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来之时,又回到了洞里。
那女子抱着两具尸体,一大一小,尸体已经腐烂,但从身着的服饰和打扮中可以看出,是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这女子和他们的穿着都是画本上宋时打扮的人。
“我本想着将你们送到这,日后想法子有机会复活,但怎料未达成目的不讲,这洞原来易进难出,看着是平地上一个洞,怎么一出去就是万丈深渊。”女子哭的更加汹涌。
我听着女子的哭诉,她的遭遇和吴琳夫人如出一辙,莫非她便是吴琳夫人?
只是《起尸》一书上讲的是吴琳夫人自愿留在洞中,和这名女子略有不同。
洞中的白昼起升的极快,我只感觉过了半个时辰,洞中已是一天一夜了,那女子抱着两具尸体不放手,泪也流干了。
又是一天一夜,女子的秀发变得干枯,整个人没了气色,脸色蜡黄。她一会儿走到洞口一会儿又在洞中四处徘徊。她走到尸堆跟前,捏起一只并未腐烂的胳膊啃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只胳膊就露出了骨头,整个山洞里都回荡着女子啃食胳膊的声音。我一时腿软,一下瘫坐在地,那女子转过头,嘴角还残留着鲜血和肉渣!她朝我走来。
“别别别!你听我说……”我双手挥舞着以防她接近我。
但她直接穿过了我的身体,我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见她趴在洞壁上瞧着什么。
我凑过去一看,这壁上画着一幅幅连贯的画。虽与我制造尸皂的方法有些出入,但不难看出确实是制尸皂之法。
女子摩挲着洞壁,喉咙里发出乌拉的声音,像是一头野兽的低吼又像是人的惊叹。
太阳又是两升两落,这女子整日趴在洞壁上揣摩着壁画,饿了就吃尸堆上的死人,渴了直接捧起死尸的胳膊腿一拽嗜血而活。
是日来了俩个活人,身上扛着一个麻袋装着死尸,解开麻袋时发现尸体已经腐烂,正骂骂咧咧这洞难寻,尸体都在路上腐烂了还保存个屁。
嗜血女子本窝在洞中角落里休息,听到声音马上扑向了他们,她的动作之快让来人躲闪不及,两声尖叫,双双丧命。
几抹鲜血溅在了壁画之上,嗜血女子饱食一顿舔了舔嘴角,正打算继续歇息,但头发竟伸向了洞壁!
“啊!”嗜血女子一声尖叫,她紧紧的扯住自己的头发。但任凭她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这个窑洞似有魔力一般将她紧紧的吸附在上面。
女子很快与洞融为了一体,她的皮肉黏连在了洞壁上,头发乱糟糟的的垂着就像洞里生的青苔,只剩一双眼睛还裸露在外,这双眼睛怪的很,能在洞壁上四处游走。
过堂风一吹,整个山洞里只剩这骨碌碌四处转动的眼珠和洞壁上那个女子凄惨的哀嚎。
一夜过去,死尸堆矮了不少,再看那洞壁上的女子,嘴巴一直不停的嚼着。我已分不清是洞在吃尸还是人在吃尸,从这几日的状况看来,这确是灵耀窟无疑了。
到了第七日,女子的一双眼珠总在洞口徘徊,最后奋力一挣,掉下了万丈悬崖。这时,灵耀窟不停的
晃动起来,大块的土石扑扑直落。
这和《起尸》一书上记载的一样,第七日,灵耀窟崩塌。
想必,这女子确是吴琳夫人无疑了,我心中情绪万般,在我们历代制尸皂人心中无与神圣的吴琳夫人,竟遭遇了此般种种。
我想帮她逃出即将要坍塌的窟中,却无可奈何。
浓云遮青天,几卷尘土,一声轰然,灵耀窟塌了。
但是吴琳夫人却坐在碎石的正心,双眼空洞翻白,怀里抱着丈夫和女儿的尸体,这两具尸体化为了两颗翠绿掺白的珠子,直飞吴琳夫人眼中成了她的一双眸子,只见她一睁一闭,两只眼睛变化了颜色,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了。
吴琳夫人怀里还端着的丈夫和女儿的衣物,化为了那双相传可让人死而复生的玉石鞋。
我还未缓过神来,又是一阵眩晕,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回到了刘马氏引我来之地。
“这下你知道来龙去脉了吧。”刘马氏从地上站起说道。
“你用的什么妖法?我们林家的事哪轮到你来瞎编!”我怒道。
“妖法?”刘马氏斜倪着我说,“当年我对此事三缄其口,怕的就是这个说辞!你倒是说,如果是你,你满怀着希望忍着失夫失子之疼去那窟里,却被困入其中,要么饿死要么苟活,你该如何选择!”
