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晚上,周府。
李金凤厌厌的靠在床上,等到三更的更鼓敲响,见周东源还没有回来,估计他又不知迷上哪个粉头了,这才叹了口气准备睡下,嫁入周家当时是何等的风光,她向所有的人都证明了,李月姐是错误的,她是对的,可等到时至今日,看着周东源夜夜不归,他房里的通房丫头更是左一个右一个的时候,那种苦涩却不足为外人道,也许嫁个普通人家,虽然日子过的贫寒一点,但那心便不会如现在这般空落落的吧?
李金凤想着,不由的咬了咬牙,话又说回来了,她李金凤就算心里再苦,那头也要抬的高高的,任何事情也要高李月姐一头。所以,现今之即,她必须要有一个孩子,只要有一个男孩子,她便能在周家站稳了脚跟,那些个通房什么的就通通不是问题。到那时,谁还敢说她一句闲话。
她依然是人人羡慕的周家大少奶奶。
只是想要孩子,那也得周东源时时来屋里啊,前阵子,周东源又迷上了一个新进府的丫头,没几天就收在了房里,如今正好的蜜里调油呢。让她气的咬牙。
“大少爷,您来了,少奶奶等着您,还没睡呢。”这时,外间响起了丫头雀儿的问候声。
“嗯,去准备热水。”周东源喷着酒气道。
听着外间的声音,李金凤连忙披衣起床,又将屋里的火盆的火挑的大些,丢了几块干桔皮进去,一股淡淡的桔香便迷漫开了。不过,这股子清香叫周东源进门的酒气一冲,便泛着一股子异味儿。
“这是在哪儿的酒局,这时候才散啊?”李金凤上前,解了周东源的披风,扶他在椅子上坐下,又冲了茶,茶里加了两枚葛丸,这是用葛根制的,能解酒。
“跟你爹还有查大人一起喝的酒。”周东源挥挥手道,一边丫头端了热水进来,侍候他洗漱,又泡了脚,丫头才端了泡脚水出去。
然后两夫妻上了床,周东源整个人便斜斜的靠在那大床的靠背上,金凤儿歪着大半个身子依着周东源的肩,若是平时这样的动作,周东源便早已抱着金凤滚在了床上,可今儿个,周东源那心里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对于金凤儿软绵香喷的身子无动于衷,手指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床厅,发出‘卟卟’的声音。
“想什么呢?”李金凤抬起脸,脸上微微有些潮红。
“爷爷的身子骨最近怎么样?”周东源挑起了李金凤的下巴问。
“还行,每日早晚能在院子里转两圈,到底年纪大了,再加上久病在身,身子骨早就拖垮了,只能慢慢养着。”李金凤道。
“难为你了。”周东源一手轻轻的磨着金凤的脸颊子,难得的温声道。
“这是我该做的,难为啥。”李金凤脸带微笑的道。一年的周府生涯早就磨去了她的棱角。
周东源没再说话,却是叹了口气。
“怎么了?难道二房那边又整什么了?”李金凤问。
“还不是那样,只是我再不出手,二房那边就要跑到我的头顶上去了。”周东源说着,便又低了头,看着李金凤道:“今天我摸了摸查大人的心思,倒是有一个机会的。”
“什么机会,咱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抓住。”李金凤问。
“查大人京里有家有业,家里的婆娘一心就掂着家里的产业,不放心离京,再加上柳洼离京里近,他那娘子就没有跟着一起来了,只是查大人难免孤枕难眠,我听他那话里的意思是想在这里找个妾暖暖被窝的,男人嘛,不就好这调调。”周东源道,脸上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李金凤嗔了他一眼,却是媚眼如丝。随后道:“那还不容易,跟镇上的几个人牙子说说,还挑不出个满意的妾来啊。”
