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五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多亏阮爷的玉佩,不然今天咱们兄弟俩真的要落魄在这家饭铺子里了。”身侧背著颜料,一手扶著他,一手拿著伞。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唉,每天他的脸色总要臭上这么几回,真不知道他有没有一整天都笑的模样。算她多嘴,竟然跟他聊起为官之道,以往,她的确是眼不见为净,今儿个是傻了脑吧。

“阮爷,你气啦?”她讨好地笑:“下回若再发生这种事也不打紧,咱们就来卖个字画,对于画画,我可专精了。”

“你以为还有下次?”她这散性子,怎么会以为他还会跟她再出门?

“出来走走也是件好事,阮爷不肯那就算。下回我找二郎出来便是。”

他咬牙,心里一股怒火又波涛汹涌掀了上来。她的语气像是只要有人陪,任何人都可替代似的。

“欸,那有顶轿子,我去雇吧,阮爷你等等…”

声音很突兀地消失,阮卧秋直觉不对劲,要抓住身边扶他的小手,却扑了个空,仿佛她突然被人往后拉走。他马上伸手再抓,只抓住她脱落的方巾与飘扬的…发丝?

他心一跳,马上喊道:“杜画师!”

“糟,是知府大人的少爷!”陌生的声音轻呼,来自左边某家店铺,随即他听见门被关上的巨响。

知府大人的少爷?

那几个字在他耳边轰轰作响,想起店老板的话,他心里更为焦灼,没听见那已经习惯的脚步声…四周全是杂乱的足音,好像有个人被拖著走…是杜三衡吗?

眼前尽是黑暗,根本无从揣测!知府之子拖著她走做什么?他双拳紧握,对著四周怒喊:“杜画师?”

努力侧耳,只听见几名汉子的笑声。

他咬牙,容不得那无力感在此刻纠缠,他再度压抑怒气,喊道:“知府大人之子在此吗?”他声若洪钟,同时,他不理前方有何阻碍,在黑暗之中循著那杂乱的足音上前。

有人在笑,他不理是为何而笑,只往前直走。

他眼瞎,自然没有看见杜三衡被人用力捂住嘴,一路要往小巷子拖去。

“哎啊,我就说没看错,果然是个女扮男装的俏姑娘。啊,好香好香,怎么会有这么香的身子?脱了衣服是不是更香呢,小美人?”在她耳边婬笑不断,直凑著她闻著。

杜三衡用力要拉开那几乎闷死她的巨掌,却发现男女之差有多可怕。

双足踢著地,眯眼瞧见阮卧秋一脸怒气,直往这里走来。这个笨蛋,明明看不见,还要蹚进这浑水吗?

“知府大人之子,请放开杜姑娘!”阮卧秋边上前边沉声道:“青天白日之下,公然掳人,依万晋律法是有罪的!”

“哼,这是你的相公吗?可一点用处也没有呢,小美人。”

吹在她耳边的气,是一股令她极为厌恶的气味,让她差点晕了过去。

“哟,是个瞎子呢,小美人,你配这种瞎子也真是浪费了,不如跟著小爷一块吧。对了,你说,要让你相公就在这大街上盲目寻人呢,还是给他一顿好打?”

阮卧秋似是抓住了声音的源头,不怕撞到东西,直往这里快步走来,嘴里说什么,她也听不真切,只知八成又是一些律法。她心思移转极快,注意到他一直在侧耳倾听,她猜他是不停说话,想引起对方注意。

她半眯著眼,快要糊掉的视线子著阮卧秋,然后放掉全身力气,当是被闷晕了,再趁著身后男人不察,从腰间抽出小小的雕刀,用力刺进他的手掌,其力道之重,连自己的脸颊吃痛也绝不松手。

男人的痛呼,让阮卧秋顿时停步。

“贱蹄子,敢这样伤小爷?”吃痛得放了手。

杜三衡连忙屈身钻出,使劲划过另一个奴仆的手臂,毫不留情。

她眯眼,哼笑:“想动我,也得看我想不想被人动!”

“你胆敢冒犯知府大人的少爷?是不想活了吗?”

“杜某还想快乐活它个七、八十岁,当然得好好保护自己啊。”任由长发凌乱披肩,抿唇笑道:“若真有人让我活不下去,好歹我也要拖个垫背,心里才快活!”

强掳她的男人身边走狗一拥而上,她眼明手快,一脚踢翻铺子外的圆凳,那些汉子措手不及,摔了个大跤,她反身就跑,不料阮卧秋就在身后,撞个正著。她连忙把雕刀反手收回,这才没伤了他,正要叫他快定,她整个身子却被用力地抱住。

“杜三衡,你没事吗?”

