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一声突如其来的咆哮,让本来心情还不错的蒲子轩和陈淑卿二人顿时呆若木鸡。
若是在门口便吃了一个闭门羹,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何事,倒也罢了,可屋内出现如此格局,又有村长在场,很明显此户人家今日发生了牵动全村的大事。
而且,蒲子轩很快便想了起来,此人不仅仅是抬沙达利的四人之一,而且他是带头向自己发难,也是临走之前一只手拉开了自己的那个“凡哥”。从此人白天的精神状态和力气来看,均没有丝毫病弱之感,为何到了晚上便变成了如此模样?
蒲子轩努力克服着心中的憋闷,问道:“请问这位兄弟为何对我不满?”
对方努力地坐起半个身子,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用那惨白的脸望着蒲子轩,喝道:“蒲子轩,那女人、还有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为何今日一遇到你们,我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说完,那人再也难以坚持斜坐姿势,剧烈咳嗽几声,又倒了下去。
在他的带头下,其他村民,也不约而同地望向蒲子轩,且眼中含着不同程度的敌意。
“兄弟你误会了,我绝非什么灾星,想来你也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不消三五日便可痊愈。来,我来看看吧。”蒲子轩一边说着,一边尝试挤过人群,想凑近一些将对方看得更清楚。
不想,人群并未允许他通过,反而用身体死死地将床护住。
又一人冲着蒲子轩高声道:“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回去吧!”
蒲子轩冷哼道:“若是我就此回去,岂不是说明我心中有愧,坐实了我的灾星之名?此时正是我为自己正名的机会,你们若是信得过我,且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保证能让他恢复健康。”
蒲子轩如此表态,心里自然是想到了孙小树。
众人沉默了片刻,不想,给病人看病的那人却起身冷笑道:“呵呵,你说他是偶感风寒?告诉你,我已诊断过他的脉象,其紊乱程度远超想象,绝非一般风寒,而且,我从医十多年来,还从来没有遇到此种情况,你就凭远远看了一眼却敢说保证他的健康?我看,就是华佗、扁鹊再世也不敢这么狂吧?”
蒲子轩正要再说些什么,蒲平禄却用手势平息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冷静一点。”随后,他指着病人道:“子轩,我来给你先介绍介绍,床上的病人你白天已经见过,他叫蒲岳凡,平时就是一把做活路的好手,但在我印象中,他可从来没有病成过这般模样。”之后,又指着村医道:“而这位是咱们蒲家庄的村医——蒲永吉。虽不敢说他有妙手回春之术,但多年来在村内行医,只要不是绝症,十之八九的病也能治好。呵呵,既然你说你能在
一个时辰之内还蒲岳凡一个健康,那么,我便姑且提个建议,请大家给蒲子轩一个机会,让他试试,怎么样?”
村长如此发话,村民们顿时不再多话,一切的关键,便在于蒲岳凡本人是否同意了。
不巧,此时的蒲岳凡,却一言不发,众人再看他时,才发现他已侧过脸去,两眼泛白,嘴角渗出血来,俨然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岳凡、岳凡!”一旁的蒲岳凡妻子挤到蒲岳凡跟前后,动手摇了摇他的身体,确定了他再也无法醒来,顿时转过身子,拉着蒲子轩的左臂,眼含热泪问道,“你真的可以治好他的病吗?”
蒲子轩道:“可以,不过,我得将他带回聊斋去,你们不能跟进来看我们如何治疗。”
此话一出,蒲永吉顿时冷哼道:“怎么,治病救人,不过是医者本分,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蒲子轩当然不能让众人看到孙小树以怪异的藤蔓对蒲岳凡进行治疗,但又无法明说,便道:“祖传秘方,确实不能外泄,还望各位理解。”
蒲永吉咄咄逼人道:“祖传秘方,不也是咱们蒲家祖先的秘方吗?你既然身为柳泉居士的后人,便不应将我们当作外人,不是吗?”
