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荣是一包欢乐的性子,在助太郎一家曲意逢迎下,很快就接纳了他们。
白主的冬季相当枯燥,一群人过了和历新年之后,就变得懒懒洋洋的。所幸,虎之助知耻后勇,每天逼着全体晨练;直秀和大久保也想了很多花样,逼着大家学习,总算没让大家继续颓唐下去。
1851年的春天积雪不多,因为以前的和人不许阿依努人在附近渔猎,所以猎物很多,鹿啊、狼啊、野兔什么的打了很多,有一次还在海边发现了一群海豹,但肉很肥,不太受欢迎。
不知不觉之间,海峡北岸的浮冰减少了,此时大家才恍然察觉春天来了。
飞剪船是白主奉行所现在最宝贵的财产,很受重视,大家合议起了个“白主丸”的名号——大久保反对说万一出事不吉利,但直秀说沉了再建,好男儿百折不挠。
经过一冬天的摧残,白主丸有点漏水,大家七手八脚地堵上了,但进一步的维护却没有条件,只能等过一阵开到松前的船工场再说。
附近的阿依努人部落也陆陆续续地派人前来,总计有四家,都表示今年还啥时候开市集、还开不开工了?大久保一一好言抚慰,“别着急,开工是肯定开工的,先等雪化了再说。”
千盼万盼,最先来的还是钱屋的商人。
去年直秀把留守的护卫赶到松前去了,钱屋的商人将此事告到了松前家的藩厅,但松前家表示“谁赶你走的,你去找谁,不管老爷我的事”,至于运上金么?嘿嘿,对不起,概不退还,但松前家武士私下里表示,你们大胆去闹,松前家支持你们。钱屋商人无奈之下只好忍气吞声。
听说有船到来,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用远眼镜看到辩才船的船帆上有加贺梅钵的印记,虎之助长出了一口气。
“加贺前田家的水军,小心戒备。”
船只靠岸,水夫上岸接受检查,而番组上船搜查过后,也表示无异常,直秀看没事,就自己先回木屋了——近来,他鼓动大家学习阿伊努语,正和几个人编辞书编的不亦乐乎。
大久保和商人谈过之后过来禀报,直秀把几个组头都召集起来,大家都听听怎么回事。
钱屋的大老板五兵卫号称是此时的首富,本身还是加贺前田家的御手船御用主附,作为百万石前田家的红人,不能与一般的商人相提并论——没看钱屋的商船居然挂的是前田家的家纹。
钱屋这次过来的是虾夷地和北虾夷地的支配人半兵卫。
半兵卫一见面就向大久保郑重道歉,表示自己今年刚上任,前任做事鲁莽得罪了大人请多多原谅。而且压根就不提什么松前家,表示钱屋在北地经营多年,实力不下于近江商人的两滨组,希望能在奉行所继续效力,并献上了很多礼物。
礼物里有各种日用品,包括酒、米、干菜、味噌、酱油和浮世绘、盆景,虽然价值不高,但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既然钱屋的态度放的很低,大久保也好言抚慰,表示钱屋可以继续在白主经营,今后运上金不再收了,只交十抽一的商税就可以。另外,奉行所占用的工场和渔具等也可以归还,但木屋什么的,奉行所就征用了,其价值在以后的商税里扣除。
如果钱屋要新建木屋,必须按照奉行所的规划建造。而且,征用土人做工,
也需要遵守奉行所的法令,不得苛待。
半兵卫表示大人英明,提出希望独揽白主的生意,对此大久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命脉岂能操之于人手。
半兵卫对此也没说什么,就此退下。
作为町奉行,大久保早就被直秀附以专断之权,除了各项法令需公议批准外,其它事情他可以一言而决。大家听了大久保的汇报,没啥意外事发生,于是就散会各忙各的了。
半兵卫带人在白主晃悠了几天,看过番组的操练,对新式铁炮和短铳很感兴趣,也试图和众人搭话,但大家都依照条令不予理睬,只有弥太郎天天和半兵卫逗心眼玩。
和历弥生月西洋历四月中旬,另有三支商船入港,白主顿时热闹起来。
去年直秀在松前委托松前家和商人分别向长崎、江户送信报平安,小栗忠顺接到信后,派人给纪伊国屋利八下了严令,要求弥生月必须有船到白主。
而枣屋四家主也同样让喜事重屋的宽太做好准备。直秀升为白主代官后,小栗家和江川家合力抬举竹前太郎和中岛黑夫,竹前太郎已经是大番组的与力,而中岛黑夫也升为江户町的与力。枣屋组也有子弟跟直秀到了白主,其中就有宽太的弟弟,因此上下都很齐心,早就做好了准备。
坂本龙马也让樽驳船带信给父亲和叔叔,才谷屋在四国之外的酒生意全靠小栗忠顺扶持,因此也凑了回热闹。
利八也算下了本钱,除了一船的粮食、种子和日用品,还正式委任了北地的番头佑三郎到白主开设分店,随船还带了两个木工,携带了大量工具。
