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政五年(1858年),幕府没有获得敕命就与西洋诸国签订通商约定。
这样打破治政规则的举动,带来的是“戊午密旨”的出现,而密旨的出现又引发了安政大狱的开始,“戊午之难”由此展开。
其实,小朝廷将旨意送给齐昭,其用心十分险恶——别看旨意里好像都是劝和的好话,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以密旨的形式出现呢?既然以密旨的形式出现,其实就是授齐昭以“大义”,希望水户藩忍耐不住就此发动兵谏。
要知道,送信的两人里,月照和尚是公卿的亲信,而西乡隆永却是萨摩岛津家主齐彬的侧近!
没有直秀乱入的世界里,戊午密旨出现的同时齐彬正在九州鹿儿岛积极备战,只是还没等到正式起兵,他就于和历七月十六日暴病身亡。 说起来,齐彬还是如今公方样家定的公公呢,但水户德川家不也是顶级亲藩御三家?治政这玩意,只有利害,毫无人情可言!
所以,戊午密旨就是一把刀,递给齐昭就是催他以此为名目立即起兵动手的。
可水户离江户很近,按后世的说法只有100公里左右,那齐昭有这个胆子么?
自然是有的!
齐昭可是不一般的人物,杀伐果断得很。
从继位算起,这位就不走寻常路。德川齐昭于文政十二年(1829年)就任水户藩主,但过程并不是一般意义的子承父业:
当时八代藩主齐脩急病而死,因为其无子,当时的公方样家齐属意其子恒之丞接掌水户。
但齐脩虽然无子但却有亲弟弟,此人就是虎三郎。虎三郎以水户学派武士为根基,发动下级武士到处闹事,最终赶走了试图鹊巢鸠占的恒之丞,他自己如愿以偿就任家主,改名为齐昭。
如同后世豪门争家产似的闹剧,带来了两个严重后果:
一是,从此之后,三任公方样家齐、家庆、家定都与齐昭不睦;
二是,因为有保驾之功,加之齐昭要以他们为基本盘以防不测,因此水户学派的武士们从此开始左右藩政。
虽然中间于弘化元年(1844年),齐昭被幕府勒令退隐,但水户藩的实权却并未落入新任藩主庆笃手中,依然被齐昭一系牢牢掌握。
所以,虽然这次齐昭又被幕府“谨慎”,但毕竟才不过一个月多点,因此这举兵的实力还有有的——当然,打不打得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密敕虽然送到了水户德川两代家主的手中,但京都小朝廷和有心人期待的起兵却没有发生,原因嘛,“几事不密则成害”——消息走漏了,幕府对此有了提防,因此齐昭父子没有敢轻举妄动。
而且,真说起来,齐昭是否同意举兵恐怕也是一个大问题:
齐昭一系是和此时的幕府执政大老井伊等人水火不容,但尽管斗得你死我活,可举兵清君侧,恐怕也不是齐昭能轻易决断的。
毕竟,所谓的齐昭一系,尽管拉拢公卿和外样大名,但核心是水户、尾张这样的顶级亲藩御三家,政争也不过是幕府的内斗,因此哪怕齐昭一系失势,得到的惩罚也不过是隐居、谨慎而已,最起码性命无忧。
而万一举兵的话,性质就变了,刀兵一起血流成河,到时胜了固然好说,则败了难免身死族灭,风险甚大。
况且,齐昭一系虽然和宇和岛、鹿儿岛、高知等外样大名同气连声,但其实齐昭对这些人十分警惕,对这些人趁火打劫也有所防备。
因此,戊午密敕虽然在八月十六日就到齐昭父子手中,但预期的水户兵谏却没有发生,反而因为消息走漏而引起了幕府对此的坚决反击:
八月十九日,密旨摹本被送交到幕府老中手里,泄密人则是水户的“诸生党”!
