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浔缓缓睁开双眼,一轮明月映入眼帘,满天繁星,夜幕中的云海别有一番风味。
夜凉如水,姬浔深吸进一口山林秀气,心旷神怡,伸了个懒腰,全身关节噼啪作响,体内气机流转,竟是进入了假丹境,回想识海中的景象,姬浔心有戚戚然,应是昭示自己进入金丹的最佳共鸣所在,硬抗八十一道天雷啊,想想都霸气的不得了。
姬浔食指在鼻尖下搓了搓,深吸一口气转身就看见包括曹破军、徐子倩在内的十数人。
徐子倩一脸担忧地跑过来,拉着姬浔左瞧右看,确认姬浔安然无恙后,如释重负,拍了拍深藏不露的胸脯雀跃道:“大哥哥,刚才可吓死我了。”
初具规模的胸脯一上一下颤颤巍巍的旖旎风情,看得姬浔微微讶异,感叹女子十八变。幸亏徐子倩沉浸在之前惊艳景象之中,免去了姬浔尴尬。
人群中走出一魁梧男子,拱手道:“在下墨家公输安,恭喜姬浔公子步入假丹境。”
姬浔恭敬还礼道:“晚辈姬浔,见过公输前辈,这次破境突然,叨扰墨家了。”
公输安温声说道:“无妨,今日天色已晚。不知姬公子明日是否有空,矩子想要见见你。”
矩子!墨家领袖,偃术泰斗,此番能进墨家天华谷已经是意外,而观云破境更是意外之喜,现在墨家矩子要见自己,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饶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姬浔亦是内心震撼莫名。
姬浔点头道:“是晚辈失了礼数,明日一早晚辈便亲自去拜会矩子,还请公输前辈安排一二。”
公输安性格刻板认真,做事一丝不苟,但对优秀后辈却是极为好说话,加上姬浔礼数周全,笑着点了点头道:“这里还有你的旧识,若有什么需要和他说便是。”
公输安身后走出一名少年,正是墨辰。
墨辰激动地和姬浔打招呼。
公输安离去后,墨无心搂着姬浔肩头,啧啧道:“你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假丹了,下次再见面估计就是金丹了,不服不行啊。”
公输纤脸色清冷地站在一旁,墨辰压抑不住言语中的激动,“姬大哥,真是你啊。我跟你说,那人有眉目了。”
姬浔没料到墨辰居然是墨家子弟,玩笑道:“你小子不在天策府当差,溜回墨家偷懒么。”
墨辰伸手挠了挠脑袋,咧嘴笑道:“哪能呢,正好在附近郡县完成任务要休整一番。姚校尉就让我回家看看,过几日就要回去。”
墨无心笑道:“辰小子,叙旧也不看看地方,赶紧去弄点酒菜,咱们到屋里聊。”
墨辰一拍脑门,“哎,无心师哥你替我招待下姬大哥,我去准备酒菜。”说完一溜烟小跑没影了。
众人随着墨无心返回院落,出人意料的是公输纤亦是紧随其后。
酒菜很快就上桌,都是些常见的菜肴,但盛在量足,酒足饭饱之后,墨辰端起酒杯诚恳道:“姬大哥,阿瞒大哥,孙无大哥,你们三人的救命之恩墨辰无以为报,满饮此杯,以后用得着小弟的,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姬浔摇了摇头,微笑道:“墨辰你言重了,赴汤蹈火用不着,不过这酒你可逃不掉,这杯子太小了,得换个大碗。”
墨辰也不含糊,倒满一大碗酒咕咚咕咚就喝完了,拿着袖子豪迈地一抹嘴,被公输纤一瞪眼,缩了缩脖子,姬浔亦是一饮而尽。
姬浔放下酒杯问道:“那人有眉目了?”
墨辰立马答道:“姬大哥你画的一手好丹青,有了那人模样,自然省力不少,不然无异大海捞针。天策府发动人手,加上从万斛帮那些宵小口中挖出的消息,确定那人名叫上官贤,顺藤摸瓜找到了盘踞丰州的上官世家。姚校尉亲自登门拜访,先礼后兵软硬兼施。上官世家的家主上官风流软硬不吃,咬死上官家没这号人物,急得姚校尉满嘴冒泡。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上官风流又改口说交出上官贤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要姬大哥你亲自到上官家,这事才有的商量。”
姬浔一头雾水道:“
找我?”
