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修远这个小年青推门进来,还没来得及泡茶的鲍和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张主任,这么早就来了?”
张修远看着一脸憔悴的鲍和春,将房门关上,问道:“鲍主席,我看你昨晚没睡好吧?”
鲍和春回答道:“现在人老了,睡眠少。只要外面有点响动就醒来,再也睡不着。昨晚隔壁的一对夫妇为了一点小事吵了半宿,害我今天没有一点精神。”
张修远笑道:“不会吧,我可不觉得鲍主席是一个听别人说私房话的人,呵呵。你今天这样子与昨天可是判若两人哦。……,我知道鲍主席为什么烦恼,我今天就是来帮鲍主席解除烦恼的。”说着,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鲍和春冷笑一声,道:“不会又是拿我们当枪使吧?”
张修远说道:“当枪使?说这话的应该是我才对。我在罐头厂都没有什么利益,更没有个人恩怨的纠葛,将来它是好起来还是破产,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和坏处,所以只有我才可被你们当枪使。……,呵呵,请你别激动。如果你不为难的话,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们内心真的是百分之百地想这个厂扭亏为盈,让这个厂重现昔日的辉煌而没有一点私心?”
鲍和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但硬着头皮说道:“我们当然是想这个厂好起来。”
张修远笑道:“这种心思也许有,但绝对不多。因为你们自己都完全不相信这个破厂还有起死回生的一天。现在你们最大的心思就是如何坐上厂长这个宝座,如何在厂里抓到实权。而抓权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厂如何发达起来,而是利用想这个副处级的职位将自己活动到其他部门去。
不要不好意思承认,情况就是这样,这也是你们想拿我当枪使的理由。如果你不服气,说我在胡说八道,那么我现在请你说说一旦你们抓到了工厂的实权,你们将如何做?如何带领大家走出困境?只要说出一二三来,我立马向你赔礼道歉。”
鲍和春恼羞成怒地盯着张修远,说道:“亏你还是一个政府工作人员,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思想觉悟这么低,比一个普通工人的境界还要低得多。我们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工厂走出困境,如果我们抓到……如果我们能制订工厂的方针政策,能决定工厂的经营策略,我们一定能带领全厂工人打一个打的翻身仗,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死气沉沉。……”
张修远打断他的夸夸其谈,说道:“别说这些套话,没有用。要我说套话的话,我比你还说得冠冕堂皇。”
如果张修远不是上级机关派来的,如果张修远不是和吴劲书站在对立面,惹怒了他很可能将他以及他背后的湖东乡乡政府推到吴劲书的一边,鲍和春真想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赶到门外去。他现在只能气呼呼地不理他,自己气呼呼地为自己空茶杯、放茶叶、倒开水、……
生硬的动作里明显带有一丝不忿,嘴巴动了几下,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张修远冷笑了一下,又说道:“也许你想说改变工厂现状的方法太复杂,暂时一下整理不好,也不想说给我这个小人物听。那我能不能问你,在工厂经济效益日益下滑的这几年,你们曾提出过什么经营策略方面的建议?它们放在哪里,我现在能去拜读一下吗?同时你们自问这些建议如果被厂长吴劲书采纳的话,它们能够成功吗?”
鲍和春说道:“我是一个工会主席,生产经营的事和我什么关系?我真提出什么生产经营建议,人家会听吗?如果他吴劲书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我们的罐头厂能走到今天?”
张修远反问道:“那你的工会主席职责就完成得很好?那么多工人……”
鲍和春愤怒地打断张修远的话道:“我自认不是失职。工厂效益这么差,工人能没怨气?我两手空空怎么安慰那些工人?”
张修远冷笑道:“说到你这个厂领导应该有的义务时,你没有去做,没有任何献言献策却反说人家厂长听不见你的意见。在说到你的职责时,你又将责任推诿到工厂的效益上。在你看来,你是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一个对工厂没有义务只要权利的人。工资少了,你不满,职位低了你不忿。你自己说说,上级领导全厂职工敢把大权交给你们吗?”
鲍和春怒问道:“今天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乡政府派你来就是激怒我们几个厂领导的?昨天与吴劲书争吵打架,今天跟我吵架?我领当不起,我还不配和你张大主任争吵,要吵你去找别人,找别的领导。”
张修远说道:“说到吵,我们都不配。我们现在也没有权利、没有时间吵。我开始说了,今天来我是为你解除烦恼的,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们现在被吴劲书的‘悲情牌’打的垂头丧气,我们现在必须将他这张‘悲情牌’转变为一道‘催命符’,让吴劲书搬起石头砸他自己的脚。”
听到“悲情牌”三个字从张修远这个小年青的嘴里吐出,鲍和春心里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能力不一般,也暗恼自己在官场上的交锋中不但比不上廖锦文,甚至连这个小年青都比不上。自己还是通过廖锦文解释才明白“悲情牌”的意思和威力,而且到现在他还是半信半疑。
鲍和春顾不上身份、年龄,脱口问道:“怎么转变?人家在县里可是有不一般的后台。你的老丈人未必会帮你出头,即使出头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张修远见鲍和春的态度改变,说道:“我不会找他出头的。如果官场上的人都认为他吴劲书很可怜,被我们欺负得太厉害,别说是一个副县长出面,就是一个县长出面,也未必能改变众人对他的同情。”
鲍和春失望地说道:“那还能有什么办法?想必现在县里的头头脑脑都看到那份吴劲书亲自签署的座谈会纪要了。”
张修远不以为然地说道:“岂止是现在。我估计座谈会纪要在行文后的五分钟内就被有心人传到了县里有关人士的手里,那些人昨晚恐怕都已经睡了一个美味的觉了。其实,当座谈会召开的时候,你应该想到了这些。”
鲍和春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但张修远没听见他说什么。
张修远说道:“好了,不要埋怨什么。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按照别人安排好的套路来,你们肯定比以前更惨。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他们制订的套路,让事情按照我们的套路来,你们才能得到好处。”
鲍和春依然不相信地看着张修远,问道:“怎么做?”
张修远说道:“既然动手了,就坚决干下去!”
“怎么干下去?”说着,鲍和春眼睛睁得大大的,“召开正式的职工代表大会?”
张修远点了点头。
鲍和春犹豫道:“我们才向上级提出召开职工代表大会的建议,上级没有批复我们就动手,岂不是绑架民意威胁上级?也许我们的大会还没有召开,上级领导的任免通知就下来了。”
张修远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说道:“那你就按部就班吧。你把我刚才说的这些给你们的人说一说,如果他们都是想保住现在的官位,舍不得一点付出,那算我没说。”说着,他站起身来,准备起身离开。
正在这时,门被人敲响:“笃!笃!笃!”接着外面有人喊道:“鲍主席在吗?”
张修远听到这句话后,玩味地看着鲍和春。
鲍和春连忙说道:“来了!来了!”几乎小跑着去开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