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好”字刚说出,厂长廖锦文就急了,焦急地看着张修远道:“张主任——!”其紧张和担心的样子就如一个新小媳妇,心里狂呼,“厂里哪有钱啊,你就是把我卖了……”
几个工人对他怒目而视,如果不是张修远在这里估计很可能会冲上来对他一阵狂揍。即使如此,他们还冷哼不断。
张修远挥了一下手,示意廖锦文不必说话。他接着对那些工人问道:“你们是不是罐头厂的职工?就算现在不是,以前也应该是的吧?我问你们,你们对工厂有感情吗?是希望这个工厂破产倒掉还是希望这个工厂发展起来?”
一个工人不客气地说道:“废话!我们对工厂没感情还会来这里看他们的几张臭脸,这里有哪个乌龟王八蛋不希望工厂发展起来的,谁个没pi眼的家伙希望工厂倒闭?……,可是,我们也要生活啊,总不能天天喝西北风吧?”
几个工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当然不希望工厂倒闭。”
“如果不是没钱治病,我来凑什么热闹?”
“我们就看不惯领导在这里大吃大喝,而我们天天吃烂菜。”
“就是,太不公平了!”、“工厂这么搞下去肯定会垮掉。”
……
张修远心道:也许破产了才好呢。前世这个罐头厂破产了,好多工人的日子还比现在好过得多。
但他嘴里当然不会这么说,而是说道:“好,既然大家都是一条心,那就应该同舟共济。我也没有什么大道理可讲,也不可能拿出一大笔钱来解决你们当前的困难。我只请你们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如果你们是厂长,你现在怎么办?你们就忍心现在把工厂拆掉卖掉,筹集一笔资金给你们治病、吃饭?”
一个工人说道:“拆就拆,我们总不能饿死!到底是工厂重要还是人重要?这个破工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们吃掉,不如现在我们大家分了算。”
张修远冷笑道:“你好大的口气!你以为这个工厂是你家的?是你们几个人的?告诉你它是国家的,是集体的。你有什么权力来吃掉它?就算你想吃掉他,其他工人同意吗?你家里的老婆孩子同意吗?把工厂拆恶劣,你也许能开开心心吃几餐,但几餐之后呢?你老婆也不要工作了,你孩子将来也不要在这里做事了?”
看到几个同伴不高兴的神色,那个工人脸一红,硬着脖子说道:“狗屁!你不要拿这些事来说,我拿了钱走人,我和我老婆到外地打工去。我孩子将来回都不回这个地方。我就不信除了这个破罐头厂,天下就没有我姓李的活路了。”
张修远冷笑道:“原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回自己的东西就走,也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了。那我理解你刚才说的话,理解你将工厂给拆了。但我相信其他人不会像你一样这么破罐子破摔,刚才你身边的这位师傅说了,只有乌龟王八蛋才希望工厂倒闭,极大数工人还是希望工厂能发展起来。”
这个工人想不到张修远像一个街头无赖一样说出这种骂人的话,他怒道:“你——!”
张修远冷笑道:“我怎么啦?我现在是代表乡政府跟你商量问题的,你既然这么不在乎大家的利益,我为什么对你客气?既然你打定主意要走,你可以马上走,带着你的老婆孩子离开。你放心,工厂欠你的钱,我们一定会给你,连本带息的,但是现在没有!不说工厂拆了也无法结清所有工人的欠账,就算能结清,也不能这么做。”
这个工人大声道:“想的美!钱不到手,我坚决不走!”
张修远笑道:“那说明你对自己外出打工没信心。如果你真有信心的话,还会在乎这一点点钱?一个月就算三百元就算工厂欠你一年的工资,也就三千六百元,你若在南方打工,也许一个月就将这些钱赚回来了。我们又不会吞掉你的。”
这个工人气愤地说道:“三千元还不多啊?你以为外面有钱捡?一个月能赚三千多,骗谁啊。我要走了,我的房子呢?”
张修远说道:“你放心,只要你有本事,一个月赚三千元不难。如果你做生意也许一个月能赚三万呢。你的后顾之忧工厂也会考虑。现在厂长在这里,我保证他会按照有关政策妥善处理此事。其实,我还可以向廖厂长提一个建议,建议工厂出台一个政策,鼓励大家停薪留职,鼓励大家先到外面去闯一闯,闯得好,你们就在外面发财。闯的不好,你们再回来继续上班。廖厂长,你说呢?”
廖锦文连忙说道:“工厂早就出台了工人停薪留职的管理办法,只要工人每人每年上缴六十元的档案和劳资关系管理费,他们随时都可以办理这个手续。我们还可以召开一次会议,看是不是可以免去这六十元的管理费。”
一个工人说道:“骗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哼!有人停薪留职之后回来再上班,你们就百般刁难,送了礼都不行,让人家一天天在外面流浪。”
张修远笑道:“送了礼当然不行,这是违法乱纪的,这是行贿。”
看着张修远又是用无赖的话说一个严肃的问题,几个工人真是无语,心里开始后悔前面提议让这个家伙当厂长了:真要他当了厂长,还不知道比廖锦文难缠多少。
张修远说完,目光落在廖锦文身上。廖锦文说道:“停薪留职也是有一个时间限制的。我想大家应该也能理解:你今天拍拍屁股出去了,我们工厂花费一番力气刚安排好其他人接替你的工作,结果没干几天你就回来了。你要马上上班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我们又怎么安排接替你工作的人?所以我们就只能采取分时间段的办法,停薪留职的必须是整年或半年来安排。”
张修远接过廖锦文的话说道:“所以,我们一些工人就没有换位思考,总觉得工厂对你不公平,总觉得你们受了委屈。好了,事情越扯越远,越扯越多,我们还是回到你们反映的要工厂解决你们拖欠的工资和医药费这件事上来。想必刚才大家心里以为我东拉西扯地,想逃避矛盾,想避重就轻地敷衍你们,是不?”
几个工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争先恐后地说道:
“对,对,没有钱我连医生都不敢看。”
“我家现在连买米的钱都不够了。”
“现在每个月一百元的生活费都拖欠,想饿死我们啊。”
“政府就应该拨钱下来,我们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怎么可能看着大家饿死呢。”
张修远挥手打断众人的吵闹,说道:“你们大家的困难谁都知道,可是工厂的困难谁也都知道。现在工厂的情况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只能拿出有限的钱为大家解决燃眉之急。这个燃眉之急不是一句虚话,是真正的到了最危急时刻,不拿钱去治疗就会死人,不下发一点米就会饿死人,只有遇到这种情况工厂才可能咬牙挤出一部分生产资金。
至于政府下拨资金,几乎不可能的,为什么?因为我们罐头厂花掉国家的资金太多了,只要了解工厂现状的人就知道,现在工厂几乎是资不抵债。这个债就是政府当债主,仅仅银行的贷款就几乎相当于工厂的全部价值,那里还有钱拨下来?政府不仅仅是一个罐头厂,有无数比罐头厂还大、还重要的企业要政府去拯救。而且,现在政府讲的是政企分离,企业的事政府将不插手,企业自负盈亏。虽然我们罐头厂还没有完全走出这一步,上头还有湖东乡乡政府这个婆婆,可是乡政府这个婆婆权力小、资金少,我们能做的最多就是跟银行交涉,请求他们宽限一些时间。”
对于张修远的话,工人们显然并不满意,他们今天来就是来要钱,没有要到钱却要了一堆话回去,什么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