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命还剩最后一天”,任鸿涛瞥了眼桌边的闹钟,于凌晨时分,在空白的工作日志上,敲下这十个字的标题。
这不是日记,更不是悲秋伤春满富矫情的散文诗词,而是工作日志,仅有十个字也只会有十个字的工作日志。
任鸿涛并没有这种习惯,因为但凡工作日志,大多用来自我规划。可这对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作息就已经彻底紊乱的他而言,显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通宵达旦甚至数日里不眠不休,是家常便饭,当然时不时的也会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的蜷缩在床铺的一角,任由自己发霉变臭。
“今天,做些什么呢?”直愣愣的望着日志标题,任鸿涛凹陷下去的眼窝有些呆滞。
既然是有可能的最后一天,那就好好的梳理下脑袋里的种种记忆吧,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任洪涛如是想道。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没有太多的思考,一个时间点很快的浮出了脑海。
那应该是十年前的今天,再往前推十三天零九个小时十五分钟吧。
XX年九月十四日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地点是在一家网吧,当时的自己是二十岁零四个月。
命运在那一刻将任鸿涛一分为二。
前一半乏善可陈,后一半则是跌宕煎熬。
平凡,就意味着循规蹈矩。一般的家世,普通的相貌,没上过幼儿园,六岁开始,小学、初中、高中,十三年苦读(高三复读一年),然后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过上了猪一般的生活。宿舍、食堂以及网吧三点一线,独独少了教室。
初二时,情窦初开,暗恋同桌两年,最终羞于表白,无疾而终。
高二时,第四次表白,成功,忘乎所以下献上了初吻,就此留下了一段青涩且美好的初恋。
大一下学期,因为时间、距离,使得懵懂的初恋在稀里糊涂中走向了死亡,然后又稀里糊涂的被一个大胆却略显平凡的同班女生表白成功,如此迎来了感情的第二春。
任鸿涛有些苦恼的摘下酒瓶底般厚厚的眼镜,捏了捏鼻梁,对于前二十年的记忆,好像就这么结束了,再次瞥了眼闹钟,发现耗时……三分钟……不到。
好吧,平凡的东西,总是很难留下深刻的记忆,那就开始后一半吧。
噗通、通、通!!!
当然,这是任鸿涛后期脑补出的配音跟特效。
“想必,自己在网吧中突然休克时,脑门应该磕到了电脑桌吧,甚至有可能还会像弹簧一般弹起又落下。”任鸿涛不无自嘲的苦笑道。
昏迷,苏醒,迎接任鸿涛的则是一纸电脑打印的诊断书,不,是判决书。
先天隐性~染色体缺陷,通俗点讲就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神经痛。因为是先天的,又涉及到染色体,所以在当时的医疗水平别说治
愈,就连治疗手段都是乏善可陈。又因为是隐性的,所以,任鸿涛有幸活到二十岁才猝然发作。
“喵呜!!!”慵懒而撩人的猫叫之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一条玉臂从背后搭上了肩头,也打断了任鸿涛的回忆。
耳鬓厮磨,任鸿涛另一侧肩头轻轻的靠上了一张天使般的混血娇容,精致的如同瓷娃娃,却偏偏挂着恶魔似的媚笑。
“亲爱的,怎么不再多睡一会?”背后突然出现的女人,轻启朱唇,咬着任鸿涛的耳垂,吐出挠人的温热。
“我的作息你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又怎能将时间浪费在睡眠上呢。”任鸿涛微眯起了双眼,细细品味着那种肌肤相磨所刮起的静电,麻酥蚀骨,尤其是后背上那两团过分挤压的柔软,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娜塔莎,其实一直以来都很想对你说声抱歉。”良久,任鸿涛终于开口,声带中夹杂着难掩的惆怅。
“嗯?为什么?”被称作娜塔莎的女人不解道。
“自然是辜负了你这么多年的情谊了。”任鸿涛苦笑道,“可恨我这孱弱的身体,却连给你一场生理上的满足,都难以做到。”
娜塔莎娇躯一颤,但搂着任鸿涛的双臂却是更加有力了。