所谓“诸生党”,是相对“天狗党”而言——齐昭掌握水户藩政近三十年,提拔了很多下级武士,这些人都深受提倡“尊王”的水户学说影响,因行事“狷狂”,而被污蔑为“天狗”;而“诸生党”的得名,则是因为人员多受朱子儒学的影响。
安政五年(1858年)八月十九日,水户诸生党人将密旨摹本呈交江户,由此引来了幕府对此事的深度调查。
九月初,幕府终于开始动手——九月七日夜间,京都所司代酒井忠义和大老井伊的谋主长野主膳联手,抓住了后来被称为“恶谋四天王”之一的梅田源二郎。
幕府定的“恶谋四天王”是梅田云滨、粱川星岩、赖三树三郎和池内大学。其中梅田是浪人;粱川是诗人,有扶桑李白的美称;而后两位则是著名的儒学者。
这四人都和公卿过从甚密,常以京都为中心进行尊王攘夷的活动,其中梅田是行动派,手中掌握了一些私人~武装,后面三位则是名望高、影响力大。
几乎在梅田源二郎的同时,幕府在江户方面也开始行动。
其中桥本纲纪先被江户町奉行所传讯——桥本是福井藩主松平庆永的侧近人,而庆永则是齐昭一系的核心人物之一。
此后,不断有人在京都、江户被抓。
十月,幕府委派老中间部诠胜上洛,事态由此扩大化。
“诠胜称疾不朝,分吏四方,补小林良典、赖醇等数十人,槛送江户。江户亦捕其党与饭泉喜内等数十人,并皆下狱。”
而且之前抓的都是浪人、公卿或大名的家臣及名士,但从十月开始,处罚的对象身份渐高,开始涉及公卿、大名,而且地域不再仅限于京都和江户两地,范围逐渐扩大到整个扶桑。
三木之下,何不可得?重刑之下人犯开始互相攀扯,涉及的人越来越多:
十月,朝臣太阁鹰司政通、前内大臣三条实万被迫剃发出家。
十二月,入道尊融亲王“隐居、永蛰居”,宇和岛藩主伊达宗城被下令退隐。
安政六年(1859年)二月,土佐山内家主丰信被“致仕、谨慎”,他知机退隐,果断让出了家主之位,且从此自号“容堂”,以示看得开、对幕府并无怨怼之心。
三月,左大臣近卫忠熙、右大臣鹰司辅熙,并辞官削发,公卿一条久我、万里小路等皆黜。
同时,江户的法评定所及町奉行所开始集中审讯各地送来的要犯。
安政大狱从安政五年(1858年)九月开始,直到安政六年八月才初步平息——
当月幕府中枢给出最终判决:
齐昭一系的五大核心,除了原尾张藩主德川庆胜之外,齐昭父子、一桥庆喜、松平庆永都被追加了处分;
幽屏老中太田资始和土佐山内家主丰信;
其余人等被判处枭首、斩首、流放、隐居、谨慎、削禄、左迁。
这次判罚加上之前的处罚,安政大狱,也就是戊午之难涉及公卿18人、新老大名7人、幕臣十余人以及陪臣百余人——这样都是要犯,而轻罪被各地奉行所和大名直接处理的更多,据说数量十倍有余。
水户作为其中的“首恶”,家臣们被牵连其中的甚多,水户在京都屋敷的首领鹈饲吉左卫门被斩首,其子鹈饲幸吉更是被定为首罪枭首示众,同时家老安岛带刀被勒令切腹,其余家臣中还有被斩首1人、受其它处分12人。
里面有十余幕臣最是冤枉,他们和戊午密敕一点边都不沾,公开表示同情或者反对就此严厉处分的不说,有些人完全是被扣了个办事不利的帽子因而被涉及。因此朝野普遍认为大老井伊一系是借此机会打击异己。
说起来,这也不怪旁人——井伊原本的盟友,原老中首席堀田正睦被追加了“谨慎”的处罚,老中久世广周因为劝谏他也被罢免了。在安政大狱前后,光老中和大目付就各自下去了四位,勘定奉行更是走了五补了三,其它重要役职也都调整频繁,就井伊一系巍然不动,说不乱权也得有人相信才成啊。
通过这次戊午之难,井伊更是在幕臣中建立了一言九鼎的绝对威信。
当然,因为牵连甚广——公卿、大名、幕臣、名士都被他辣手惩罚,兼手段激烈,他的赤鬼之名也因此传遍了扶桑。
不过,由于直秀的乱入,安政大狱有些情况被改变了:
首先是萨摩岛津家主齐彬。
安政五年(1858年)他是得了急病,但因为阿司匹林被治好了,并未身死。既然还在,因此他在这场风波中也难以置身事外。但由于他是公方样家定的公公,且鹿儿岛实力强劲,因此被法外施恩,仅仅隐居了事——齐彬五子俦次郎接任家主,更名为定义。但定义只有十一岁,所以大权仍在其父齐彬手中。
其次,吉田矩方并未被波及——他安政五年才从英吉利偷偷返回,哪里有时间参与此事。
而最大的变化则来自公方样家定。
他和齐彬一样病而未死,因此多少还能约束大老井伊一二。这导致除了罪证确凿的几人外,被处斩的人数大大降低,其中就包括松平庆永的家臣桥本纲纪——他没被斩首,但被判流放。
但虽然家定还活着,安政大狱的结果还是没被改变多少——毕竟,戊午密旨是涉及谋逆的大罪,家定肯轻饶一些就是好的了,难道还要给这些人发感状不成。
而且家定未死,也给井伊一系带来了胆气——齐昭等人的身份再尊贵,但打着公方样家定的旗号,整治他们也名正言顺啊,毕竟亲藩和主家上下有别嘛。
在这次风波中,箱馆奉行崛直秀本来是置身事外的,但没想到躲也躲不开——幕府居然将其中流放的人送到北地,这烫手山芋终究还是有一些落到自己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