欸,他这是在做什么?她会胡思乱想的。

“没事没事,毫发无损,不过再不走,我可就会变成被强抢的民女啦。”她不以为意地笑,不忘拉住他的手,嘴里笑道:“靠左边,拐巷。”一点也不惊慌。

“你先走,别管我!”

“阮爷,我很像是无情无义的人吗?”她笑道。

他皱眉,注意到她语气如往常般轻浮。她没有被吓著吗?毕竟是个姑娘家啊。还是瞒著他?他问:“他们追上来了吗?”

她回头一看,瞧见那些狗仗人势的奴仆跌倒时,撞上一名贵气公子,那公子的身后有不少的随身武士,多半也与官脱不了干系,便道:“狗咬狗,一嘴毛!”

闭了弯,正好看见有轿子停著。那轿夫急忙道:“爷儿、小姐,趁他们还没瞧见,快上轿吧!”

那轿夫显然跟大街上的人一样,早就看见却不敢有任何的举动,只能趁著没人发现,赶紧帮点小忙。

“麻烦城里阮府。”她先让阮卧秋进轿,再跟著入轿。

“阮爷,你没关系吧?孤男寡女共坐一轿呢。”她笑。

“情非得已,自然没有关系。”他移向轿窗的方向,与她之间保持距离。

“情非得已啊,若哪日有人遇难,不得不在你面前宽衣解带,阮爷是不是也情非得已呢?”

“你没一刻正经吗?”他斥骂,迟疑了会儿,问:“你真没事?”

“被人拖著走,差点晕过去。”他一提,那男人的味道就扑鼻来,她皱眉,捂了捂鼻子,偷偷往他靠去。用力吸…欸,果然还是他的味道好闻。

阮卧秋并未察觉,只咬牙道:“堂堂一名官员的儿子,竟在青天白日之下强行抢人,未免太过横行!”饭铺子老板才说,一出门就遭被抢,简直太过巧合。

“说是巧合不如说是这种事太常发生了。”杜三衡读出他的想法,笑:“要不,就是他见了我貌美如花,不动点邪念就太对不起他自己了。”

貌美如花?亏她脸皮这么厚,竟能如此自夸!轿子在行走,明明很平稳,她却好像在坐船,有点摇摆不定。

“杜画师,你真没事?”

她原要说她安好,后来脸上疼痛到让她无法忽略,摸上颊面,五指沾著鲜血,这才想起方才刺进那人手掌时,连带著划伤自己的脸。

“杜画师?”那眉头又皱了起来。

“脸颊受了点伤,不碍事的。”她笑,取出手巾压住伤口。

那不就是破了相?她的长相已是不怎么好看,再破相怎么得了?

仿佛又读出他的思绪,她展颜笑道:“我又不在乎这点小破相,反正也没天天照镜子,不会看了碍眼。”

他未及答话,轿子颠簸了下,娇软的身子扑向他。他心一跳,要保持距离,却听她道:“阮爷,你身上的味儿真好闻。”

“又在胡言乱语!”要推开她,听她吃痛叫一声。五指似乎滑过她的脸颊,是碰到她的伤口了吗?

这伤口不小啊…她怎会毫不在意?

“我这是实话。原来,男子身上的味道各有不同,方才我被人拖著走,那男人身上就呛鼻许多。”

他闻言,又莫名地恼怒了,也不知是在气她气定神闲地评论男子气味,还是气她竟遭人轻薄!这一次,他双手靠放在身侧,任她半躺在自己怀里。她脸有伤,平衡不足,自然不能推开她…他如此告诉自己。

脸伤啊…方才不小心擦到她伤口的五指濡湿著,应是她的血。她必定很痛吧?若不是听她亲口说出,听她语气根本无法想到她受伤了。

“天底下还有王法吗?”他低喃。

怀里的人像抬起头看他,叹道:“阮爷,你已经不是官了。”

“我的确不是官了。”

杜三衡听他语气淡然,目不转地子他平静的脸庞。从轿内照进的微弱光线里,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她心一跳,脱口问:“你后悔过吗?”见他默不作声半晌,她又问:“双目失明,一辈子都看不见,就为了一个官字,值得吗?”

“我的确恨极自己的眼瞎。不过,如果再来一次,知道我的眼瞎能够救回一条人命,那么我的确会去做。”

“即使,没有人再惦记著你所做过的事?”她轻声问。

他微微扯动了嘴角,淡然道:“我要人家记得做什么?”

她一直盯著他,盯到连阮卧秋这个瞎子都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视线充满异样。

轿子停了,她仍是看著他,慢吞吞地摸上了自己的唇。

“杜画师?”他又皱眉了,连唤了几声,她都不理,又不像晕了。他恼道:“杜画师,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阮爷。”她开口,唇抹笑:“我爹教我做人要自私自利点,我向来听话,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在你眼里,真是一个很自私自利的人吧?”

