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的舌头像是被绊住一般:“别……别乱说说说话。”
“大姐,我没乱说,难道这些事你们从来没想过吗?”我叹了口气,“平时吃的大米白面,身上穿的衣裳袍子,你们一直在这街上就能买到所有的东西吗?”
典当行的掌柜一直没有开口,他看着屋檐下滴落的积雨,“我好像……有些印象。”
“什么印象?”我问道。
“我好像见过那个人,那个人站在一张网的前面,但是每当我想到这件事,我的脑子就会混沌起来。”掌柜的声音很小,带着自我的质疑,“也或许是一个梦而已,但我发现每当有人对这些事情提出质疑的时候,身边的人就会恐慌的否定,然后舌头变得也不利索,就像我媳妇这样。”
说完,他指了指已经呆若木鸡的大姐,又摇了摇头,他看着我说:“你说呢?”
我将双手扣在一起,搭在膝盖上,“我小时候的邻居家有个孩子,孩子的母亲是一个不辨五色的人。小时候,这孩子经常指着小草说这是黄色的草,指着天说是红色的天。可是你说,这孩子是不是随了她母亲,也是一个不辨五色的人?”
掌柜的摇了摇头说:“我看未必,如果在这个孩子从小辨色的时候,她的母亲指着小草告诉她草是黄色的,指着天说天是红色的,这孩子可能是个正常的孩子,是她的母亲教错了孩子。”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看着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那个人,跟正常的人不一样。”
“你还记得他的模样?”我的手指在膝盖上敲打了几下。
掌柜的点了点头道:“她是一个女人,舌头很长,好像也住在这栋楼上,但是我看不清她的脸,或者看清了,但是我认不出是她。”
“除此之外,你还记得别的吗?”我问道。
掌柜的痛苦的捂住了耳朵,“不知道了。”
“你走!”一直站在墙角的大姐突然大喝了一声,她用力的推着我,试图将我推出门外,“你别在这里胡说。”
我走出了典当行,看来撒网的人对这里的居民都设定了界限,原来世界的记忆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禁忌地带,只要一经触碰就会强制阻断回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我走到了街口。撒网者摄取黄兴街是为了什么?现世中有一些人,为了生计和饱腹之余四处奔波劳碌,他们想的是何时可以少些操劳,多些钱财;还有人些人是为了情爱憎恶,为了无限的私欲篡夺谋策。
这撒网者或许是为了黄兴街的某个人,为了情恨,那撒网者是一个独居的女性比较合理,或许她是一个喜欢掌控别人的感觉,如果是这样,她更可能喜欢差遣奴役他人,可能在这条街上有一个正当的职业,这个职业可以让很多人有求于他。
我反复在这条街上走着,脑子里构想着一些可能性。商号,卖蜡烛的商号,我想起典当行掌柜告诉我的事情,卖照明用品的商号关闭了,黄兴街的居民陷入了恐慌。
或许撒网者
是在玩一个游戏,她给予这里的人一切满足他们需求的物品,但又一件件的剥夺,先从他们最需要的照明用具开始,当这条街的人意识到自己身处危境的时候,每个人做出的反应会大有不同。
我走进了黄兴街居民住的楼房,从一楼的每一户敲门,我的时间并不充裕,也许这不是一个聪明的办法,但却是最直接的办法。
“大哥哥,这是有人给你的信。”我身后的衣角被一个小孩子扯着,他怯生生的说道。
我蹲下身子,摸了摸了他的头,“小孩,这是谁给我的信?”
“那个阿姐。”小孩子指了指门外的一处,可是外面月色朦胧,我只看见了一个一晃而过的影子。
我拆开信,上面的字迹清秀,但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你现在可以随意敲开每一任住户的门,但我给他们下的规定是,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他们中间只要有人违反了这项规定,就会立马暴毙而亡,但是开门迎接你的人里面说不定会有我,我想你与我一样期待这场游戏。
我跑回到了街上,可是街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忽的传来一阵回音:“林先生,你还好吗?”
原来是倒卖古玩的小贩,我回道:“我不是说如果我出了问题,你就赶紧离开。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见你凭空消失了,我担心的很,但是不敢走近街口,我喊了你好久,都没有回声。”小贩说道。
我问道:“你一直在喊我吗?”小贩给了我肯定的回答,可是我在这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听到任何外界的声音。
我跑到了典当行,典当行的老板站在柜台里面,大姐在门口跟别人聊天,她看我急匆匆的往里面跑,“小兄弟,慢点跑,急着用钱是不是?”