而喜事重屋和才谷屋的船上都是人。
枣屋组替直秀招了不少人,包括十几名水夫和秽多头、非人头帮助招募的十几户流民。
随船而来的还有土佐高知的直秀学生。
土佐现在是山内丰信当家作主。
1846年丰信陪着小栗忠顺、直秀在安艺郡和吉田官兵卫元吉一起搞盐田,就此正式介入藩政。才谷屋背后是保守派家老福冈宫内,而吉田官兵卫代表了上士中的进取一派,直秀的水木私塾又招收了很多乡士子弟,丰信和这三波势力交好,自身又是山内家家主丰熙的血亲弟弟,因此在藩内非常超然。
1847年(嘉永元年)家主丰熙急病身故,由其子丰惇继任,但不久丰惇也身故,丰信就此上位。上位期间,丰信拜托小栗家塔上了幕府老中首席阿部伊势守,过程有惊无险,因此欠了小栗忠顺的大人情。
直秀和小栗忠顺都曾写信给吉田官兵卫,请他组织水木私塾的弟子到白主帮忙,吉田在请示过丰信后,询问私塾弟子们的意见。
吉田因为安艺郡民生大有改观,现在已经升任高知町奉行。为了还直秀人情,他鼓励学生们去白主看看,“实在不行还可以回来嘛。”当然,愿意转仕的他也可以帮忙。
虽然私塾秉承直秀的风格,上士、乡士子弟都可入学,但此时山内家的风气依然没啥大改进,上士继续歧视乡士,只是在吉田面前收敛伪装而已。很多乡士子弟都知道坂本龙马已经正式入仕了崛家,好多人也曾和直秀学习过,知道直秀人品不错,再考虑到直秀开的俸禄确实很高,那去北地看看?因此土佐也凑了七个少年武士来北地。
算起来,这次一共有六十多的移民
,再加上三艘船上的二十多个水夫,顿时白主一片忙乱。
按照之前的预案,大久保组织新来的人先洗热水澡、换衣服,医官三山先生也挨个检查。总算有新人来了,各组头纷纷站出来组织大家干活,木屋不够用了,渔业工场和窝棚都打扫出来居住,林林总总,忙了几天才安顿下来。
钱屋支配人半兵卫看有新人到来,也不再矜持,帮忙安顿人口后,找大久保确定钱屋会继续在白主经营。
大久保这次又拿出订金让半兵卫帮助运两百石粮食过来,半兵卫满口应承,说马上去办。
三艘商船的水夫休息几天后,准备返程。但直秀让他们再等等。
大久保派弥太郎带艘船去找松前家购买粮食,直秀带着剩下的一艘船和白主丸出海捕海豹。
此时宫古海峡之内还时有小块的浮冰,向西的北虾夷地西岸受黑潮暖流影响倒是不结冰,可哪里没有海豹啊,北虾夷地中部和北部的东岸倒是海豹的栖息地,可北海北部现在依然结冰,东部近海的浮冰依然很多,出海不到半天直秀就垂头丧气地带人回来了。
前一阵子打了几张海豹皮,直秀让商船带回去作样品,说和历六月水无月来白主,这玩意要多少有多少,船头和水夫们也不敢笑,扭捏地收下了。
没过几天,弥太郎回来,他禀报松前家要的价格倒是不高,但给的粮食不多,说是还要等夏季商船来送米,要三百石只给了两百石,直秀和大久保对此不置可否,此事就这么算了。
直秀给船头、水夫们都发了手当金作谢礼,然后让堀直义(隼人)跟船回江户向幕府报告,三艘商船就此空船返回。
纪伊国屋的番头佑三郎表示可以顺便在松前采购一批货,直秀直接告诉他,两滨组和钱屋掌控了松前的大部分贸易,别痴心妄想了,佑三郎只好灰溜溜地带着两个木工继续盖房子。
“都打欠条不好吧。”井上源三郎看船走了,私下里跟直秀嘟嘟囔囔。
利八送来的货,直秀一点没动,都交给了佑三郎,表示如果奉行所需要会付钱购买,剩下的货让他留着和阿依努人做交易;至于喜事重屋主要送的是人,招募流民的钱是喜事重屋垫付的,加上水夫的安家费和海运费用,大概是金四百九十两左右;而才谷屋的海运费用是 一百四十两,七个少年武士的安家费是一百四十两,总计金二百八十两。
对此直秀一个铜钱也没付,给喜事重屋、才谷屋带了两张欠条就算了,看得井上源三郎直咧嘴,觉得丢了面子。
“就算不付这两笔钱,账上还有钱么?”
井上源三郎仔细算了一下,如果不是大家都把俸禄挂在账上—主要是没地方花,那库里的小判金还真不够,因此他也不言语了。
来的移民和水夫,虽然是奉行所包吃包住,但平时也要发月俸,对此井上源三郎愁的不行,直秀让他直接发鹰洋,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更让直秀闹心的是,大久保利通收到了他父亲的家信,本来大久保利世到江户一家团圆是好事来的,可今年正月岛津齐彬继任家主,也不知道信里说没说这事?如果说了,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直秀一直没敢问,今天好不容易把商船送走了,他长出一口气,准备晚上找大久保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