“假如生命还剩最后一天?”无意中,娜塔莎瞥见了电脑上那一行充满了悲观的句子。
“亲爱的,你千万不要多想,今天的手术肯定能够成功的。”
“呵,世上从来没有绝对之事,至少在结果出来之前,任何可能都会发生,不是么?放心吧,我并非悲观,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任鸿涛偏头感激的望了娜塔莎一眼,然后在她性感的朱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娜塔莎,你知道在我二十岁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医院给出的诊断书是怎样的心情么?”任鸿涛准备继续自己的回忆大业。
娜塔莎无言,做出虔诚的洗耳恭听状。
“呵呵,又哭又笑。哭的是怨恨苍天的不公,全世界七十亿人口,为何偏偏选中了我?笑的是感恩,感恩苍天还是慷慨的给了我二十年的健康,即便我并没有珍惜。”
“从那天起,疼痛便如影随形,不定时的在我身体里绽放。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忍受中,好多次牙龈都被咬出了血。止痛药、镇定剂的药效一天天的削弱,为了治病,原本就不算宽裕的家境败落了。我想过死,甚至付诸了行动,可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未遂,反而成为别人茶前饭后的嬉笑谈资。”
“那时的我真的很绝望,也变得自暴自弃了。经过深思熟虑,两个月后,我断然结束了名存实亡的大学恋情,带着家人刚刚打来的医药费,偷偷告别了校园。”
事实上,这些事迹,娜塔莎早已耳熟能详,不过,饶是如此,作为优秀的听众,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
“神经痛不要命,但前提是能够忍受得住。怀揣着几瓶止痛药以及数千元的‘巨款’,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四处辗转,最后竟然神奇般的跨出了国界。‘偷渡’到了东南亚某国的穷乡僻壤,而当时的我已经山穷水尽。止痛药吃完了,钱花光了。在又一次疼痛来袭时,昏迷在了危机四伏的原始雨林中。”
在电脑屏幕所散发出光芒的映衬下,任鸿涛的眼神格外的迷离。
如果你以为故事已经结束,某人就此“香消玉殒”,那就大错特错了。
相反,如果说那次网吧的休克,是任鸿涛人生的转折,那么这一次的昏迷,才是他下一半跌宕人生的开端。
故事很长,任鸿涛却并不打算长话短说,相反,他会竭尽所能的讲述每一处细节,毕竟,这极有可能会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
任鸿涛被人救了,而且离奇的去到了欧洲享有盛名的浪漫国度,甚至“光荣”的成为了一名……雇佣兵。
好吧,事实上,他只是被当时正在东南亚为毒贩保驾护航的雇佣兵给救了。当然,那些雇佣兵并非是出于狗屁的国际人道主义救援精神,而仅仅是因为他的病。
这个名叫路西法私人安保咨询公司的雇佣兵团在雇佣兵界众多组织中名声并不显,虽有着颇为霸道的名字,但成员实在太少了,哪怕个个都是百战精英。
路西法公司常年混迹于南美、非洲、中东、东南亚等混乱之地,打家劫舍,大发战争财。
其中,公司里的一名兼任军医的小股东,有一个堪称变态的嗜好,那就是收集疑难杂症。
很幸运,任鸿涛正是凭借着他那亿分之一中奖几率的先天隐性神经痛,成为了难得的收藏品。
名义上挂着雇佣兵头衔,实则主要的工作,就是每隔几天,被抽取一些血样。而享受的待遇么?工资是不用想的了,管吃管住,还有足量的吗啡供其享用。
不得不说,那兼任军医的小股东,算是个天才,竟然利用任鸿涛的血液样本,研究出了一种适合战场的强心剂,比之市面上最好的强心针,药效提升了三成有余。
作为次一级的功臣,任鸿涛有幸摆脱了临时工的身份,薪水虽然不多,时间却是极为宽裕。
耳濡目染,加上兴趣爱好,任鸿涛渐渐展现出超乎寻常的价值,在公司内的地位也是急速提升,三年的时间,偶然的阴差阳错,加上必然的理所应当,他最终成为公司的幕后老板。
“毒师的目的虽然不纯,但我还是很感激他。毕竟若不是因为他那变态的嗜好,也不会让我认识你,不是么?”娜塔莎也不知被拨动了哪根神经,心神一荡下,粉红的香舌立时脱离了朱唇的桎梏,舔舐在任鸿涛敏感的脖颈之上,留下道道亮晶晶的津~液。
呼……
沉闷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