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锐稍稍一愣，冷笑道：“是啊，我是替郑行长签过。”说着走回自己桌前把烟掐灭，在桌上的一摞废纸中翻出两张递给尹文婷：“可是我签的字从来没被人看出过破绽。”
尹文婷接过那两张纸，纸的一面是打印的企业财务报表，另一面是密密麻麻几十个郑玉梅的签字，显然是秦锐所写，但看上去与郑玉梅本人的签字毫无二致，模仿的惟妙惟肖。
秦锐抽回那两张纸，随手撕碎扔进字纸篓里，轻轻哼了一声：“你只知道我替郑行长签字，你知道这“郑玉梅”三个字我平时练过多少遍吗？”
尹文婷咬着嘴唇不说话了，秦锐走到面前低头看着她：“我只会在万不得已时才替郑行长签字，而且在这么做之前我一定会征得她的同意。而你呢？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误，自作主张，自作聪明！签的像也就罢了，你看你写的字，比划都不连贯，狗爬的似的，一看就有问题！连造假都造不好，还一肚子委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尹文婷被秦锐一顿骂，低头抽了两下鼻子，说了句：“是我错了，对不起。”便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再也说不出话了。
秦锐盯着尹文婷看了一会儿，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又恢复了平日那副爱搭不理的神气：“别道歉，道歉没有用，今后把事情做对才是最重要的。人们只会记住你做的事，没人会在乎你道的歉。”说罢从桌上拿起包，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苏洋刚才一直垂手站在旁边没吭声，听秦锐走的远了，这才蹭到尹文婷面前懊恼道：“对不起，这事儿弄得......唉，全怪我，不该给你瞎出主意。”尹文婷没答话，只是冲着秦锐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自从六月初放款之后，沈康和徐强就一直张罗着要请客庆祝初次合作成功，顺带着加深一下银企感情，可是时间一直不凑巧，就这样拖了一个多月，终于赶上几个人都有空，才由徐强做东安排了一场饭局。郑玉梅带着苏洋和秦锐，沈康和徐强则带上了各自的财务负责人，又叫来了孟德源作陪。此时业务已经顺利落地，大家也相互熟络了，气氛比上次轻松了不少。酒过几巡，桌上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沈康坐在副陪位置上喷着酒气大谈家居市场的种种门道，徐强见身旁的郑玉梅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便笑着低声问道：“郑行长，听说分行负责审批的李行长是前段时间刚来的？”
“是，总行派来的。”郑玉梅点了点头。
“总行派来的？那他在湖山买了房还是租房住？”
“过两年可能就回去了，不会买房的，是分行专门为他租的房子。”
“那条件应该很不错吧？”徐强饶有兴致的问道。
“嗯，不错，房子很大，小区环境也很好。”郑玉梅拿起筷子，顿了一下，扭头看着徐强补充道：“就是房间里的摆设比较简单，也有些旧了。”
徐强笑道：“哦？巧了，老沈那里各种家居用品都齐全，档次也不错，有机会可以请李行长去视察一下，说不定还能照顾照顾他们的生意。”
郑玉梅笑着点了点头，没说话。徐强又道：“顺便也请领导去恒远煤业和我们通达转转，就当是亲自去贷后检查了嘛。”
郑玉梅把筷子轻轻放下，点头道：“这倒是没问题，有机会我可以邀请李行长去你们那里看看，也好让他放心。”
徐强举起酒杯：“那太好了。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请李行长吃顿饭，感谢他对我们的支持。”郑玉梅似乎有些为难，踌躇道：“吃饭嘛，得看领导的时间安排，到时候再说吧！”话音刚落，坐在她另一侧的孟德源接口道：“你帮领导安排一下时间嘛，我也一直想当面对李行长表示感谢。徐总他们公司自己搞了一个私人会所，屯了不少好酒，厨师也特别棒，正好请李行长去试试菜，提提意见。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啊！”
郑玉梅故作高深的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爽快的点点头：“行，既然徐总和孟总都这么说了，我一定安排好。”徐强哈哈一笑，和孟德源一起把酒杯举到郑玉梅面前：“那就有劳郑行长了。”
与上次一样，饭后徐强安排车送郑玉梅回家，沈康又拉着苏洋和秦锐要去唱歌。苏洋趁沈康打电话订房的功夫问秦锐：“你还想喝吗？我有点喝不动了。”
“我喝的也不少。”秦锐叼着烟松了松腰带，“你的客户，你跟他们商量吧，我听你安排。”苏洋点点头，走到沈康面前问道：“沈总，咱去哪儿啊？”
“蓝…蓝月湾，我订好房间了。”沈康色眯眯的一笑，低声道：“特…特别好。”
