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射!”源胜卿下令,身边旗本挥动小旗,阵中便腾然升起一百多颗流星,拖着乌黑的尾烟,射向武田中军。
剧烈的爆炸撼动了武田中军的士气。趁此机会,源胜卿令前排足轻退后,后排一种倭国极为少见的部队填补了上来。
“大盾,是大盾!”
普通的三间枪对大橹无法造成破坏,刀剑砍上去也顶多砍出几个豁口,不是一下两下就能砍坏的。对付这种东西,最有效的还是火器。
源胜卿可没傻到等敌人铁炮队排好让自己人挨打。各阵的将领下令,前排的大盾手就拎着盾牌紧紧靠拢步步前压,两侧佩刀武士趁隙下手,宰杀了不少武田军。这种战术古老而又有效,直到现代,防暴警察依然在训练和使用这种战术。
此时武田赤备再次行动起来,绕到了源家军背后,打算捅菊花。因为除去这帮骑兵,武田军正面交战的部队数量是比源家少的,又被这种乌龟一样的阵型难住,一时想不出解决办法,如果骑兵不发挥作用,是很难打赢的。
后军领将山中幸盛大声喝令:“后军枪手听令,后转!蹲下!”
就在赤备离源家军不到二十步的时候,源家后军忽然转身,长枪迎向赤备,半蹲下来。源胜卿原本想的是骑兵冲锋起来很难刹住,肯定会冲到长枪上。可没想到武田赤备训练有素,居然能在这么近的距离突然急刹,转向跑开。不过不要紧,他还有后手。
“铁炮队,射击!”
噼里啪啦一阵响,不少马匹中弹倒地,把上面的骑手摔了下来。
赤备见后面讨不到便宜,又重新分散到两翼,准备再次冲锋源家军的侧翼。
可没想到,侧翼的枪兵早将之前插在地上的长枪拔出,握在手里,也半蹲着结成枪阵,与此同时,两翼的领将下令:
“弓箭手,放箭!”
近距离杀伤力较大的和弓发挥作用,射杀了一小批骑兵。
武田信玄在马背上看出源家军军阵的奥妙来。原来源家军几乎将一半兵力都堆在两翼和后方,长枪手、弓手、铁炮队依次排列,而正面是大盾手、长枪手和武士,形成了一个极其利于防守的阵型。这种阵型看起来四四方方,略显幼稚,很像是军事初学者摆出来的阵型,可恰恰是耐久力和防御力最强的方圆阵。想当年西汉李陵,带八千荆楚勇士,就是结成方圆阵,硬生生在平原上消耗了近万名匈奴骑兵。
武田信玄欣赏地微微点头,对左右道:“撤军。”
旁边家臣还未看出门道,不敢相信馆主大人会说出撤军的话来。但信玄的权威不容置疑,众将纷纷号令部下,撤出战场,退到八王子城。
回到八王子城的天守里,四下无人的时候,武田信玄颤抖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遇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这个对手的招式,完全是在拆解自己的阵法,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能够打败自己多年的老对手北条家,还能在短短两三年内立足于关东,与各诸侯逐鹿。因为他不知道,源胜卿研读的《纪效新书》纯粹就是专门针对倭人的。
让武田信玄感到格外惊异的倒不是什么阵法,而是源家士卒。他想不明白,源家士卒为何那样纪律严明,临危不乱,丝毫没有寻常足轻一鼓作气,二鼓溃退的风范。其实奥妙就在选兵上,源胜卿依照兵书所写的标准,专门挑选那种比较能打又老实的人来给部队换代,再经由李赫伦的严格训练,才有了如今的源家军。
武田信玄感到恐慌,镰仓的源胜卿倒觉得松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这一战会十分艰难,可没想到自己依靠纯步兵居然杀退了步骑混合的甲斐军团,信玄也不过就是个半吊子《孙子兵法》的读者,所谓甲斐之虎,不过尔尔。
之后一直到七月,双方发生过多次小规模交战,都以武田军率先撤退而告终。不知不觉中,源胜卿的能力已经渐渐压倒了倭国的其他所有大名。
到了秋收时节,双方暂时休战,终于结束了这个特别长的夏天。
源胜卿回到玉绳城,进了空空荡荡的天守阁。此前因为战事,玉绳城就在八王子城之南,防卫有比较薄弱,所以他将自己和家臣的家眷们又迁回了小田原,所以这里比较冷清。
他准备把鬼丸国纲放到刀架上,忽然说了一句:“出来吧。”
房梁上发出衣服划动的声音,一个娇弱的人影站在了地板上,打了个趔趄。源胜卿拉住人影的手扶好他,看见了一张清秀的少女脸。
“原来是你。”
望月千代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为自己身为影刚才却没站稳而感到尴尬。
“你来做什么?”源胜卿问道。他想起来望月一族是为武田家服务的,千代女来此或许是不怀好意。
望月千代女搔了搔头,笑着说道:“我来请你喝酒啊。”说着,她从肩上的酒囊里倒出了一小杯酒,递到源胜卿面前。
源胜卿哑然失笑:“你这样就打算给我下毒?”
“呵呵。”千代女无奈地笑笑,随手泼掉了酒,地板上泛起一层白色的泡沫。接着,她说道:“我来是想看看老友,不行吗?”
“你我算是老友吗?”源胜卿与千代女的交情不过是放了她,让她去破袭北条军,在源胜卿看来,并不算是多深厚的友谊。
千代女还是在笑。
“你们忍者是不是都很爱笑?”
“不是啊,我妹妹就不喜欢笑。”
二人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望月千代女不再笑了,略有些伤感地说道:“没想到,我们到底还是成敌人了。”
源胜卿觉得这句话大有散伙夫妻重逢的感觉,饱含情愫,莫不是她又在施展什么摄魂术?自己可是说过事不过三的,可别又找了别人的道了。源胜卿浑身戒备,时刻准备反击千代女。
千代女垂头闭目,良久,抬起头,已是泪眼婆娑。
“源郎,我喜欢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