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不信的狂笑声中,李超逐渐地冷静下来了,确实,如果在没有出现这些重型攻坚武器之前,李超有三、四成的把握逃生,毕竟李超的黑云骑的战斗力和铠甲不是说着玩的,但此时,连一成的机会到没有了。
李超拔出斩龙刃,真气送入刀内,发出一下铮然清响。遥望已经退入敌阵后方的白不信,哈哈笑道:“我李超一生经历大小战役无数,从没有人能奈何我,就看今趟你白不信能否破例。”
胡大海在后方看得清楚,见形势不妙,赶忙大喝道:“熄火!”
倏地山上所有火把全部熄灭,整个顿陷进暗黑中,李超的一众战骑像溶入漆黑里去,比之对下敌阵大放光明,一明一暗,骤然形成一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大姐请速离此是非之地!”李超扔下这句话之后,就飞奔回阵地,他不能让所有人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凌霜忽然出现李超的面前,挡住去路,道:“放心好了,那个白不信奈何不了你!”
李超一愕,“为什么?”
凌霜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没回答。
双方战鼓劲擂,箭手弯弓搭箭,凝势以待。
就在这时,锣声急骤声起,远远白不信的红巾军军,竟是撤退的紧急号令。
在李超和胡大海至乎全体黑云骑都摸不着头脑、瞪目相对下,本是气势汹汹全面发动攻势的红巾军潮水般后撤。
要来便来,要退便退。
这支红巾军退而不乱,尽显其精良训练。先退而结阵,接着弩箭机和飞石大炮缓缓随军后移。白不信的帅军亦生变化,往两旁移开,分于两座小丘布阵,让出空间予前线部队退往后方。
胡大海皱眉道:“白不信在玩甚么把戏?这并不合乎兵法,虽说其法度不乱,临阵退兵要冒上极大的风险。”
李超苦笑道:“可惜我们无力进击,否则可教这个白不信吃个大亏。”
忽然敌方火把纷纷熄灭,敌我两方的战场全陷进漆黑中,之前被忽略的星辰零星疏落的在云层盖不到的夜空露出仙姿,充盈着和平和安宁的味儿,与两军对垒将要展开恶战的气氛成强烈的对比。
李超听到从东面隐隐传来马蹄踏地的声音,虎躯猛然一颤,目光重投东方原野,失声道:“是马蹄声!”
后方的胡大海虽没有李超那么出色的内力,但也纷纷往东面张望。
李超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卜卜狂跳,白不信现在的奇怪行动、东面的蹄音,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有己方人马来援。想到这里,掉转马头,大喝道:“点火!”
山上火把重复燃照之际,东面丘陵后出现大片火光,接着是数之不尽的骑兵,漫山遍野的从东面原野疾驰而至,旌旗飘扬,威风凛凛。
土山右方山野火光烛天,一支约五千人的轻骑部队,在丘陵高处布阵。
虽然只有五千人,但统一的盔甲和良好的纪律,丝毫不容别人怀疑他们的战斗力。
在离天明尚有半个时辰的暗黑中,红巾军阵地传来车轮辗地的声响,显示白不信命令手下冒黑把弩箭机和飞石大炮送往更需要它们的营地。
李超遥观这支骑兵部队的阵势,赞道:“兵是精兵,马是良骥,这么急奔百里的赶来,仍是推移有序,气势压人,足可与这数万红巾军争一日之短长。”
胡大海借助火光望去,欣喜道:“这支骑兵在建造营垒,他们似乎只是先锋部队!难道他们的大军还在后面?!”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咱们?”滁州四周都是白莲教的势力范围,放眼望去
,江淮地区几乎都是红巾军,要想在这个地区建立起拥有五千骑兵的势力而不被察觉,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难怪李超会有如此一问。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绝处逢生的喜悦,让胡大海顾不上回答李超的问话,和所有黑云骑的战士一起忘我地放声狂呼,声震寰宇。
经历过太多的腥风血雨的考验,黑云骑和李超一样,早就变得波澜不惊。但这次李超和这几百黑云骑是带着杀身成仁的觉悟来执行这次行动的,本就没想过会有生还的希望,如今却有了这意外生还的希望,如何不激动?对生命的渴望,对新生活的向往,让这些年轻的战士忘乎所以。土山上的黑云骑掀起另一股热潮,欢声雷动。
最艰苦的时刻,终成过去。
一个娇媚的声音在李超背后响起,“李兄果非常人,手下这些汉子到是对你忠心耿耿,明知有死无生,依然跟随在李兄身边,着实让人敬佩。”
“李某诚心待人,他人自会真心对我,大姐以为如何?”李超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就是凌霜,此时此刻他再不敢小看这个女人,这支神秘的部队,绝对和凌霜有莫大的关系,否则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这里为自己解围,于是,装做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前面这支骑兵应该和大姐有些关联吧,大姐如此兴师动众,到底想从小弟这得到什么?”
凌霜一声轻笑,嗔怪地看了李超一眼,道:“李兄是在责怪小妹吧,当日小妹以十万精锐相赠,李兄非但不领情,反倒恶语相向,如今又诬赖小妹对你图谋不轨,真个是岂有此理!”
还没等李超说话,胡大海忽然跑了过来,对李超报告,“启禀少帅,那白不信要进攻了!”
