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学生三三三两两的回到教室,顾盼捡起小蜜蜂递给黄千千,佯装淡定地走回座位。
可事实上,她内心一点都不淡定,前排的黎恕和后排的秦裴南,简直就像两堵火墙,把她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她活了二十五年,前二十四年连瓣桃花的边儿都没沾上,敢情儿都给她留到今年了?果然,宇宙物质守恒论,在哪个领域都通用。
但就算有桃花,好歹一朵一朵来吧?同时加一起,她真是吃不消。
后半节课她听得心不在焉,直到下课班长问她借笔记,顾盼才后知后觉的把一本涂涂画画的本子递给她。
班长盯着笔记本上的内容,不可置信道:“你这写的都是什么呀,理解人类思维和人类行为的重要方法,密歇根秦裴南?”又翻了两页,“儿童总会犯语法错误,但不需要纠正,这些错误也会变成塞巴斯蒂安?谁是塞巴斯蒂安?”
顾盼刚塞进包里的笔哗啦啦掉在地上,她一把把笔记本抢过来,干笑道:“笔记记得有些乱,等我整理好了再借给你。”
班长愣愣看着瞬间就空空如也的手:“你最近是练武了吧?手速比打职业的还快。”
“……”
讲台上围了一圈不知道是问问题还是要签名的学生,顾盼快速收拾好书包,并且期待能在人走光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她十分希望黎恕失忆了,并且恰好忘记了刚才说过要送她回家之类的话。
然而黎恕就像长了八只眼睛,在她刚刚站起身的时候,快速讲完了最后两个问题,隔着三排座位对她说:“再等我五分钟。”
顾盼才迈出一步的脚顿在原地,僵硬地回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说这句话的功夫,最后的两个同学也被他打发了出去。黎恕关掉电脑,大步朝她走过来:“你家那边的路太暗,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顿了顿,温声道,“听话。”
最后两个字搅得顾盼有些晕,好像很多年没有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了。她默了默,刚想说路灯已经修好了,身后忽然响起黄千千不可置信地声音:“什么家……黎教授你,去过顾同学家?”
此刻黄千千脸上的表情,就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而且是见不得光的、在电视上播都要打马赛克的那种。
……但这实在是个天大的误会。顾盼想解释。
作为始作俑者的黎大校长却神色不变,对黄千千点了点头,话却是对顾盼说的:“哦,我忘了,你家就是我家。”又勾唇笑了笑,“你看我,总是这么健忘。”
“……”顾盼深刻觉得,黄千千话里的重点并不是在讨论谁家的问题。
整个过程中,黎恕始终处变不惊,两步开外的黄千千却早已经五雷轰顶。隔着一个座位,还没来得及逃离战场的班长低头鼓捣着相机,但镜头盖足足盖了五分钟还没盖好。教室最后一排,秦裴南正在淡定的收拾背包,对于刚才的话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
就在顾盼以为事情已经不能再遭的时候,走廊里响起脚步声,片刻后,院长出现在门口:“小黎啊,今晚去我家吃饭。我家佣人做的剁椒鱼头特别好吃。”说完话已经走开,没两步又重新返回来:“千千,叫着黎教授,一起走啊。”
在黄千千再次炙热的目光下,黎恕没动,只是抱歉道:“不好意思院长,我不能吃辣。”
“那,就吃红烧肉。我现在就给佣人打电话。”边说边摸出手机。
“舅舅,你看不出来人家根本就不稀罕吗!”空旷的教室,黄千千带着哭腔的喊声就格外清晰。说完后她一把推开顾盼,又呜呜咽咽喊了声什么,哭着跑了出去。
院长也被撞得一个趔趄,瞪着眼睛:“嘿这孩子。”他看了眼瞬间空无一人的走廊,有些尴尬:“千千这丫头,都是被我给惯坏了。今天不知道又闹什么脾气,你别见怪。”
黎恕还想说什么,有道欣长的身影已经由远及近,走到顾盼身边,深情款款地:“盼盼,我们该走了。”
像是罩了金钟罩的秦裴南秦教授,无视周围杀气腾腾的气场,在没有人问他是谁的前提下,友好地对黎恕伸出手:“你好,我是盼盼的老公。”
……
顾盼回想起这一段,总觉得在秦裴南开口的那一刻,黎恕的拳头分分钟就要招呼上去。
然而她低估了黎大校长的风度,也低估了秦裴南没眼力界儿的程度。没等黎恕说话,他已经拉着顾盼往外面走去。
到了门外,顾盼不着痕迹的撇开他的手:“那什么,秦教授,什么时间有空聊聊?”
