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名“劫”,是祸,也是福。
就比如虚妄灾劫,恶尸固然恐怖,便是你修为惊天,碰上了,也是九死一生。可若是能够将恶尸斩杀,便可消除自身业障,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都不再为心魔所扰。
相比之下,问心劫对修士而言,更加的可遇不可求。问心的过程固然凶险,可事成之后,所能带来的好处,足以值回任何磨难以及付出。
只是……
薛衣侯想破脑袋,也想不起,自己曾几何时,有了第二个意识,哪怕只是萌芽。
可若是没有第二意识蒙发,就绝无可能触发问心劫。
难道……
几乎同时,薛衣侯跟玳墨皆是全身一震,望向了彼此,然后共同转头,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恶尸。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猜中,两人的目光中,形为婴孩的恶尸急忙低下了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时转动,四顾左右,明显的心虚作态。
“果然是你在作怪。”薛衣侯大怒,举起巴掌就要动手,可随即想到此时的自己,不过是神念凝结,根本没有实体,这才悻悻作罢。
“那个……都怪我。”一旁玳墨脸色也异常的难看,低眉顺眼的,罕见露出委屈模样。
亏她刚刚还为薛衣侯的糜烂而冷嘲热讽,谁知转眼间,便起了变化,追根究底下,竟然最终挖到了恶尸的身上。
要知道,当初正是她向薛衣侯建议,设计将恶尸囚困于绛宫。
当然,玳墨的出发点是好的,毕竟以当时的情况,薛衣侯根本没有可能斩杀恶尸,稍有不慎便是自身难保。
可惜,世上很多事,功过是无法相抵的。
问心劫对于修士而言,固然可遇不可求,甚至于有些人处心积虑想要触发却不可得,可人跟人毕竟是不一样的。
一来,现在的薛衣侯修为尚浅,远未到期盼问心劫来提升修为的高度。其次,面对突如其来的问心劫,薛衣侯一点准备都没有,更有甚者,对于问心劫都是一知半解。
如此情况下,让他如何去应对问心劫所要经历的磨难?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薛衣侯无暇安抚玳墨,冷着脸对恶尸喝道。
如果是真身在此,他恨不得立时一掌劈死眼前这个祸患。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恶尸虽心虚,但依旧嘴硬道。
这也无可厚非,自从被绛宫囚禁,恶尸可谓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形体还童,也就罢了,修为被封勉强也能接受,可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恰恰是那两个……女人。
恶尸从未想过,女人会是如此恐怖的动物。
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滔滔不绝的谈论着他听得懂听不懂的事情,做着他理解得了理解不了的事情,更过分的是,每每还要拿他做伐,美其名曰:模特。
就比如今日,两女如往常般碰头,谈论所谓的化妆之术,一开始气氛还是颇为和谐的,但很快,因见解不同且固执己见而发生口角,再然后,恶尸就悲催的成为两女验证真理的“模特”。
原本好一张粉雕玉琢的婴儿脸蛋,活生生的被画成了怨鬼,哪怕是恶尸,也有种没脸见人的悲怆。
都说,哪里有
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更何况恶尸早就不甘沦为囚徒,甚至有着偌大的野心。
身为恶尸,他本就因薛衣侯而生,并集成了其所有的阴暗心性,理论上,便有了独立的意识。
所以,当薛衣侯体内阳鼎采撷极阴之体,孕育出阴阳双鱼的第一时间,作为第二意识的恶尸便感受到了。
冥冥之中的召唤,令恶尸欢欣雀跃,并察觉到这是摆脱困境乃至转败为胜的最佳机会。
相比之下,薛衣侯却因为受外界干扰,而忽略了体内阴阳双鱼的异样。
按恶尸所想,一旦阴阳双鱼成熟,薛衣侯本体的意识跟恶尸的意识,就会完成阴阳转换,到时,恶尸便可顺理成章的鸠占鹊巢。
一旦掌控了本体的肉~身,立时毁去体内的阴阳双鱼,结果不啻于斩杀本体,到时,他就能够完成蜕变,不再只是恶尸,而是重获新生,李代桃僵,成了真正的薛衣侯。
不得不说,恶尸打得好算盘,只可惜,半途中还是起了变故。
那劳什子问心劫的发动,让他的阴谋提前暴露了,最终导致眼前的局面。
只不过,那又如何?