“那怎么行?这个妾可关系着咱们跟查大人的合作,怎么着也得是个自己人,能把握住的。”周东源道。
“自己人?倒没有那个合适的,要不,府里的丫头挑一个。”李金凤趁机的道,她早就看府里这些娇媚的丫头不顺眼了,能送出一个是一个。
“丫头卑贱,哪能当得了查大人的姨奶奶。”周东源摇摇头。随后那手指虚空了指了指外面:“我觉得吧,你家人倒是有合适的。”
“我家人?你说李月姐?那不可能,李月姐什么脾性,当初她为了不嫁你,差点把我家阿奶告上公堂。这别说给查大人做妾了,她还不闹翻了天,再说了,她可不会受咱们摆布。”李金凤惊道。
“呗,谁说她来着,你小姑不是刚和贾五郎和离了吗,模样秀丽性情温和,是再好的人选不过了。”周东源黑着一张脸道,但凡男人,被人嫌弃那心里总是不痛快的,金凤儿这时提李月姐纯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东源能高兴才怪。
“我小姑?倒是个好人选,可她嫁人八年,没有所出,巡检大人不会介意吗?”李金凤问。
“你懂什么,就这样才好呢,这样的人选也不会惹查大人家的正牌夫人介意,这样,即合了查大人的意,又不会得罪查太太,又能拉近我们跟查大人的关系,三全其美。”周东源越说越兴奋,直觉得李素娥是再合适不过了。
要是弄了个妾,到时怀了身子跟查夫人打起擂抬,到时那查夫人肯定要怪他,那他还真就有口说不出了。
“小姑的事由阿爷阿奶做主,以我阿奶的脾气怕是不愿意的。”李金凤犹豫的道。
“总之你尽点力,多说说,你小姑毕竟是嫁二婚了,给巡检大人做姨奶奶那也是她的造化。”周东源脸有些沉的道。
“嗯,那我等有时间回家探探吧,这事急不来的,这快过年了,万一不成的话弄的大家都不愉快,不如等到年后再提。”李金凤道,一来,自家阿奶的脾气她清楚,如果是正常的打算的话,那这主意肯定是要被砸回到脸上的,所以,这里面,她得好好跟阿爹阿娘计较一下,二来,她也想拖着,有这事拖着,东源免不了也要巴结她一点,她要趁这段时间尽力一把,怀个孩子。
“也对,睡吧。”周东源说着,用劲一拉李金凤,那嘴吸着李金凤的耳垂,李金凤的身子立时软了下来,外面寒风凛凛,屋里,春意融融。
转眼便是腊月二十二。
田婆子自在李家西屋住下,又证实了当时李相公救的人正是自己失散了四十年的儿子,她心里有着计较,儿子如今虽然仍下落不明,但李家这恩情却是落下了,得她来还,这心里有了打算,便有了精神头,她的身体便一日好过一日,将养了一段时间,除了还有些气弱,其他的全大好了。
她一来记着李相公救子之情,二来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就开始操持着李家的家务事,一应事物安排的妥妥贴贴,她本是江淮那地大户人家的当家夫人,家败后又一人撑起家计,并千里寻儿,可以说,这世间大多的富贵,大多的艰难,大多的挫折她都一一经历过了,可以说这世间,除了时间,除了生老病死,几乎没有什么事能难住她了。
而李月姐,前世虽然周家呆过,但大多时间都是幽禁在后院,今世重生,除了一些预见之外,再除了艰强拼搏,维护弟妹,拼命赚钱之外,其他的在当家理事,门户交往方面并没有太多的见的,只是本着一颗诚心而已,但也有局限性,便是瞧不过的人,连应酬都懒的动,自然也会惹的一些人不快,这便是她处事的不圆融。
可如今,这一切经田婆婆操持起来,那方方面面的,打点的妥妥贴贴的,连着之前,镇上乱传的谣言都少了不少,另外还有一些人眼红墨易的升职,各种怪话也免不了,可墨易按着田婆婆的安排几翻走动之下,不但怪话没了,一个个还拍着胸膛碎大石起来,配合的不得了。