李超目光投往与暗黑原野浑融为一的红巾军方向,只见大队的红巾军士兵兵分两路,正缓缓向那骑兵两翼运动,只有少量骑兵还留在李超和那支神秘部队之间,而那支骑兵部队却没有任何动作,道:“若我是白不信,现在会立即撤走,否则后路被封,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他的人马将永远出不了这滁州地面。”
“撤走?怎么可能!白不信如此行军十分危险,随时有被突袭的可能,难道他连这个也不知道吗?”胡大海说道。
“白不信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两翼的部队和阵前的骑兵,都在牵制那支神秘的部队,不管攻击那一支部队,他的侧翼和后方都会暴露出来。但是,以白不信的手上的实力想一口吃掉五千骑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李超和黑云骑相处日久,很清楚上千骑兵的战斗力,“目前敌情不明,白不信必须摆脱腹背受敌的困境。”
李超长叹了一口气,“这次抢劫漕运,教晓我一件事,就是绝不可小觑天下英雄。若我所料无误,刘福通布局想坐收渔人之利,没想到还有人想做捕食螳螂的黄雀,这只黄雀恐怕和凌大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我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要不是凌大姐事先提醒,我这只可怜的蝉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凌霜悄无声息地走到李超身边,轻声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兄不过而立之年,以一人之力把各路好强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此气魄着实让人艳羡了。”
“回想起来,成败只一线之差,想想都要出一身冷汗。算人者,人亦算之。我算计刘福通,刘福通也算计小弟,就连大姐你,不也是把小弟的一举一动算计在内吗。白不信和我已经两败俱伤,如果不出意外,这场游戏最后的赢家应该是大姐你吧。”
“这局棋还没下完,谁又敢说稳赢呢,”凌霜幽幽地说道,“不过,要是庄主能和小妹合作,天下就是你我的囊中之物了。”
忽然原野上骑兵阵内爆起震天的呐喊欢呼声。
两人目光投去,果然和李超猜想的一样,旗帜飘扬下,大批的军队源源不断地向滁州方向
开了过来,一个挺坐如山,高踞马上的雄伟身形,现身一座山丘之上,正向土山这方面奔来,其他人马仍各据山头高地,按兵不动。
来人旋风一般策马跑过白不信的骑兵阵,毫不停留地奔上土坡。李超挥手示意黑云骑闪出条道路,让他上来。来人也不客气,几个冲刺就上了土山,来到了李超和凌霜面前。
“这位少年英雄就是封剑山庄的李庄主吧,老夫早就听过庄主大名,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来人甩镫离鞍下马,向李超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
来人三十岁上下方面大耳,满面的虬髯,蚕眉凤目,举手投足间隐隐透出一股王者霸气。此人身材极高,竟被李超高了一头!满身的甲胄威风凛凛。
“好一条大汉!”李超本就好交朋友,见此人如此威武,便生了结交之心,但见此人伸出的大手,心中好一阵不舒服。
元朝统治时期,朝廷和民间的礼节并不复杂,武林中的礼数就更简单了,基本继承了宋朝时的规则,武林中人多数抱拳行礼,只有在不友好的情况下,才伸手互角腕力。
“师兄好厉害的眼力,不用小妹引见就认出了李庄主!”凌霜在一旁打趣道,半开玩笑地拨开他的手掌,想化解这不愉快的场面。
那大汉使了个手法,很轻易地躲开凌霜的手,“李庄主人中龙凤,想认不出来都难,师妹让开,让我和庄主亲近亲近!”
李超年轻气盛,怎么肯临阵退缩,功运右手,结结实实地和那大汉的手握在一起。
那大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用力一握,李超的手顿时像给一个铁箍锁著,还在不断收紧。李超心中懔然,虽勉强运力抵著,仍是阵阵椎心裂骨的痛楚,知道对方手力实胜自己一筹,要不是自己内力强横,早就被他捏碎了手骨。
幸好他忍耐力过人,不致当场出丑,还微笑道:“朋友好厉害的手劲啊!”
那大汉见奈何不了李超,便松开了手,笑道:“李庄主果然是条汉子,不妄我和师妹千里迢迢赶到滁州救你!”
李超老脸一红,趁机把被捏得失去知觉的右手背在背后,暗自推宫过血,“兄台再造之恩,他日定当加倍偿还。”由于还没搞清楚凌霜这些人的真实目的,所以,只能拿出这些空头支票来撑撑场面。
“李兄,这位就是小妹的师兄,泰州白驹场的张士诚!”凌霜正式为李超引见道。
李超闻言浑身一震,眼前这威武大汉,就是历史上和朱元璋、陈有谅三足鼎立的张士诚!
“他、他就是张士诚?那个贩私盐的张士诚!”由于事出突然,李超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闻者无不为之侧目。
李超这一句话不要紧,张士诚的脸色马上就不自然起来。官盐专卖在中原大地上有几千年的历史,为了谋取暴利,几乎哪朝哪代都有贩卖私盐者,这些人在连续的几千年里,都属于被残酷对待的一类人,人们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是不会干这个行当的。
“怎么,庄主看不起我等这些私盐贩子?”张士诚的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不悦。
凌霜一声娇笑,“那些陈年就事还提它做甚,现在在泰州地面,谁不知道师兄的大名!”
李超多机灵,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见凌霜为自己打圆场,连忙说道:“张兄多心了,张兄一直是小弟景仰的人物,小弟怎么会对张兄不敬呢,刚刚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士诚。”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连捧带哄算是蒙混了过去。
张士诚是何等人,冷哼了一声,骑马奔下山去,来到白不信阵前,高声喝道:“泰州张士诚,请教白莲教白不信,今日一战,是战是和,君一言可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