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头蛇终究是地头蛇,实力和势力都很有限,当张修远带着一大队人马杀向西山村的时候,在村里牛气了一辈子的孙维道脸色就变了,慌忙不迭地跑到张修远身边,一边陪着笑一边暗示着他送了钱,暗示张修远不应该收了钱还这么绝情,话里甚至还有威胁的意思:逼急了他就去举报。
张修远早就防了他这一手,笑着说自己收到了那笔钱,已经交给乡财政作为孙家的工程赔偿款。现在他口袋里不但有乡财政所的收条,而且牛得益书记和财政所的所长能够作证。
郭司机第二天从省城回到乡里就将报纸包的钱原封未动地交到乡财政所所长手里,拿了收条。听到张修远从省城回来,郭司机就将收条交给了他。
绝望的孙维道接过张修远递过来的收条,他侥幸的心一下全没了,腰再也挺不起来,剩下的只有哀求。甚至都没有敢提他和舒安民的那层关系:既然张修远带着大队人马来了,关系早已经淡化的舒安民绝对不会插手,要插手也会在张修远下决心动手之前插手。
张修远哪里会理会孙老头的鳄鱼眼泪?他冷笑着说道:“孙老支书,我这人还算地道,没有将这四千元送到纪委,要送到纪委,这四千元肯定是没收了,哪里会用来冲抵赔偿费、人工费?不过,这四千元恐怕还不够治疗王村长和其他受伤村民的伤势,您老人家除了专家算出来的费用外,还得额外增加一笔医疗费用。……,各位,开始吧!”
后面这句话是针对派出所的民警,工商所、税务所、国土办的工作人员说的。这些人见张修远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知道他在心理上远远压过了孙维道,这些家伙如一群猛虎下山朝各自的目标奔去:
孙维道的三个儿子在狂骂、挣扎的时候被带上了手铐;孙老三的榨油厂被工商所封存;国土办的人用红笔在堤坝上到处书写带圆圈的“拆”字;税务所的工作人员则翻找着各种收据、账本、……
不到二个小时,孙家就土崩瓦解。孙维道如痴呆似地坐在地上,麻木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对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恍若未见。这些以前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村民,现在兴高采烈,有人甚至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用讥讽的话语嘲笑他。
张修远他们一行是在村民热烈的掌声中离开的,对于这一幕,警察和国土办的人倒没有什么,只有税务所、工商所的人激动不已:“妈的,想不到老子也有今天,也有被人真心欢送的时候。”其中税务所的人感触尤深。
税务所长期以来深受别人的白眼,有些人即使不敢当面丢白眼,背后是少不了的,盖因为在那些店主、卖小菜、做小生意的人看来,税务所的人找他们收税简直就是从他们嘴里夺食,岂能有好脸色?
……
无论是官员还是地头蛇,如果失了势,那他的厄运就接踵而来。所以社会上流传着一个官员无意中在楼梯间摔跤最后摔掉官帽的故事。孙维道同样上演了这场传奇:当他的三个儿子被民警带上手铐抓走后,几乎随着他们进拘留所的事,无数的举报信、举报电话、上访等源源不断地朝乡政府有关部门汇集。
举报的对象主要集中在孙维道的大儿子、二儿子:一个利用当电工的机会,对上贪污农民上交的电费,对下多收农民的费用,而且他利用这些钱公然养起了小老婆还超生了两个儿子。
一个利用当校长的机会以权谋私只用亲信。而且搞乱收费,逼迫孩子在学校吃中饭,吃的比猪狗不如。每餐都是一些农家不吃的菜帮、碎叶,看不见一点油腥不说,还收的死贵。还有人举报他和至少两人女教师有染,其中一名女教师的丈夫还是现役军人。
与前面两个民愤极大的兄弟不同,孙家老三倒没多少人说他的坏话,除了脾气暴躁偶尔与人斗欧吵架,为了鱼塘管理方便而霸占了整条渠道外,其他都没有什么劣迹。有村民甚至为他求情,说他榨的油比其他人家的好,也没有其他榨油厂克扣农民的油。但是,税务所查出他几乎从来没有交过税,工商所查出他的他的经验范围可不仅仅是榨油卖油,还生产加工咸鱼咸肉、腌鱼腌肉,销售的规模还不小。
对孙家的人到处如何处理,张修远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孙家的根基不深,树也不大,遭此打击,相当于就此不存在了。他们的问题自然由有关职能部门解决,这些部门想必也不会故意对孙家网开一面。他将整个心思重新放到了水利设施整治上。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整个湖东乡开始流传出“张青天”传言。传言里,人们将他和吴劲书的争吵、周游和张国富的争吵、抓捕孙家三兄弟等等一连串的事情修改得面目全非,将他修改成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有勇有谋的高大全同志。不少受过冤屈的人在多次申冤无望的情况下,将状纸、举报信往他这里寄。有一次,他在巡视水利设施整治现场时,还被一个老太太拉住,她一下跪在他面前哭泣着她的惨事。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跪在自己面前,张修远自己吓了一大跳,吓得他也差点跪下,最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老太太拉起来,并耐心地解释了半天,才让老太太明白这个比她孙子还小的小青年不是管这方面事的,他只管疏通渠道修筑堤坝。
在乡政府第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与会的党委人员一个个满脸严肃,除了丝丝吸烟的声音,偶尔咳嗽的声音,里面没有一个人说话。
今天代替党政办主任邱少奇来负责记录如此重要会议的田秘书内心并多少高兴,反而有点失落,原以为这次乡里人事变动很大,自己很可能会动一动,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让他记录,就意味着他不用避嫌,也就意味着这次人事调动没有他的份。
不知过了多久,牛得益将烟头在烟灰缸地按着旋转了两下,打破沉默说道:“大家都说说嘛,畅所欲言。副乡长的人选就不用考虑了,我相信大家的意见非常统一。当然,有意见也可以说说。但我们主要考虑的是党政办主任人选,如果将这个位置定在企管办主任周明剑同志的身上,那企管办主任又由谁接任,是从他们内部选拔还是从外面的部门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同志去担纲。今天,我不给你们任何框框,你们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只要你说的有理,党委肯定会采纳。马上就到吃中饭的时间了,我们一个上午总不能白白浪费吧。”
但是,大家还是沉默。
舒安民吸完手里的烟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说老牛啊,你刚才说不给任何框框,但你还是给了大家一个框框哦。”
牛得益瞪着舒安民,问道:“嗯?我给你什么框框?”
其他人也吃惊地看着舒安民,心里都在想:舒安民要走了,难道临走前还想和牛得益扳一下手腕?
舒安民完全没有理牛得益吃人的目光,更没有理会其他人狐疑的眼神,他平静地说道:“刚才你说如果将党政办主任的位置定在企管办主任周明剑同志的身上,那企管办主任又由谁接任,是从他们内部选拔还是从外面的部门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同志去担纲。这就变相地给了大家一个概念:周明剑同志很可能被你默认为党政办主任了。这不是一个框框是什么?”
众人心里一齐问道:“本来就是这样啊,难道全乡还有谁更适合当党政办主任?”他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舒安民身上。
牛得益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但作为一把手的他想的更多,立即猜出了舒安民的内心想法,他试探着说道:“老舒,你我搭班子也不是一天二天了,我说话不那么严密,你又不是不知道,呵呵,怎么抠起我的字眼了?我刚才这么说,不也是投石问路给大家一条思路吗?周明剑同志担任企管办主任以来,工作兢兢业业,做事很踏实,很适合企管办主任一职。如果将他平调到党政办,也算给其他同志一个机会。老舒,你说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