这江淮大户那种细密棉柔将人拐到坑里还不自觉的处事方式,真是让李月姐叹为观止。便打定主意,学上几手,田婆子便也尽心相授,李月姐受益良多。
而除了这些,那田婆子又看着李家豆腐坊,除了白豆腐,卤香干,油豆腐,豆腐脑儿,豆浆外,就没什么别的了,在她看来有些单调,于是便把毛豆腐和臭豆腐鼓捣了出来,
那个臭豆腐闻着味道可真臭啊,可在油里一炸,再拌上剁椒,那味道,想着就能流口水,总之,月宝和墨风是彻底的迷上了,每日不吃上一顿那觉都睡不着。如今李家豆腐坊在这十里八乡的已经是独一份儿了。
因着月宝墨风喜欢吃,田婆子更是八百般本事使了出来,弄出各种卤料,便是一个小小的豆腐脑儿便让她整出七八种的风味,让几个小的吃的大呼过瘾。
如今几个小的整日里就腻着田婆子,外人不晓的,肯定认为是嫡亲的孙子孙女。
总之短短的二十来天,田婆子算是在李家西屋扎下了根。
傍晚十分,天又开始飘着雪,李家西屋这边早早就关了门,四野一片白寂。才吃过晚饭,李家西屋几人正唠嗑的时候,又听着外面有人敲门,墨易起身去开门,进来的是小舅山郎和那年把头的娘子以及年兰儿。
年娘子和年兰儿前段时间呆在柳洼过,还时常到李家走动,后来年把头通州那边的事情安排妥了,便把娘俩接了过去。
“快来炕上暖和一下。”见三人进屋,李月姐连忙起身拿了干棉巾给三人,让他们擦干沾湿了的头发,这样的天气,又猜他们几个的鞋子和布袜定然湿了,便让月娥去取了三双新的棉布袜给他们换上,这阵子,月娥大大小小的做了不少。
等他们一应收捡妥当,李月姐便让了他们坐到了炕上,三人这才舒服的叹了口气,这样的鬼天气在外面跑还真是要人命,也幸好通州离柳洼也不远,要不然,真还是吃不消。
随后李月姐又去了厨房给他们煮了肉丝面,每晚又加了一个荷包蛋端了出来。
几人正冷着,一碗热汤一下肚,那便从里暖到外暖了起来,吃好后,话匣子就打开了。
山郎说的自然这段时间通州的收获。
“我们一到通州就找到了郑铁牛,船他之前已经帮我们联系好了的,只消付钱提船就行,提了船出来,又托了人在衙门和漕司登了记,此时,便有漕帮的人来连系船了,他们有人在衙门蹲点的,一但有人新买了船,那蹲点的便早早知道,就会通知漕里的干事,然后由这些干事跟我们商量租船的问题。我们的船经郑家介绍,租给了通州坛口,每年五月开洋,前往镇江,凤阳,淮安,杨州四府,等得秋后运漕粮回通州,总共租期是五月到十一月,共七个月,每月租金0两,共计140两。”
“怎么才二十两?”一听自家小舅说投的价,李月姐愣了,这跟她的预期不符啊,之前她估计每月得有三四十两的,一个月0两虽然不算少,但船回来还要维修,这个费用不低的,还有每年要付给衙门和漕司的税钱,那到手根本就没多少,那利就太微薄了。
“我一开始也吓一跳,这样的租金完全不划算,不过后来,铁牛跟我说了,漕帮和漕司租船都是这个价,大家一样的,至于真正的利润却不在租金上,而是货物上,漕船可以夹带货物,这已经是一个大家心知肚明的惯例,而这些夹带的货物却是不用交任何的关卡费用的,漕帮应承每个船主都有一定量的私货夹带的,从通州下去一趟,再从扬州,淮安那边回来,两趟货物获利均在十几甚至几十赔以上,足可抵得欠缺的租金有余,而且这一部份的收入是不用交税的。”山郎解释道,这段时间,他在通州,那真算是大开了眼界了。
李月姐点点头,她知道可以夹带,这个郑老太跟她说过,只是货物这一块她不太熟,也就没有细究,如今看来,这一块的利润才是大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