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闷酒,已经有三天没见过任何人,处理过任何事,就连石姬和李善长都不见。
轻轻地,门开了,后面出来了一个男人的脚步声。
“出去!我什么人都不、想见!让、我一个人清净、清净!”李超用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含混醉话,大声说道。
偌大的八仙桌上杯盘狼藉,到处是半空的酒坛,李超猛然一起身,登时碰翻了桌上的酒碗,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来人也不理他,径自拉了把椅子在李超对面坐下,端起桌上的酒坛给李超斟满了一碗酒。
“一个人喝闷酒很容易喝醉的,主公要是有雅兴,属下陪你喝一杯。”说着,端起酒碗,一口气喝干了这一大碗酒。
李超半睁醉眼,模模糊糊地认出对面的人正是自己的首席谋臣,李善长。
看着这个笃厚朴实的中年儒者,李超说不出的辛酸,自己千方百计笼络各方人才,可却没有能力保护他们,那种苍白的无力感随这究竟遍布了全身。
“先生、要是来喝、酒的,那就坐下来共、谋一、醉吧!”说着,把酒碗里的一饮而尽。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你一碗,我一碗地对饮了起来。
用不多久,桌上的酒就被两人喝得七七八八。
“先生后悔跟着在下吗?”酒喝到这个份上,李超的口齿竟然清晰了起来。
李善长放下酒碗,感慨道:“要是没遇上主公,我现在也许已经死于战乱,也许在家种田读书,就此终老一生,哪会如现在般精彩,我还要感激主公能给我这不一样的生活呢。”
“感激我?”李超苦笑道,“跟着我有什么好,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怎么保护你们!”
“树大招风,主公转战江淮年余,天下谁不知晓封剑山庄火器厉害,就连大元名臣脱脱都在主公手中讨不了好去,所以,劫持向明月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属下到是想问问主公,就算我们全力防守封剑山庄,能保得了几人平安?”
这句话问得李超是哑口无言,“难道这一切都是情理之中?”李超痛苦地抱着头,“一直以来,我都是逆天行事!本以为熟悉这一切,可以利用历史之间的空隙和机会创造历史,没想到,历史的力量是如此之巨大,我完全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东西!一切都按照原有的轨道运行着,而我,这个妄图改变历史的螳螂,马上就要被历史的巨轮碾压成齑粉!”
在酒精的作用下,李超把这些日子以来的苦闷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本来以为创造历史是一个很愉快的事情,但这一年多以来,焦虑、担忧、恐惧等所有的负面情绪,一直困扰着他。
李善长哪里听明白李超这番话的意思,还以为他喝多了,宽慰道:“主公看来是喝醉了,连平日里给别人讲的道理,自己都不晓得了。”
“什么?”李超确实喝醉了,有些跟不上李善长的思维。
“属下日前去了躺庐州府,听了段主公编撰的《西游记》,书中说,玉皇大帝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有道是梅花香自苦寒来,哪一件丰
功伟业不是历经千难万险?难道眼前的这点磨难就让主公灰心了?”
李超被李善长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主公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满意?我们所面对哪一个出类拔萃的强者,论才干谋略,无人能出脱脱其右;论人多势众,白莲教教众遍布中原大地;论在武林的人脉,郭子兴、龙潜都在我们之上。而如今我们能在众多势力之间求得滁州这一席之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如今,我们只是失去了向明月,但其他工匠还在,并不影响火器的制造,虽然火炮制造工艺再不是我们山庄独有的,但这也不是坏事。”
“技术优势都没有,还不是坏事?”提起向明月这件事,李超就特别激动,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们山庄军队能打出这片天地,火器功不可没,如今我们失去了这个独有的优势,我根本没有信心守住滁州!”
李善长端起酒碗,轻轻嘬了一口,“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坏事一样可以变成好事。”
“坏事变好事?怎么个变法?”李超了解李善长,这个古板近乎迂腐的儒者,从不开这种低级无聊的玩笑,他既然能说这样的话,就一定成竹在胸。
“主公请看,这是我们滁州。”李善长在桌子上清理出一块空间,在空地中央摆了一个空盘子,并在盘子四周摆了四、五个酒坛,指着酒坛说道:“在滁州周围,是白莲教的势力,而白莲教的外围,才是朝廷。
李超仔细看了看,“李先生说得很形象,这正是如今的天下大势,但这与火器有什么关系?”