秦裴南眨巴着深邃的蓝眼睛:“随时啊。”又加了一句,“你想跟我聊什么?”
顾盼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表示要提前做好笔记才能跟他继续沟通。
忐忑不安地回到家,忐忑不安地吃过晚饭,忐忑不安地摊在沙发上,顾盼总觉得心慌慌,好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这个预感在午夜十一点的时候得到了应验。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顾盼才刚刚躺下。电话接通,她问了声好,听筒里已经响起男人不怎么友善的声音:“你又怎么惹阿恕了?”
她把电话重新拿开,确定这串陌生的号码她并不认识。懵懂地再次把这个声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想起来,这人似乎是陆屿初。
回忆起在教室的一幕,顾盼干巴巴地:“准确的说,不是我惹了他……”
“我不管是谁惹了谁。总之是你自己惹下的事情,自己解决。他喝多了,连走都走不了,现在正在滨河公园闹着要跳湖。十五分钟,你马上过来。”电话那头一片嘈杂,过了很久陆屿初的声音才重新清晰,“我只等你十五分钟,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他一个人扔在公园里。”
顾盼用脖子夹着电话,想了片刻,还是胡乱套上一件衣服。之后又一想,觉得不对劲儿:“黎恕要跳湖,你确定没骗我?”
那边陆屿初气的牙痒:“喂,你不会这么没有良心吧,他这个样子,就算没跳湖也差不多了。前段时间新闻没看啊,有人在滨河公园失足落水,人找到的时候尸体都凉了。你忍心把他独自一人留在公园里?”
她拿好包又去穿鞋,因为走得太急,下楼的时候顾盼有点儿喘:“你看好他,十分钟。十分钟我就到。”
坐在出租车上,顾盼一时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可能是陆屿初的话吓到了她,也可能是难得见黎恕失态。
她家离公园近,到那边刚好用了十分钟。她在临湖的长凳上找到面无表情看风景的黎恕,深刻怀疑自己,为什么会信了陆屿初的话。
她放慢脚步,一步一步挪过去,试探地问:“你没事儿吧?”
黎恕抬眼,黢黑的眸子像潭死水。只是在看到她时,水中像是有光闪过:“是你?谁叫你来的?”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顾盼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晚上风大,在这儿坐着容易着凉。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但她的举动在黎恕看起来,分明就是躲闪的意思。他缓缓站起来,缓缓走到她身前,垂眸死死盯着她,像是在凝望过去的那段时光:“顾盼,你该死。”
顾盼想说,月黑风高,她一个女人半夜从家跑出来,就为了查看他是否安全。没说她见义勇为就算了,竟然说她该死?!
没给她反驳的机会,黎恕忽然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微醺的酒气,男人的气息,在她的口腔里弥漫开,一波一波充斥着她的大脑。
第二次的吻。
“喂,你……”
黎恕的力气大的骇人,顾盼挣扎不过,伸手推了他一下。
本来,以黎恕的体格和力气,顾盼就算再用一倍的力气也不可能推得动他。但黎恕今晚喝的确实有点多,被她这么一推,直直地掉进了水潭。
水花溅了顾盼一身,她伸手抹了把脸,听到远处有人杀猪般地尖叫:“有人落水啦——”
……
顾盼是把黎恕扛回家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一向看起来忠心的司机和陈姨,竟然没有来帮她一把。
然而毕竟是拿了黎恕的工资,虽然扛人的时候没有搭把手,但回家之后一应设施准备的却是齐全,连沈承钧都来了。
“胃出血被送进急诊三次,还敢继续喝酒。”沈承钧整理着医药箱,凉凉道,“是真不要命了?”
顾盼张了张嘴,没说话。
在一旁的陈姨赶忙道:“我去给先生熬碗醒酒汤。”
临走之前,沈承钧交代:“再让他喝一次酒,你家我是不会再来了。”
顾盼默默,等到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她才抬起头。
他刚才说的,是谁家???
卧室跟她上回见到的一样干净整洁,唯一有区别的是书橱里那些照片都被收了起来。顾盼在原地转了一圈儿,又坐回床边。
没来得及换衣服,整个床单都被水泽浸湿。黎恕躺在床的一侧,用手掌遮着眼睛,不知是不是嫌弃灯太亮。她看了他一会儿,打算让陈姨帮他准备一套新衣服。
才刚起身,手腕就被抓住。
他一只手仍然蒙着眼睛,微一用力,就把她带到了床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