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总监？”胡小东哼了一声：“你们这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个什么集团的创始人就是秦锐的姥爷，已经退居二线了。他有三个儿子，现在分别管着集团和下面几家子公司，秦锐的妈妈是家里的小女儿，负责整个集团的财务。虽然从表面上看股权关系好像挺复杂，但其实整个集团归根结底就是他们家说了算，你说人家这业务不是随便做吗？不仅如此，秦锐他姥爷还是西港老一辈企业家中最有威望的，当年跟着他的那些徒子徒孙如今很多都已经是西港企业界响当当的人物了，想帮外孙联系几笔业务还不是打个电话就手到擒来？”
“是这么回事儿啊！”苏洋恍然大悟：“怪不得西港市的好企业都让锐哥做了，其他客户经理基本插不进手去，原来就是因为他姥爷这层关系？”
“不仅如此，他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老秦那几个哥哥姐姐都在西港，有的准备接家里的班，有的在当地银行当领导，可以说人脉资源相当丰富，就算不麻烦他姥爷也能把业务做的大差不差。”胡小东夹了两口刚端上来的辣子鸡，在嘴里细细咂摸一会儿滋味，慢悠悠的说道：“要说咱行比他背景硬的人也有一些，但不是都能干的像他那么风生水起——关键在于他入行时间很早，分行刚筹建那阵子就来了。当时行里客户经理不多，几乎没人做西港的业务，老秦一入职就带来振远集团这么个大客户，行领导非常重视，宋行长还曾经几次亲自上门拜访他姥爷，希望通过秦锐尽快在西港拓展业务。西港的好企业就那么十来家，不到一年时间就差不多被秦锐划拉干净了，其他新来的客户经理只能做剩下那些差一点的客户。时间一长，好企业发展越来越快，贷款额度慢慢提高，存款也越来越多，与其他企业的差距越拉越大，老秦自然而然就成为咱们行在西港地区的头牌客户经理了。”
胡小东说完，伸手抓了几个炸花生米扔到嘴里大嚼起来。尹文婷从头到尾一直瞪大眼睛认真听着，听到最后脸上神色逐渐变得有些古怪，摇着头自嘲道：“是这样啊，我还指望自己好好跟着秦经理学业务，将来也能成为他那样的大客户经理呢，看来没戏了……唉，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干活吧。”
“嗨，也别这么悲观，业务还是要学的嘛！你别看老秦整天吊儿郎当那样儿，业务能力其实很强，毕竟当初那些客户都是他自己从头到尾一笔笔做下来的，肚子里有货。”胡小东端起扎啤杯，摸着肚子总结道：“我为啥说你俩运气不错呢？因为秦锐前途光明啊，跟着他干肯定差不了，等他将来有一天高升了，你俩说不定也能跟着沾个光啥的，就算他不能带着你们一起提拔，最次也得把这些大客户留给你们吧？所以你们现在多跟他学点东西，肯定对自己将来有好处。”
苏洋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宋大海端起酒杯往前一伸，晃着肉脑袋说道：“说得对！人呐，一辈子机遇有限，碰上了就得抓住！听你们胡哥的话，跟着老秦好好学、好好干，将来肯定有出头的那一天！”
三人端着酒杯碰了一下，各自喝干了杯底。苏洋大声喊道：“老板，接酒！”转头看见尹文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笑道：“怎么？你要不要也喝一杯？”尹文婷闷闷不乐的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来一杯吧，唉，让胡哥说的我有点郁闷。”
国庆节假期之后，孙伟回来上班了，他是三个多月前出院的，之后又按照医嘱回到老家静养了一段时间。虽然分行承担了在此期间产生的所有医疗费用，也给予了相应的各种补贴，但由于神经系统的修复主要依赖大量营养品进行滋补，部分进口营养品价格十分高昂，这给孙伟家带来了不小的经济负担，好在解放路支行和环山路支行分别为他搞了一次捐助活动，前后共把六万余元捐款送到他手上，极大的缓解了他的压力。
“谢谢，谢谢领导，谢谢各位哥哥姐姐。”孙伟被一圈人围在办公室里嘘寒问暖，忍不住数度哽咽。在医院的那段日子里，除了母亲隔三差五的从老家来湖山照顾他之外，平时去探望他最多的就是苏洋、尹文婷和周静三人，秦锐和胡小东以及环山路的同事偶尔会去看看他，郑玉梅和陈亮也去过一两次，其他人则很少见到。孙伟对此完全理解，毕竟他在报到当天就住院了，解放路支行的大多数同事们大都还没来得及认识他。
“怎么说呢，摊上这种事儿就是命不好吧！”孙伟摘下眼镜拭了一下眼角，“但是各位领导和兄弟姐妹们的关心让我真真切切感到了温暖，没有你们的帮助，我很难恢复的这么好。”
“客气什么，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你能恢复健康，我们也很高兴。”郑玉梅和蔼的在孙伟肩膀上拍了两下：“怎么样？现在可以适应工作状态了吗？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可别勉强自己。”孙伟微微挺了挺胸脯：“没问题，郑行长，我已经一点事儿都没有了，您尽管给我安排工作就行。”