墨辰点了点头,“对啊,姚校尉起初亦是莫名其妙,再三确定后都是同一个答复后才相信,便给通宝钱庄留了口信。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让我在这碰到姬大哥了。”
姬浔皱了皱眉头,自己和上官世家毫无交集,天策府和龙虎山这等神仙打架,上官世家最明智地做法是一口咬死不知上官贤是何人,撇清关系隔岸观火才是上策,要自己上门要人,这是唱哪一出?
“姬大哥,可否请你去上官世家一趟,姚校尉会亲自带人护卫,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墨辰看着姬浔不说话,以为姬浔在担忧此行的凶险,自觉有些难为情,搓着手道。
姬浔回过神笑道:“你小子想什么呢,我只是想不通上官世家为何一定要见我,你放心我答应你们找到此人,为死去的天策府袍泽伸冤,就算只有我们三个,也一定会去上官世家走一遭的。”
墨辰眼眶微红,却是不再言语,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墨无心跑出来打岔道:“好了好了,天色不早大家都早些休息,明日姬浔还要去见矩子。”
众人起身离去,公输纤落在最后头,对着姬浔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话,“什么时候启程去上官世家,让人捎句话给我,我陪你走一遭。”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丝毫不拖泥带水,搞得姬浔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娘们吃错药了?还是良心发现了?
窗外突然探进一个脑袋,吓了姬浔一跳,是墨无心这小子趴在窗边,下巴搁在双手上满脸笑意道:“墨辰是公输师姐的表弟,自然不愿墨辰身陷险境。你救了墨辰一命,这恩情要还,以她的性子,如此报答最好不过。”
姬浔心中了然,换做自己,亦是会为阿瞒和孙无还这救命恩情,抬头还想问墨无心几个偃术问题,这货已经没影了。
明月当空,今夜好梦。
翌日清晨,姬浔用过早膳后,墨辰便来迎接姬浔,两人乘坐木鸢来到一元岛上。
远观一元岛已觉得极为壮观,此时近瞧更是真真切切体会到墨家偃术的惊世骇俗。
整座岛屿的机关先不说,大殿之前的广场上,堆满了稀奇古怪各类半成品的机关和珍贵木料零件,就让姬浔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若不是要见墨家矩子,姬浔都有在此琢磨各类机关的心思,前提自然是墨家允许。
姬浔跟着墨辰拾级而上,气度卓尔不群的公输安已是候在大殿门口,墨辰恭敬行礼道:“见过师叔。”
公输安笑着点了点头,“你下去忙吧。姬公子,矩子在后山等你,随我前去。”
后山道路与大殿不同,是条幽静的山间小径,空气清新,鸟声鸟鸣一声递一声,抬头望去,绿意一层高一层。
一路上,公输安为姬浔介绍沿途风景,典故信手拈来,可见学识渊博。
昨夜喝酒时,得知公输安是公输纤的爹,姬浔心底就纳闷怎么性格差距就这么大呢,公输安脾气极好,怎么这女儿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可姬浔不知道,要是让公输安知道自己女儿的清白身子让姬浔看得一丝不剩,绝对让姬浔明白什么叫做处处杀机。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山间小径亦是健步如飞,很快便到了后山山顶。
山顶空旷,只见在一株老松环抱间,三位老者正围着石桌下棋。
三位老者见到姬浔和公输安的到来,都纷纷起身,居中白发白须老者抬手玩笑道:“姬浔小友,这边坐,大清早就让你来陪我们几个糟老头下棋,可有怨言?”
姬浔拱手道:“晚辈姬浔惶恐,见过矩子和两位前辈。”
墨家矩子墨三千和蔼笑道:“来,别站着,坐下说。”
公输安行礼后轻声道:“矩子,我还有事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墨三千笑着点了点头,公输安躬身离去。
姬浔看了眼棋盘,已至收官,下棋两位老者棋力相当不俗,势均力敌,黑子占有主动,所料不差最后应是以两子微
弱优势取胜。
墨三千何等老辣,一眼就看出姬浔棋力手筋颇为惊人,笑问道:“小友可有兴致与老夫下一局?”
