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昨夜刚到遂城,经过一夜休息,便一早赶路去。
看他的神色,有些疲劳的感觉。虽然他脸上挂着贱贱的笑容,时而对着过路姑娘吹个口哨,轻佻之中带着放荡不羁,可终究掩盖不了眼神深处的忧愁。
“不知十方和小杨睨一切可顺利,不过也是多虑了。凭十方的心智和能力,恐怕一切都不在话下。还是先抓紧办好此事,就能早日和他们在一起了。”男子心中暗想道。
然后一步跨上马背,飞驰而去。
沈十方和司徒洁坐在马车上,前者的手感觉无处安放,便时而摸摸鼻子,时而拿出刺云擦拭。反复拿出放入都三回了,看的司徒洁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你若想笑,便笑就是了。何必憋得如此难受呢?”沈十方低头擦拭着刺云,头也不抬地说道。
司徒嘟嘟嘴巴,双手手指交叉,拉伸了一下,她说道:“怕你不高兴。”
沈十方停下手中动作,随后又继续擦拭,摇头苦笑道:“无妨,我并没有如此心胸狭窄。只要不是涉及大是大非,能不计较的,何必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司徒洁知道他是意指维护微生见宁一事,虽然事后自己确实觉得也不妥,更不该,毕竟是缺月宗带着不怀好意的心思前来流云宗。
只是,不忍心看着小时候保护自己的见宁哥出事,仅此而已。
司徒洁咬咬下嘴唇,再次说道:“离恩,我知道上次不应该。尽管我知道是他们有错在先,可终究和见…他有婚约在身,所以我并没有包容他们犯错,而是不希望所有人受到伤害。”
沈十方安静听着,连手中动作都慢了起来。心想司徒洁确实只是善良罢了,并不是不懂善恶。只是江湖险恶,她所要经历更残酷的事还会紧随其后而来,包括自己。
他说道:“没关系,过去了。”
“可我还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司徒洁说道。
堂堂一个铸宝园千金,居然低声下气和一个名不经传的年轻人道歉,在外人看来真是不可思议。
可对于沈十方来说,造物主是很公平的。虽然给了人类不一样的生活环境,但终究还是生而为人,人人皆平等,没有贵贱之分。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于是道:“无所谓原不原谅,你没错。错的是这世道,让权利蒙蔽了人性最深处的善良。”
司徒洁听后,不禁对沈十方好感大增。如此一番理解,可那些争权夺利之人白白活了几十载光阴,远不如一个十几岁的青年通透。
她说道:“你若不原谅,我内心难安。”
沈十方收回刺云,看着一脸真诚的司徒洁,他说道:“好,依你所言,我原谅你。”
“嗯嗯,谢谢你。”司徒洁笑逐颜开地说道。一举丢掉在外人面前那份清冷、傲然的面容,让沈十方重新认识了她,不再如第一次见到那般感觉。
其实司徒洁性格是温和、大家闺秀的,只是从小接受的教育使然,在人前要端庄优雅、言行有礼。
倘若不开口,便容易让人产生是她天生高傲的感觉。
沈十方看着司徒洁的表现,经过一番思考,便将后者分析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她外冷内热、不同的人便有不同的言行举止。
他说道:
“只是…有些话不知道司徒姑娘爱不爱听?”
司徒洁笑脸还是那么浓烈,似乎沈十方的原谅,使她最近几日的愁绪烟消云散了。她点头说道:“你且说,我且听。”
“眼泪…要为值得的人而流,否则便会以为同是一丘之貉。”沈十方缓缓道来。
不管她爱不爱听,或者能不能听得进去,都只是沈十方希望她不要被善良绑架了道德。
司徒洁笑意收起,手中轻拽着衣角。她在思量,他在等她思量,俩人沉默不语。
过后不久,司徒洁好听的声音响起:“我觉得你与常人不同。”
“有何不同?”
“你总能语出惊人,语气不符合你的年纪,犹如你历经沧桑一般。”司徒洁说道。
沈十方失笑道:“嗯?历经沧桑?何以见得?”
司徒洁撅着嘴说道:“你眼神告诉我的,也没见你有几次发自内心地笑过。”
确实,除了沈十方突破千击战技大成时,才发自肺腑的开心过。平时他的笑容有些牵强,有心人留意一下就会发现,每次他的笑都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除了经历过一些终生难忘的悲痛之事,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十七岁的人,谁能有这样的笑容?
沈十方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地说道:“随你。”
“喂,离恩,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司徒洁大眼睛眨了眨道。
沈十方淡淡说道:“你随便问。”
司徒洁喜出望外,本就没多大希望他能解答一二,现在看来他愿意解惑,可有些开心。
可是,那好景不长,沈十方马上又补充道:“但我不一定回答。”
“……”
司徒洁张开的樱桃小嘴,失望地闭上,低下头去嘀咕着什么。
沈十方哑然失笑道:“行了大小姐,你问吧!”