外表心虚唯唯诺诺的恶尸,内心却是泛着冷笑。
且不管那问心劫是什么鬼东西,却也提前催熟了阴阳双鱼,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
胜券在握,便让眼前这一男二女逞最后一次威好了。
绝对的理性下,恶尸只在乎结果,至于过程,便是充满屈辱,也不过是细枝末节,忍忍也就过去了。
恶尸摆明的不配合,让薛衣侯怒火中烧,却又无计可施。
而时间上,也不允许他过多的纠结,只能转头,寄期望于玳墨。
“你立刻出去,摧毁阴阳双鱼,或许……可以阻止问心劫。”玳墨满脸凄苦,美丽的眸子里哪还有一丝平日里的淡漠,充满了愧疚以及……不舍。
在场的人中,除了娜塔莎外,都深知此次危机代表着什么。
一旦无法阻止问心劫发动,薛衣侯便不再是薛衣侯,甚至,此地绛宫,都将迎来毁灭。
换言之,薛衣侯此次的离开,极有可能将是诀别。
薛衣侯读懂了玳墨的眼神,心沉海底,满是悲怆。
自从薛家剧变,他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艰辛,根本不是外人所能体会的。
原本以为否极泰来,可顷刻间,迎来的却是灭顶之灾,人生际遇如此,当真、当真……
薛衣侯苦笑,却是及时偏过头去,刻意避开了娜塔莎。
担惊受怕有一人足矣,又何必再拉上娜塔莎呢?
“嗯,我去了。”薛衣侯狠狠甩了甩脑袋,可惜,因为不是实体,所以并没又产生丝毫的效果。
“衣~~侯!!!”
娜塔莎虽懵懂,但出于女人的直觉,让她禁不住心慌,伸手想要拉薛衣侯。
薛衣侯并非实体,拉肯定是拉不住的,不过……
薛衣侯没有消失。
作为神念凝聚的虚体,薛衣侯进出绛宫只需一念。
难倒,他难舍娜塔莎?
“嗯?”待看清眼前的景色,依旧是绛宫,薛衣侯很是愕然。
自己不是应该离
开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难道……
立时间,薛衣侯面若死灰。
总归还是晚了么?
双腿一软,薛衣侯一个趔趄,差点没有摔倒,却被娜塔莎及时的拉住了。
于是,娜塔莎傻了。
她竟然触摸到了……情人?!
一旁,玳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削瘦的双肩不时颤抖。
“嘎嘎,你出不去了,你神念被禁锢在这里了。”婴孩状的恶尸,一改先前的屈辱,得意忘形的叉腰大笑,仿佛要发泄掉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憋屈忿恨。
只可惜,另外三人各怀心事,无人理会,准确得说,他们因为绝望,而无力反驳了。
“哈哈,你们等着,好好的等着,待我出去,定不辜负这些时日的厚待,哈哈!”恶尸踮着脚丫子,拿手指戳着三人的方向,指点江山一般,好不惬意。
“滚!”心情恶到极点的薛衣侯,终于忍受不住,冷着眸子,直射恶尸。
事既已不可为,便是死,安安静静的等待总比聒噪强得多。
“哼,小爷可不会跟你一将死之人逞口舌之快,永别了。”恶尸故意学着薛衣侯的腔调揶揄了一句,就待出去,接收最终的胜利。
静心等待中……等待阴阳双鱼的彻底召唤。
等待中……
继续等待中……
“呃?怎这么慢?”恶尸昂首望天,虽明知这绛宫并不存在天,进出其中的通道也不是扶摇上下。
“阴阳转换,快啊,快啊。”又等待了稍许,眼见自己依旧没丝毫的变化,恶尸开始变得焦虑。
“该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快放我……小爷出去……我要出去!!!”
“啊!!!”
薛衣侯三人看着恶尸得意,看着恶尸狂妄,看着他焦虑,然后再看着他一点点走向疯癫。
时间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形若婴孩的恶尸依然没有离开。
渐渐的,绛宫之内,便弥漫起了别样的味道,闻起来,很像是……“意外”。
滴、嗡,滴、嗡……
突然,绛宫内某处响起类似电子闹钟的铃声,并伴随着震动。
“是端脑。”玳墨第一个反应过来,几步间便跑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实木打造的办公桌上,不仅摆放着电脑,于一侧更放置着一款全屏手机,赫然是伴随薛衣侯出生的“端脑”。
而此时,端脑震鸣。
随着玳墨点开屏幕,入目处,是视角微微颤抖的画面。
画面内,有一张矮几做的书桌,上面放置有文房四宝以及数卷合拢的竹简。
“呼,这是哪?我是谁?”
“头好痛……是了,这是我的书房,而我是……薛衣侯,不,是陆十四。”
如同电影中的话外音,自终端的喇叭中想起。
而不知何时,薛衣侯连带着娜塔莎已经挤了过来,盯着玳墨手中的端脑。
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端脑上,看着屏幕中的画面,听着那话外音,面色无一不是挂着怪异。
“这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么?”薛衣侯喃喃自语,“只是他……又是哪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