姬浔笑道:“求之不得。”
姬浔弯腰坐下,双指从棋盒中拈出一颗棋子,是由楠木所制,打磨光滑,棋盘亦是造工考究的楠木棋盘。
姬浔和墨三千相对而坐,姬浔执黑,墨三千执白,开始对局。
姬浔双指拈棋,气势浑然一变,原本犹如一块璞玉的姬浔瞬间锋芒毕露。
墨三千眼中流露出赞赏神色,一老一小均是落子如飞,第一局是相互试探对方棋力的深浅,棋局中规中矩,以五子差距姬浔落败。
第二局姬浔棋风陡变,侵略如火,招招均是狮子搏兔君临天下之势,而墨三千依旧是棋风平和,既无诡谲,也无煞气,几乎手手皆是坚实平稳,第二局更快结束,依旧是姬浔落败,不过差距已是缩小到三子。
第三局,姬浔棋风再变,天马行空,多有让人悚然的强手,墨三千以不变应万变,直至收官均是毫无破绽的完胜气魄,虽然差距只有那区区一子。
姬浔洒脱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盒中,笑道:“矩子棋力堪称国手,晚辈甘拜下风,就不再自取其辱了。三位前辈若不嫌弃,尝尝晚辈珍藏的雨前龙井。”
左手方位老者依旧在仔细研究棋局,而右手方位的老者爽朗笑道:“这感情好,老夫嗜茶,龙井碧螺大红袍那是来者不拒。谷内有几眼水质上佳的好泉,近水楼台,老夫身边可是常年备着煮茶之水。”
姬浔微微一笑,好茶之人比好酒之人更为挑剔,从灵戒中取出煮茶的器具,娴熟老道地煮起茶来,煮茶规矩繁琐的流程在姬浔手下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右手方位的老者眼前一亮,越发期待。
茶香缓缓弥漫开来,左手方位老者亦是从棋局中回过神,姬浔摆手示意道:“三位前辈请。”
右手方位的老者接过一盏天青色冰裂茶杯,闻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好像茶香也能让人熏醉一般,缓缓喝了一口茶,不禁赞叹茶味幽远,姬浔煮得一手好茶。
三老一少,一起饮茶听风,齿间清香,袖满清风,四人相谈甚欢,从棋道谈至偃术,从偃术谈至修行之道。
墨三千放下茶杯问道:“姬浔小友,看你精通偃术,不知师承何人?”
姬浔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道:“回矩子的话,晚辈师承夏侯元让。”
“果然是他。”墨三千露出了然的神色。
姬浔微微一愣,“矩子你认识我师傅?”
“要不是那桩悬案,元让那小子可是差点成为我们墨家墨尊。”墨千机叹息一声道。
姬浔斩钉截铁道:“我师傅是被冤枉的,目前晚辈已有了些眉目,只要救醒了东华阁阁主,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墨三千抚须担忧道:“老夫亦相信元让是清白的,可这悬案已时隔多年,能令化神境的宇文无极昏迷至今,令夏侯元让含冤出逃东华阁,那隐于幕后之人心机深城,手段诡异不容小觑,姬浔小友切勿鲁莽行事。”
姬浔望向云雾缭绕的远方,眼神坚毅道:“师傅蒙冤,身为徒弟,怎能置身事外。矩子的好意晚辈知晓,此间利害晚辈定当权衡再三,谋而后动。”
对于姬浔的执着,墨三千是理解和认同的,但以姬浔一人之力去撼动东华阁这一庞然大物,无异于蚍蜉撼大树,略一沉吟笑道:“元让与墨家渊源匪浅,姬浔小友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墨家自当伸出援手。”
有墨家这一股助力,又是多了几分把握,姬浔起身抱拳感激道:“晚辈先谢过矩子。”
墨三千摆手示意姬浔坐下,四人又聊了聊罗浮山周边的风土人情,姬浔就起身告辞。
墨三千让姬浔有空就去墨影阁翻阅一下墨家保存至今的古籍,说不定会有所裨益,在偃术一途上更进一步。
姬浔喜出望外,道谢后离开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