我看着刘马氏,她好似被人操控了一般,说出的话愤懑不平,但脸上的表情痛苦扭曲,再看那黑猫,在主位上一动不动,两只眼睛散着绿光。
“吴琳夫人?”我走到黑猫跟前,情绪交错复杂,眼眶含泪的试探问了一句。
黑猫点了点头,继续借着刘马氏的身子说话:“哭什么哭,你别把我想的那么伟大,《起尸》一书是我小儿编写,洞中七日发生的事,因我不肯讲,他便凭着自己的猜测而写,我没有书上讲的那般伟大,我只是个普通的母亲和普通的妻子。”
我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些怎样劝慰的话。
“那日我借着灵耀窟的魔力,将我的丈夫女儿养在了我的眼眶之中。本想待我死后一起复活,却不料被人挖了出来。”刘马氏咬着牙根,表情更加扭曲,“我们三人早就成为了一体,那盗墓的贼头只拿走了玉石鞋,把尸皂胡抛在地上。”
我问道:“那后来呢?”
刘马氏声音变得嘶哑晦涩:“因为养在玉石鞋的日子不够久,只有我的意识彻底苏醒了,我的丈夫和女儿只是偶尔清醒,但我们的身子无法长开,还是一块尸皂。不承想路上有个野猫刨食的时候吞了我们,不顺天理而生,我们变成了这只猫妖。”
“世间竟有如此之事。”我一声长叹。
刘马氏掐住了自己的喉咙,看样子是难受极了,吴琳夫人便不再借她说话,她用前爪拍了拍我的鞋子,示意我跟着她走。
她引着我来到就寝的地方,床上铺着绒毯,吴琳夫人纵身一跃跳上床去,将那绒毯用嘴巴一叼扯了下去。床卧下面是一个暗室,入口极窄,除了吴琳夫人无人可通过。
吴琳夫人顺着入口钻了进去,发出叫声好像让我跟随过来。
“我
过不去啊。”我看着洞口犹豫道。
可是她继续发出叫声,我只能勉强将一只脚踩进了洞口,我刚触及洞口整个人就跌了下去。看来这是个障眼的玄关。
入了暗室,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泡在瓶罐里的人头,脖颈处的伤口切的完整,看样子是一刀斩断的。
“这就是那个贼头。”暗室里浮现出一个女声和男声混合的声音。
我环视着四周,发现除了我和吴琳夫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不用看了,是我和你说话。这暗室终年保存着玉石鞋,和我们有些想通之处,我们在这里可以说话。”吴琳夫人说,“我苦找了这鞋一千年,终是让我找到了。这贼头竟然掌握了此鞋死而复生之法,苟活如此之久。我设计杀死了他,夺了他的密室。但我本体已失,尸皂又毁,空有这猫身也复活不了。”
“那您找我前来,是为了复活之事?”我见她左右绕不过“复活”二字,猜到了一个大概。
吴琳夫人大笑几声:“说的正是,你是我们林家的血脉,除了你,也无人可以帮我了。”
她跳到一个黑池沿上,说:“我需要你的血来帮我们重塑肉身。”
那黑池是个正圆的形状,里面饶了几道小弯,抡圆了算我都能横躺在里面,这是要我命呐。
从小接触尸皂时,我就无数次想过,如果吴琳夫人重现于世,我能有幸见到该是怎样的场面,但我千想万想,没想到是此般境地。
我拿出平时做掌柜的客套话:“吴琳夫人及令亲都乃我的祖上,祖上之话万般不可违背,但此事关乎重大,还请容后辈多想些时日。”
奶奶的,真是亲祖奶奶啊,要命了!我想着拖延几日,这事太怪,大不了我关上铺子去别地营生罢了。
“少给我来这套。”吴琳夫人提高了调门,“我看不出你小子这套调调也枉活这么多年了,否则也不会引你到这。与你说这么多也是让你死个明白利索。”
“吴琳夫人,你取了我的血若不能复生,咱林家传了这么多年的铺子可算完了。”我说道。
吴琳夫人仰了个头,大笑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在乎一个铺子?”
我怒道:“这个铺子在你眼里可能算不得什么,可是我祖父、父亲包括我都在努力的经营。”
“少废话!”吴琳夫人从黑池上一跃,直面向我扑来。
我将双腿向下压去,扎了一个结实的马步,双手一前一后的竖起,一下夹住了扑来的吴琳夫人,说:“吴琳夫人,我理应叫您一声老祖,可若是您再不顾着后辈的情分,也休怪我得罪。”
吴琳夫人呲牙瞪目,伸了一下前爪,我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了起来,渗出了几滴血。
我一手擎着她,一手摸向腰后,说时迟那时快,一闪刀光,吴琳夫人的猫尾就落了地。
吴琳夫人跳到地上怒叫一声,四只爪子深深的嵌入地面,她的身体开始变大,皮毛跟不上肉身的变化速度,鲜红的肉一道道的露在了外面。
我握紧手中的尖刀,弓起身子,看来这是一场殊死搏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