“从做事的手法和效果上来看,裹胁向明月的应该不是刘福通,倒有些像是朝廷所为。”
李超点头表示同意,以刘福通对自己的憎恶程度上来看,一旦被他们侦悉到封剑山庄的确切位置,肯定不可能仅仅是杀十几个人,掳走向明月那么简单。而且,向明月被掳走的时间和白不信进攻滁州的时间非常吻合,如果是刘福通所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声东击西的机会,刘福通再蠢也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但如果是其他下的手呢?
准确地计算出封剑山庄抽调大部分人手支援滁州的时间,并派遣相当的高手劫掠出自己想要的人,这样的效率和能力,不是随便一个组织和帮派可以做到的。那么,裹胁向明月的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几天脑子乱得很,这个问题倒没注意过,竟先生这一提醒,才醒悟过来。”李超这几天满脑子的沮丧和懊悔,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李先生的意思是,朝廷得到火炮的制造秘密之后,会用来对付白莲教,而我们可以把造好的火炮卖给白莲教,让他们自相残杀,我们则从中渔利,对也不对?”
“哈哈哈,主公才智过人,这么快就猜中问题的关键,属下佩服,不过,刘福通反复小人,要是把火炮卖与他,恐怕遭殃的不是脱脱,而是我们滁州。”
“是极!是极!我一时糊涂了,到是忘了这一层关系。”李超被李善长这一说,登时有些不好意思,“那先生怎么将坏事变好事,在下愿闻其详。”
“主公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我们需要把
火炮卖给愿意抗衡朝廷,又有能力制衡刘福通的第三方力量,让朝廷、白莲教和这第三方势力,相互制约、相互抗衡,这样我们才能安全,才能从中牟利。”李善长解释道。
“你是说,张士诚?你要我把火炮卖给张士诚?”
“不错!张士诚造反是由来已久的!”李善长斩钉截铁地说道,“忽必烈时期以来,江浙地区就是元朝出产钱粮的重要地区,张士诚一反,必定引起朝廷的重视,届时必将有一场大战,我们火炮将会在大战中起到绝对性的作用,而我们封剑山庄在各个势力之间的地位和作用也会显现出来,到那时,我们的好日子就要开始了。”
李善长的一席话,立时解开了李超的心结,“但愿能如先生所言。”
李善长站起身来,走到李超的身后,像个长者一样轻轻拍了拍李超的肩膀,“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等你处理呢。”
这一夜,李超没有再喝酒,而且,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李超早早就醒了过来召集了所有手下召开军事会议。
命令刚刚投诚过来常遇春的五百骑兵,由首领邵荣和赵继祖两人统领,胡大海、花云和邓愈率领黑云骑策应,驰援濠州,救出郭子兴一家。
孙炎则赶赴泰州,同张士诚洽谈买卖火炮的事宜。
李善长和汪广洋负责处理滁州的所有内政和来年的春耕事宜。
石姬和石烂回封剑山庄,日夜赶工,务必在来年春耕之前,造出足够数量的火器出来。
会议之上,李超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和气度,让一众手下欣慰不已。
“主公。”会后,李善长叫住了李超。
“哦,先生还有什么事?”
“属下在定远有两个朋友,文武兼修,闹红巾贼的时候,带着一伙人上山落了草,现在滁州正是用人之际,属下想把此二人招来,供主公驱策,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李超想了想,问道:“他们叫什么?”
“冯国用、冯国胜。”
“恩,把他们叫来吧。”
“他们正巧在属下家中做客,属下可以马上安排他们来见主公。”
李超看了眼李善长,道:“也好,如果他们真的有才能的话,我会重用他们的。”
一刻钟之后,李超在滁州府衙中,接见了冯国用、冯国胜。
看着这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双胞胎青年时,李超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在元朝这种教育体制下,十八、九的小青年懂什么,估计他们应该是李善长的远房亲戚,要不也不会走李善长的后门。
“你们会什么?”李超满是失望的口气。
这两个身材不高,面相清秀的青年,相视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江山!”
“好大的口气!”李超被这两个青年逗笑了,“好,你们说说,怎么个安天下法?”
冯国用对李超说道:“有德者昌,有势者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