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闹喧哗,马车走过一条条街道,约摸一个时辰后走进京城的朱雀大街,最后到了定国公府的门口。
定国公府红色大门巍峨雄伟,两侧分别放了一个模样威武的石狮。马车并未停下,直接从大门旁边的角门驶了进去,然后明珠母子四人下了马车,又换了四人抬的软轿,轿夫抬着马车往内院走。
从府外进入府内顿时觉得清净了,明珠轻轻将软轿右侧的窗帘微微掀起一个缝来,只见定国公府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正是春光融融之时,鸟雀在吐了新芽的树梢上啼鸣,花园里一片绿意葱茏,百花齐放,着了粉衣白裙的丫头袅袅娜娜的,带着春天的活泼,却也掩不住定国公府的肃穆庄严来。
软轿在一个院子停下,一个着了绿色长褙子的中年妈妈伸手掀了轿帘,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年轻俏丽的丫头,伸出手来,温言细语的道:“娘子慢些下轿。”
“烦劳妈妈了。”
明珠搭着她的手下了轿,落落大方一笑,王大家的只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心里暗赞:好个模样端庄的小娘子。
“老夫人千盼万盼,可是把姑奶奶您等来了。”
那边陆夫人也下了轿,一个鬓发微白的老妈妈伸手扶着她,一边笑语。
明珠牵着阿锦走到陆夫人身后,明玉和明媛忍不住挨近她,三姐妹相视一眼,明珠淡淡一笑,尽是从容淡定,不见任何慌乱。
陆府在江南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可是再富贵却比不过这京城有着百年底蕴的高门贵族,明玉和明媛平日养在深闺之中,如今到了这压抑的陌生环境,心里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惶惶然来。不过。还好三姐妹里还有一个明珠压阵,倒是让她们二人心里忍不住一松。
陆夫人看着院子门上悬着的“青松院”,眼里闪过一丝伤感与怀念——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里了。
母子四人进了院子,走过外边一道做花园的前院,再过一道门便到了老太太住的院子。老太太院子里红花绿树,用石头铺了小径从花丛间走过,花草养得葱郁葱茏的,鼻尖满是花草馥郁的芬香。
陆夫人伸手从一朵红花花瓣上掠过,笑道:“母亲院子里的花,一如既往开得好。”
陈妈妈笑道:“您是知道老太太的,也这个好了。去年宫里太后娘娘生辰,老太太还送了一盆她自己养的十八学士,可把娘娘高兴的,直叹我们老太太心灵手巧了。”
老太太是个惜花花的,更是喜欢种花的人,这院子里的花草都是她亲手打理的,各种各样的花草,一进她的院子,好似走进了花草院子里一样。
周洵三人跟在他们身后,周易百无聊赖,一边小眼神往明珠三人身上飞,一边小声道:“陆家这三个表妹生得可真好,我瞧着觉得亲近。”
周禄轻笑:“你瞧着哪个娘子不觉得亲近?”算是府里的丫头,周易也能好姐姐好妹妹的叫,惯事喜欢小娘子的。
周洵目光在前边小姑娘身上扫过,小姑娘身段高挑,体态婀娜,走起路来的姿势格外优美,底下裙摆像是莲花花瓣一般袅袅娜娜打开。
垂下眼眸,他不再多看。
一行人走到门口,守门的丫头立刻伸手撩起门帘,屈膝颔首,低眉顺眼的。
入得屋内,顿时一片香风袭来,绕过一扇石雕青松祥云屏风,顿时眼前一亮。
屋里一片莺声笑语,乌泱泱坐了一堆人,粗粗看去,男男女女,足足有数十人。
上首的位置坐得一个头发银白,身穿五蝠祥纹锦绸长褙子,头戴湖绿色镶红宝石抹额的老妇人。老妇人身边还偎着一个小娘子,着了白底红花的长褙子,生得明艳动人的,正仰着巴掌大小的脸和老太太说着话。
明珠想,这老妇人定是定国公府的老太太了,也是陆夫人的生母了。
果不其然,那老妇人看见陆夫人,顿时红了眼眶,立刻站起身,往陆夫人这边伸出手,直唤:“我的儿啊——”
“母亲!”