蒲子轩被说得无言以对,低头还在思考应当如何作答时,蒲岳凡妻子作主道:“行了,我同意。不过,咱们这些人,说来说去都是亲戚,咱们就在聊斋外面候着,总可以了吧?”
只要不让众人看见孙小树的治疗现场,自是无甚大碍,蒲子轩便答应了下来。
一个多时辰后,聊斋内外皆陷入了不同程度的焦躁中。
蒲子轩的寝室内,孙小树已使用他的藤蔓缠住蒲岳凡,尽心尽责地治疗了一个时辰,然而,蒲岳凡却一直未能醒来。
屋外,等候的人群从最开始的十来人陆陆续续增加到二十多人,早已在寒冷的夜色中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质疑的声音由小变大,只差一根导火索便会炸开锅来。
终于,不知谁喊了一句:“喂,他们不是让咱们等一个时辰吗?时间已经到了,怎么半点动静也没有?”
此话如同平地惊雷,一瞬间便彻底将众人的负面情绪鼓动到了极点。
“呵呵,我就说,是骗鬼的吧,居然还有人信他们!”
“就是,一个时辰便能将重病之人治好?当他们是神仙吗?”
“我早就怀疑,这帮人打着柳泉居士后人的旗号到咱们蒲家庄来,定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是时候揭开他们的真面目了吧!”
在不断的鼓噪下,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始去拍聊斋紧锁的大门。
“喂,里
面的家伙,开门,快开门!”
“你们再不开门,可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对,再不出来,咱们就放火烧房子了!”
放火烧房子……
烧房子……
屋内的陈淑卿将此话听得一清二楚,猛然间,似乎又回到了一百五十年前那个夜晚,她心爱的王鸿庆,竟然带着一大把村民,要来烧他们的房子!
这一幕,为何再度重演?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对待我?
一时间,百般滋味一起涌上陈淑卿的心头,她迫不及待地朝孙小树问道:“小树,你还没将他治好吗?”
孙小树停止了作法,满脸无奈地对众人应道:“哥哥姐姐们,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按照我现在的妖力,一个时辰本应是绰绰有余,但这次不知为何,对他一点效果也没有啊!”
“唉!”陈淑卿长叹一声,赶到床边,朝蒲岳凡看去,只见他此时果然脸上仍是一片惨白,非但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呼吸也变得愈发孱弱,似乎生死也不过只在一线之间了。
蒲子轩揪紧了心,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淑卿想了想道:“你们还记得中岳庙李道长讲的故事吗?当年,金乌宇在济南作法,从什么员外的体内捉出了一只寄生的妖怪,那员外的病立即便好了。我想,这会儿小树的治疗之术之所以对他无效,多半也是因为他的体内有什么妖怪在作祟吧。我们只要将它捉出来,便可挽救他的性命。”
蒲子轩又问:“你确定是这样吗?”
“我不确定!”陈淑卿皱紧了眉头道,“不过,我们现在除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可还有什么办法?”
门外,村民的拍门声和叫骂声愈发响亮,蒲子轩明白了事情已刻不容缓,便问:“可是,我们要如何将那妖怪捉出来?”
陈淑卿将蒲岳凡的嘴巴掰开,冲孙小树喊道:“你用你的藤蔓伸入它的体内试试!”
孙小树惶恐道:“可是,我的藤蔓上有荆棘,他的身体可禁不起这番折腾啊……淑卿姐姐,还是你变个戏法,将手指伸长进入他体内为好。”
陈淑卿道:“若是单纯变长,或许可以一试,可是,手指一旦到了他的体内,便要顺着他的器官灵活运动,那必须要极柔软才行,这一点,我也没有把握啊……”
三人的对话顷刻间陷入了僵局,毫无应对之策。
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一根细长之物伸了过来,直接插入了蒲岳凡的口中。
细长之物,正是咕噜的手指延伸而来,他静静地站在一旁,只谈谈道了一声:“这种事,我应该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