虽然这话说的底气十足，但孙伟心里清楚，自己以前那个健康的身体已经无法完全恢复了。现在他的左半边脸时常感到麻木，左眼的转动有些吃力，甚至舌头向左侧的运动也不太自如，有时还会剧烈的头疼。更可怕的是，之前曾经发生过的短暂失明还是会偶尔出现，而且事先毫无征兆。
熟悉孙伟的人也能看出他与以往的不同，除了面部表情有时略显僵紧、两个眼珠转动幅度不太一致之外，他的神态也发生了细微的改变，以前的孙伟总是一副阳光淳朴的大男孩形象，待人热情却又有些腼腆，而现在的他阳光还在，热情也依旧，只是淳朴和腼腆已经不见了，眼神中多了些沧桑和犹疑，偶尔甚至还会闪过一丝戾气。
也难怪。苏洋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无论是谁，经历了这种事情都会有些变化吧！
“工作的事儿不着急，我们已经初步商量好了，你听秦锐安排就行。放心，分行对你进行了特殊照顾，业绩考核期会宽松一些。”郑玉梅笑眯眯的说完，扭头看向陈亮：“对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小尹来的时候没顾上欢迎她，现在孙伟回来了，全行一起聚个餐热闹热闹吧！”
“我看行。”陈亮欣然应和道：“好久没搞集体活动了，凑巧一楼的单晓雪也是刚休完产假回来，支行现在算是人员整齐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反正今天星期六，事儿也不多。”郑玉梅把双手在身前一拍，“陈行长，你去通知其他人，今晚一起吃饭，迎接新同事；秦锐，你去跟胡小东商量一下订个饭店，咱们人多，得要个大房间！”
郑玉梅和陈亮出去了，孙伟坐回到了自己的桌前。这个位置靠近门口，与尹文婷是对桌，当初来支行报到时他曾在这里短暂坐过一会儿，没想到再次回到这里竟已经是半年之后了。伸手摸摸桌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看来是不久前刚刚有人擦过，孙伟找了块抹布，把桌子各个角落又仔细擦了一遍，然后茫然坐在椅子上看着苏洋和尹文婷讨论业务，感觉自己就像个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虽然在家养伤期间也看了不少业务书籍，但孙伟总感觉书本上的东西有些空泛，和实际操作离的还很远。而此时的尹文婷经过半年的历练，原先青涩稚嫩的模样已褪去了大半，言谈举止都多了几分成熟与自信，俨然像是一个老练的客户经理。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现在的我应该也能这样侃侃而谈吧！孙伟暗暗叹息一声，在同期入行的好友们面前表现的像个新人一样，这让自己心中有些不甘。他努力想要跟上二人讨论业务的思路，却只能听个似懂非懂，正觉得闹心时，一只手搭到了他肩膀上，回头一看，是秦锐从外面走了进来。
“房间订好了。”秦锐伸手指了指孙伟和尹文婷：“晚上你俩是主角，好好表现哦。”尹文婷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我都来半年了，和大家都吃过多少顿饭了，还是以孙伟为主好了。”
“那不一样，程序不能少，今天晚上得给你补上。”秦锐说着，伸手在孙伟背上拍了两下：“来，我给你交代一下。”
孙伟忙不迭起身，跟着秦锐走到他桌旁，秦锐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点了颗烟：“当初郑行长是想让你协办我的一部分客户，不过你这一住院呢，业务不能耽误，所以之前给你准备的客户现在是尹文婷在负责。”秦锐微微皱眉，端正了一下坐姿，“本来我打算匀给你几个客户，但郑行长的意思是之前咱们支行的业务主协办交叉情况比较复杂，干脆趁这次彻底梳理一下，我的业务继续由尹文婷协办；郑行长的客户主要由苏洋协办，剩下那部分由你协办；另外苏洋现在有两个客户，也交给你协办。这样分工比较清晰，也便于管理，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
孙伟连连点头，稍显不安的笑道：“我没什么想法，一切听领导的安排，就怕…就怕我没经验，拖累了大家。”
“嗨，这有什么，别想那么多，谁是刚一来就会干活的？”秦锐弹了一下烟灰，冲尹文婷抬抬下巴，“小尹刚来的时候也是一塌糊涂，你看现在，这不也挺像样了吗？”
尹文婷正在电脑上录入报表，听秦锐这么说，扭过脸来蹙眉道：“秦经理你又说我坏话，我什么时候一塌糊涂了？”
秦锐和苏洋相视大笑起来，尹文婷嗔笑着说了句：“讨厌。”转回头继续干活，不再理睬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