苏洋犹豫道：“我有点喝多了，要不我先回家，你们去玩吧。”
沈康一愣：“别…别啊，我都订好了，去了少喝点，走吧走吧！”
苏洋还是不想去，徐强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凑过来不动声色的说道：“别去蓝月湾了，那地方太远了，酒也不好，咱们还是去丽都国际吧！”说着瞄了沈康一眼。沈康又是一愣，但很快回过味儿来，忙对苏洋说：“对，蓝月湾确…确实有点远，那咱就去丽都国际，苏经理你…你看行吗？”
这话正合苏洋心意，刚才沈康提出要唱歌时他就想起了丽都国际那个叫琪琪的姑娘，虽然不知道去了那里是否能如愿见到她，但心里总是有些痒。他怕自己的心思表现的太明显，装作若无其事的挠了挠头，勉强答应道：“行吧，不过咱可别喝到太晚，明天还得上班呢。”
不同于上次来到丽都国际时的生涩，苏洋近几个月曾数度与别人一起光顾这里，俨然已经像是一个夜场老手了。虽然那几次都没能见到琪琪，但他还是很快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在这一间间气氛暧昧、灯光昏暗的屋子里，男人可以在酒精的掩护下与素不相识的女人毫无顾忌的打情骂俏，每个人都能卸下一层伪装，变成那个不太体面却更加真实的自己。所以当苏洋再次跟着徐强等人走进房间时，几个月前那种初来乍到的紧张与忐忑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些许兴奋的期待。
门开了，十几个年轻姑娘排着队走了进来，说来也是凑巧，打头第一个圆脸尖颌，长发披肩，穿着刚刚盖过大腿根的短裙，正是琪琪。苏洋身上一阵燥热，忍不住向她多瞟了几眼，琪琪飞快的扫了一眼屋里坐着的每一个人，然后收回目光，平视前方。苏洋见她似乎不记得自己，不禁隐隐有些失落，正犹豫该怎么招呼她过来，徐强大喇喇的站起身，指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笑嘻嘻的对秦锐说：“秦总，这姑娘陪你怎么样？”秦锐无所谓的笑道：“行，听徐总安排。”那高个姑娘走到秦锐身边坐下，徐强又扭头问苏洋：“苏经理，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选？”苏洋有点不好意思，装模作样的把面前站着的所有姑娘打量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琪琪脸上。徐强明白他的心思，高声道：“我帮你选吧！”说着伸手在琪琪背上轻轻一拍：“喏，你坐我那个兄弟旁边。”
琪琪坐到苏洋身边，麻利的在面前的两个酒杯中各倒了小半杯酒。苏洋心中欢喜，脸上却丝毫不显露，淡定的取出一颗烟叼在嘴里，琪琪眼疾手快，拿起打火机帮他点上，然后双臂在他胳膊上一环，柔声笑道：“苏哥，好久不见。”
苏洋心中一喜，没想到琪琪不但认出了自己，而且还记得自己姓苏，他原本想矜持一阵，但扭头看到琪琪的眼中满是欢欣期待，不忍心扫了她的兴，便点头道：“是啊，我好久没来了。”
“是吗？”琪琪歪着头笑吟吟的盯着苏洋，伸手端起酒杯递到他手里，和自己的杯子轻轻一碰：“来，苏哥，玩的开心。”
一件事的初体验会在伺候很长时间内影响你对这件事的期待值，这是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逛夜场也是一样。琪琪在苏洋第一次来丽都国际时给了他十分愉悦的体验，所以他这段时间才总是心痒难搔的惦记着来找寻那种感觉。然而最近的几次经历都不太尽如人意，虽然是与朋友同来，按理说要更轻松一些，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想要的那种气氛，陪酒的小姐要么不冷不热，要么过于呱噪，要么其貌不扬，要么略显油腻，尽管在纵酒欢歌之际不会过于在意，却总是让他在离开后倍感遗憾。
直到今天晚上，苏洋才又找回了那种久违的感觉，琪琪漂亮、清爽，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贴在他身边，忙着不停为他添酒、点烟、喂水果、递湿巾，闲着的时候便依偎着苏洋，无论他说什么都瞪大眼睛认真听着，文静而又不失开朗，谈天说地时应对得体，举杯敬酒时仰脖就干，一举一动都格外合苏洋的心意。
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会在夜总会陪酒呢？苏洋一边和众人玩着骰子，一边暗暗感慨。尽管身处这种喧闹的场所，琪琪却总是能让他感到平静，一心只想跟她腻在一起。苏洋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之前其她姑娘在身边陪酒时，自己内心深处总是隐隐对袁媛抱着些愧疚，但与琪琪在一起时，他却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袁媛。“不一样，两次遇到琪琪都是在陪客户，这是工作。”苏洋这样安慰着自己，回避开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