼深呼了口气,抬头看天,感觉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却换回来一个全新的自己。大步走出县衙大门,辨明方向,便往家中行去。
玉田村在离县城西北十八里处,是个杂姓聚居的村庄。村子背靠一座叫做黑松山的不高不低的小山,面前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水流汇入西沙河。八十多年前自从一个邹姓人带着一批因饥饿而流落的难民到此处定居后,这里就固定了一拨居民。后来四处流浪的人也逐渐在这里开荒建房,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一百多户人家。
苏家是五十多年前迁徙过来的,那时候苏炼父亲苏顺德还是个不满周岁的婴童。苏炼母亲余月兰一家是在三十多年前随着族人一块过来的,几十人的家族一过来就成了这个村子最大的家族,余家也因为人多,做事会更容易得势得利,几十年下来,发展成村子里最富足的家庭。
不过余月兰是偏门生,并没有沾到家族多大的利益,嫁给苏顺德时,也算是贫苦人家。但是余月兰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美人,附近富家公子来求亲的也不
少,最后下嫁给苏顺德,也是因为苏顺德读过书,为人品行都是上佳。
苏炼走在路上,想着父亲母亲,想着妹妹苏禾,心中一阵温暖。天渐渐亮了,苏炼也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虽说在县衙地牢里没吃过饱饭,但此刻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点不觉得饥饿难受,反而浑身是劲,十几里的路程,苏炼恨不得插上翅膀,脚下如风,越走越快。
东方已现出红光,太阳如即将诞生的婴儿,正在汲取最后的力量,等待着喷薄而出的时刻。熟悉的村庄已在眼前,苏炼却又放慢了脚步。看着一排排屋瓴黑瓦,一些早起的人家已生起炊烟,他心中兴奋莫名。离家也不过两月余,并不算长,但这一遭本以为必死,不曾想还能逃出升天,想到父母和妹妹的担心,他难抑激动,又加快了步伐。
村落里树木浓密,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在枝头叫唤,似在欢迎苏炼回来,令他倍感亲切。深深呼吸着这自由熟悉的气味,耳朵里尽是村里孩童的哭啼声,大人的呼喝叫骂声和老人的咳嗽声,苏炼嘴角一直挂着掩不住的笑容。
眼看已走到家门口,苏炼停住脚步,抬头看着院子门外那棵大柳树,柳花成串,正值茂盛繁荣,喜鹊就在枝头飞来飞去叫唤,向苏炼问候着。院门虚掩,门上红纸写的福字虽然不再鲜艳,却还坚强的贴在门上,不曾破烂脱落。
院子里传来打水的声音,苏炼走到门前,心里猜测这时候起来在打水的会是母亲还是妹妹?她们还好吗?
“吱呀”一声,苏炼轻轻推开院门,就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倔强的立在井边,正在吃力的从井里打水。娇小的身子看似柔弱,却蕴藏着坚韧的力量,让人见之犹怜。
“小禾?”苏炼喊了声,却感觉嗓子干热,发声都有些颤抖。
他声音不大,那身影却是一震,拉起来一半的桶“扑通”又掉进井里。一张如梨花儿般的脸转了过来,如清晨打露一样明亮鲜嫩,透出微红,沁出甘凉。
“哥!……”苏禾丢下手里的绳子,疾步奔了过来,扑到苏炼怀里。
“哥……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苏禾埋头在苏炼怀中,哭着说道。
苏炼也是鼻子发酸,眼中噙泪,摸着苏禾的头发,笑道:“哥这不是回来了么,别哭了,哥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苏禾却是越哭越厉害,在苏炼怀里抽噎得不停抖动。苏炼拉起她,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用手擦掉她眼泪,笑道:“好了好了,哥挺好的,别哭了。小丫头又长漂亮了呢,再哭就不美了呀……”
苏禾破涕为笑,打了苏炼一拳,道:“哼,又来笑我,哥你却是越长越丑了……”
苏炼哈哈一笑,摸摸脸颊,胡渣片片,醒悟道:“可不是嘛,你要教教哥,要怎么才能长漂亮……”
苏禾别过脸,娇声道:“我才不教你呢……”
“是炼儿吗?”一个声音在大门处响起,苏炼看去,却是母亲余月兰满脸泪花的站在那里。
“娘!”苏炼叫道。
余月兰
也是激动的奔了过来,苏炼扶住她颤抖的双手,说道:“娘,孩儿回来了。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余月兰拿手摸摸苏炼的脸,又理了理他头发,哽咽道:“可怜的儿啊,怎么被他们糟蹋成这样了……”说完又双手不停的帮他整理头发和衣裳。
“娘,我没事,就是脏了点。”苏炼笑道。
“还有心思笑,遭了这么大的难,你还没心没肺的……”余月兰也拍了苏炼一掌,眼中泪流不止。
“炼儿回来了?”苏顺德从门内急冲冲走过来,眼中含泪,对他道:“你是怎么出来的?在里头还好吗?我们天天去县衙找你,想见一面都不允,真是……唉,难为你娘了,天天哭啊……”说着别过头擦了擦眼泪。
“爹,我很好,是被人救出来的,你们不用再担心了。”苏炼答道。
“被人救出来的?会不会有危险?县衙里的人呢?”苏顺德接着问道。
余月兰推了苏顺德一把,嗔道:“你个糟老头子,孩子刚回来,问那么多做什么,一边去……”
苏顺德叹口气走到一边,苏炼莞尔。余月兰又摸摸他脸颊,温柔道:“炼儿,还没吃吧,看你瘦得都皮包骨头了,娘做点好吃的给你!”
说着她就往厨房走去,边走边喊:“小禾,去鸡笼抓只母鸡宰了。”
“好!”苏禾答应一声,冲苏炼吐吐舌头,转身去了。苏炼这时确实感觉饿了,跑到自己房间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就在井边打水洗漱起来。
苏顺德不像一般庄稼人那么粗糙,因为经常在私塾教书,反而皮肤较常人更白。不过他平日有抽烟斗的嗜好,此时在院子里又拿出烟斗,在院中的石桌边抽了起来。
苏炼小时候就开始下地干活,经常光膀子在太阳底下晒,皮肤呈麦色,一身腱子肉,挺拔健壮。此刻脱了衣服,更显得阳刚,气势充沛。他洗完身子,又把胡子刮了刮,头发洗漱整理干净,顿觉神清气爽,全身舒坦。看着水面的倒影,浓眉星目,丰神俊朗。
转身又看见苏禾站在后面,正盯着他看,笑道:“小丫头,看什么呢?”
苏禾眨眨眼,又擦擦眼睛,瞪大眼睛,说道:“哥,你真的变好看了。这样子出去能迷倒很多女孩子呢!”
“丫头,学我是吧,逗趣笑话我呢……”苏炼板起脸来说道。
苏禾咬着下唇,嗯了半天,说道:“是啊……”说完笑嘻嘻跑开。
“讨打!”苏炼笑道。
“好了好了,过来吃吧!”余月兰端着一碗鸡汤面从厨房出来,苏炼连忙过去接到手上,叫道:“好啊,饿死我了,终于又可以吃到娘做的鸡汤面了!”
他也不回屋,端到石桌上就呼呼大口吃了起来。余月兰看着,一边笑一边摇头抹眼泪。
苏顺德也坐在石桌边,这时对苏炼说道:“你出事这段时间,余家姑娘也是急坏了,经常来问你关心你。你现在回来了,也该抽空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