司徒洁又眉开眼笑起来,她问道:“你这脸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还有,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俩个都不是。声音是用真气稍微封住哑门穴,故而声音会产生变化,却又不会失声。”沈十方说道。
司徒洁恍然大悟,她说道:“那你能否给我看看真正的面目?”
“不可。而且,你也不能将我的事泄露一分。否则,流云宗大祸临头。”沈十方严肃地说道。
司徒洁点点头,知道他所言并无虚假。可她只是认为缺月宗对他不利,没有联想到其他方面。
这时,马车车身猛然一斜,一阵颠簸,司徒洁一声惊吓,瞬间晃倒在对面沈十方怀里。
沈十方此时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不知所措,一动不敢动。曾经几次徘徊在生死线,都没有如此紧张。
等车身恢复正常,司徒洁还呈现抱着沈十方的姿势。后知后觉的她,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回到自己座位上。
沈十方松了一口气,看向羞红着脸的司徒洁正低头不语。他打开车门,向正在大喊着爽快的小杨睨后脑勺敲去。
“哎呦。”小杨睨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摸摸后脑勺,回头沙哑着笑道:“嘿嘿,刚路有些不平。”
沈十方没好气地说道:“慢些走,里面还有一个姑娘。再有刚才那情况的话,我就留你在家陪老夫人。
”
说完,沈十方便“砰”一声重重关上门,小杨睨嘀咕着说道:“刚才肯定是他在人家姑娘面前摔了个人仰马翻,让他出丑了。不过,这马可不错,速度真让人兴奋啊!”
沈十方关门回来后就坐着闭目养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司徒洁刚才侧耳倾听沈十方训斥加威胁的话,不禁有些笑意,听后者言外之意就是怜香惜玉。
不过,老夫人是谁?她正欲询问,马车停下来了。沈十方睁开眼睛,小杨睨探头进来道:“没打扰你们吧?”
沈十方翻了个白眼,他说道:“别胡说八道,为何停下来?”
“哦,他们说是休息一下,吃些干粮,便再走俩个时辰的路,在前面的小镇夜宿。”小杨睨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们说道。
这俩孤男寡女没谈谈情之类的?这也太糟蹋难得的机会了吧?
沈十方推开堵住车门口的小杨睨,跳下马车。
只见众多弟子,已然三三两两堆在树荫下休息。敲响马车,他询问道:“大小姐,是否下车休息?”
司徒洁缓慢走出车门,沈十方僵硬地伸出了手,搀扶着司徒洁下车。
花轻语走过来说道:“洁儿,我们去那边坐。”说完便扯着司徒洁的手走过去一旁。
沈十方与小杨睨对视一眼,远远跟着她们。
而东乾帝国那距离南琉国国境线不远的丰江古城,一个豪华客栈里,微生皓天目光阴沉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微生见宁。
他们走了三天路程来到此处,便花高价包下了这奢华的客栈,给微生见宁一个好的环境疗养。
微生见宁左手手掌骨碎,最为主要的伤害还是来源于那年轻人的一击,险些要命。
“查到没有?”微生皓天冷着脸问道。
一旁的手下行礼道:“禀告宗主,此二人为兄弟,大的唤作离恩,小的唤作离杨,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三岁。皆是流云宗宗主花泯旧相识子弟,于四月下旬进入流云宗。”
微生皓天正等着他继续说,结果这手下没点反应,于是说道:“就这些?修为如何?”
“离恩灵识五重,离杨灵识七重。这是收买灵山附近山民送柴火时打听的,他的资料则是让密客去白溪城调查的。而且,他们兄弟二人已被逐出流云宗。”手下说道。
这位宗主大人可是喜怒无常啊!若是一不小心便呜呼哀哉了,便全部毫无遗漏的说明。
“不可能!灵识七重凭借七堂绝技还可以将见宁败下,区区灵识五重又怎能有如此威力?一定是你们没调查清楚。去,再让密客查,若还是同一个答案,你不用回来了。”微生皓天听见离恩竟然只有灵识五重,近乎咆哮着说道。
“弟子听命。”缺月宗弟子后退三步,才转身跑出去。
微生皓天阴沉的脸色仿佛能滴出水来,若不是自己不能进入南琉国,他一定不会花钱请密客调查,这实在不符合他堂堂缺月宗。
而密客则是祁汀大洲一些为了生存,以调查情报收取佣金的游侠。
“儿啊,你可见那离恩出手之前有无异样?”微生皓天温和地问躺在病床上的微生见宁。
“他的速度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