她说话的语气和看我的眼神都像是从未见过我一般,我走到柜台上对老板说:“掌柜,我想看一眼我的怀表。”
“你的怀表?”掌柜的推了推眼镜边儿,他想了想说,“什么时候来当的?”
我告诉他就在刚才,掌柜的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我一直在这柜上守着,什么东西出入都得经过我,你当了一块金怀表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忙将刚才掌柜写给我的收条拿了出来,掌柜的接过收条,瞅着我仔细打量了一眼,额上的皱纹更明显了些,他将我轰出了门外,骂咧道:“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不学好,学着别人造假字刻假章。”
时间重演了,我看着路面的积水,是刚下完的雨的样子,我将怀表当给掌柜之时,也应该是刚刚下完雨的时候,我清楚的记着屋檐上还滴着屋顶上积存的雨水。
我的怀表,怀表,我用手摸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里面有一个硬圆盘状的物件儿,我掏出一瞧,是那块金怀表。这里的时间被折叠了,所以小贩喊我许久,我才刚刚听见,这里和外面的时间存在着一个误差。
应该是我刚才对掌柜的说过的那番话,触动了时间的回溯,我又折身跑回了街口喊道:“小贩,你还在吗?”
“林先生,我在。”小
贩回道。
“你能去找一些怀表、手表和钟表吗?越多越好,你站在离街口远一些的位置,将这些表用力向前面的上方扔。”我说道。
小贩答应了我,我握着手中的信,紧紧的攥成了一团,如果我能向这里的人证明时间误差,让他们对于自己所处的世界产生怀疑,这里的黄兴街就会被颠覆,我开始的方向就是错了,我不需要找到撒网人,而是要让大家清醒。
“小游,这个不是黄色,是绿色。”我的思绪回到了儿时,我纠正着小游对色彩的认知。
小游鼓鼓的腮帮晃了晃,“我知道小草是绿色的,但是黄色才是对的,这个对错,是我自己决定的不是吗?”
小贩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扯了回来,“林先生,接好了!”
“这么快?”我看着从地上冒出来了一个麻袋。
“那可不,您也不看看是谁办的事儿。”小贩骄傲的说道。
我看着这麻袋的各式各样的表,运足了全身的力气喊道:“废报纸换时钟!”
大概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四面涌上来了大批的人,大家手里都拿着大捆的报纸,甚至还有人夹着厕纸。
“喂,你这个时间不对啊。”一个夹着烟卷的男人举着刚换得的手表对我喊道,“怎么跟我家里的表快了整整一个圈呢。”
此话一出,刚换完表的人纷纷低头看着自己的表,他们七嘴八舌的说:“对呀,你这是什么表,糊弄我们吧,骗报纸的吧。”
“对不住各位了,是我没校准好时间,请大家各自将表调到现在的时间吧。”我抱拳给大家陪着不是。
换完表的人校着时间,不一会儿,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渐渐凝固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人,他们纷纷互相看着彼此。
“我怎么,好像经历过这种场景了。”
“我好像也是,我怎么记得我刚才在家烧水,但是好像又在擦桌子。”
“对对对,我也觉得是。”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地面猛的震动了一番,街口的楼房慢慢的倾斜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惊慌了起来,他们捂着头,脑子中各种记忆纷迭而至。
他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地面的震感也越来越强烈,楼房倾斜的程度也更加厉害。
我看着街口,和现世中黄兴街的样子越来越接近了,我大声道:“大家快往街口跑,快去!”
他们纷纷跑去,消失在了这噬天网中,我随着人群往街口跑去,突然身后有一个人拽住了我,是那个送信的孩子,他的表情不似刚才那般天真,甚至有些阴森的说:“你要往哪跑?”
“放开我。”我推着他的手,“你就是撒网者?”
“我想你说的是天神吧,我父亲才是。”他指了指静站在人群之外的一个人,我抬眼望去,是典当行的老板!
他向我招了招手,他的旁边还站着拉我避雨的大姐,小孩子扯着我的手将我往外拉,“大哥哥,我父母亲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