陆夫人此时也没了往昔的淡定从容,几步上前,扑在老夫人怀里,嘤嘤哭泣:“母亲……”
老夫人身边的小娘子立刻站起身来,往一旁退了一步。
屋里原本欢快的气氛顿时低迷了,丫头们低头敛眉的,明珠看见下首左右两侧各坐着的四个妇人还有她们身边的几个年轻娘子皆捏着帕子拭泪,也是一副感怀伤神的模样。
左侧一个穿着暗紫团纹,身披雪青色刺绣披帛的妇人走上前去,按了按眼角的泪,安慰道:“小姑子回来,这本是大喜事,母亲和婉娘合该高兴,快快止了泪才是,别哭坏了身子,这倒是不美了。”
又唤丫头捧了帕子水来给二人净面,两人这才止了泪。
老太太拍着妇人的手,与陆夫人道:“这是你大嫂,你们二人当初感情最好,在府里最是亲密不过了。”
定国公夫人生得秀美端庄,面皮子极白,青丝高挽成髻,斜插了四根金簪,簪上镶着同样拇指大小的圆润东珠,光泽莹润,华美雍容。
陆夫人站起身福了一礼,唤了一身:“大嫂!”
定国公夫人一把扶住她,笑道:“你我之间,妹妹何必如此客气?”
陆夫人眼眶顿时红了,再回京城,物是人非,她本不是哭的性子,也忍不住觉得感伤。
陆夫人按了按眼角,道:“对了,这是我那四个不成器的孩子——明玉,明媛、明珠,还有阿锦。明玉,你们四个还不快快来拜见你们外祖母与舅母!”
丫头早捧了四个垫子来,姐弟四人上前去磕了头,老太太握住明玉的手,慈的抚着她的头:“好孩子,好孩子!”
顺手拨下手上的红玉镯子往明玉手上戴,红玉难求,这红玉镯子更是色泽明艳,上上之品,乃是老太太的最。
看见老太太把这个镯子拨下给了明玉,底下好几人便是一变。
老夫人身旁那位小娘子也在其中之列,看来平时老太太十分喜她,她也不遮掩,直接将情绪摆了出来,一噘嘴,伸手挽了老太太的手,痴缠道:“祖母,明玉表姐来了,您便不绾绾了?这镯子绾绾求了好久您都不给,明玉表姐一来你给了她,绾绾不依。”
明玉神色微变,手指微微蜷缩,却是不动。长者赐,不可赐,她不可能将镯子取下来。
底下右手边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妇人警告叫了一句:“绾绾!”
这妇人生得实在是美丽,面若银盘,娇艳可人,乌黑云鬓,金钗玉环,通体富贵。
那名叫绾绾的小娘子撅了噘嘴,妇人身后一个个子高挑的姑娘细声细气的道:“母亲别气,十妹妹不过是醋了,要知道以前祖母最喜的是她了,免不了怕着祖母更明玉表姐了。”
说着,她捏着帕子轻轻一笑,眼里尽是揶揄。
闻得她言,屋里众人忍不住会心一笑,老太太更是乐得直将绾绾揽进怀里,直拍着她的背乐:“我家绾绾啊……”
绾绾羞红了脸,一扭头埋进老太太怀里:“我不依,你们知道笑我。”
老太太笑道:“好好好,我们不笑,不笑。我们绾绾是个好姑娘,祖母怎么会不了?来,书语,将我那赤金点翠的簪子取来给我们十娘子。”
闻言,屋里又是一团笑声,绾绾却是眼前一亮,那支点翠雀簪她可是讨要了好几回祖母都没给的。
明玉微微笑着,只细看她嘴角笑容有些僵硬,原本抚着红玉镯子的手滑下放在一侧。
老太太不过刚表现出对她的喜,有娘子迫不及待跑出来了,明珠垂下眼,伸手挽了明玉的手,道:“大姐姐你不是时刻都想着外祖母吗?还特意给外祖母做了一双鞋子,还不拿出来给祖母看看?”
老太太闻言,立刻哦了一声,明珠笑意盈盈的道:“这鞋子,是问了陈妈妈您的脚,大姐姐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她还担心您会不喜欢了。要我说,外祖母您心疼大姐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喜欢?她完全是杞人忧天了。”
明玉红了脸,嗔了她一眼,明媛也开口笑:“往常外祖母远在京城,不能得见,大姐姐心神感伤,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外祖母了,自然心里雀跃。越想外祖母喜欢,心里越加忐忑了。”
明玉身边的香絮捧了鞋子来,老太太迫不及待的脱了穿上,还下地走了两圈,慈的看着明玉,道:“这鞋子我穿着倒是刚好,你倒是有心了。”
闻得明媛之言,她心里也有些感伤,若不是当初出了那事,不得已将陆夫人远嫁,几个丫头又怎么会没有外家可去?
一旁明媛和明珠也一一送上自己的礼物,明媛做的是一条抹额,明珠给的却是一对黑珍珠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