他不答,那就是默认了。

杜三衡也不以为意,展颜笑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夜,我俩坐在长椅上,你的嘴不小心碰到了我?”

“嗯。”他轻应一声,不知她提起这事做什么?忽然之间,她又靠近,正要张口,冰凉柔软的唇瓣竟然轻轻擦过他的嘴。

他一愣。

“阮爷…”那声音很轻浮地笑,吐气如兰。“那晚你碰到的,就是我的唇。”

“你…”不及说话,她又凑上来贪恋地吻上他的嘴。他心头一跳,想将她推开,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只能撇开脸,不让她得逞。

“杜画师,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唇在发烫,语气却有抹狼狈。

她舔了舔下唇,果然气味如那夜一般,回味无穷。慢吞吞地摸著脸颊,咸咸的泪又掉了下来,把她的伤口弄得好疼啊。“阮爷,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我眼泪掉不停了。”至今心里还有点发疼呢。

他迟疑了会,问:“为什么?”

“我掉泪是因为好心疼好心疼你哪!阮爷,我觉得好高兴,你没喜欢上田家小姐。”

“杜画师,请自重!要玩把戏找别人去!”身侧拳头紧握,咬牙道。

“哎,阮爷,你真要我把话说得很白吗?”

一抹晕红飞上俊秀的脸庞,他心里又恼又气又无言以对。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呢,阮爷。”随之而来的是她的一声叹息,很深很深的叹息。

阮府厅内…

“是谁这样伤你的?伤口好深哪!”凤春惊呼,连忙唤奴仆去请大夫过府。

“旁人要伤我也不容易,是我自个儿划伤的。”她笑道。

“你自个儿划伤?”坐在远处的阮卧秋,一听之下大为错愕。“不是知府大人的独子伤的吗?”

“刀子自始至终都在我手里,谁还能伤我呢?唉唉唉,凤娘,轻点,好痛!”那清水像烧她的伤口似的,痛到她差点晕软过去。

“凤春,你在做什么?由得她这么喊疼?”

“少爷,我帮她清伤口啊。杜画师,就算你要自残,也不能挑脸蛋啊。”

“人家蒙著我的脸,总不能拜托他,改蒙别的地方再划过去吧?”她边笑边叫痛,一点也不像是真痛得要死要活。

“真是胡来!”他怒道:“下刀难道不知分寸吗?”把自己的脸皮当作别人的来割,她算是第一个!

“也不是不知分寸,只是我觉得一刀解决好过让自己再度身陷危机之中嘛。怎么?阮爷,你心疼啦?”她皮皮问。

他闻言,想起轿内她的轻薄,恼怒起身。“你净说浑话!陈恩?”陈恩马上扶他,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这女人,非得让他咬牙切齿不可吗?

“爷儿,回秋楼吗?”陈恩小心翼翼地问,不敢触怒他。

他应了一声,走了一会儿,问:“她的伤口有多深?”

陈恩愣了下,答道:“我没注意,只知道她一条手巾都是血。”

都是血吗?她却能谈笑风生,即使喊痛也没有在语气里流露任何的痛样。

“在朝为官时,我审过多少案件?有心藉著自裁嫁祸他人的案子不少,通常人在狠心划下第一道口子时,即感疼痛,接著就会本能放轻力道,哪像她…”连为自己留点余地都没有。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性子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陈恩,你听过知府大人的少爷在城里闹事吗?”沉思后,他问。

“爷,我少出府门,不过听二郎哥提过,现下世道看似繁华,上头的官要贪的还是照贪,知府大人的少爷多次强抢民女,全让知府大人靠关系压下了。像爷儿这么正直的官,真的太少了。”

他轻哼一声,不以为然:“我当官的时候你才几岁?懂得了多少?”

“我…我…”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激动。

阮卧秋当没听见,又问:“最近杜画师见了你,还会怕吗?”

“不会怕了。”陈恩就是对她没好印象。

“是吗?”又默默定了几步,他再问:“你觉得杜画师的性子如何?”

“轻浮,油嘴滑舌,不能让人信赖!女子之中属最下等。”陈恩毫不考虑道。

陈恩的看法与他之前对杜三衡的印象几乎不谋而合,阮卧秋几乎要失笑了。是杜三衡本就如此,还是他们都看走眼了?

“爷儿。”陈恩小声地说:“我偷瞧过田家小姐,是个美人呢。”

“美人又如何?”他冷淡道:“我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又有什么用?”

陈恩张口欲言,但见他神色漠然,不敢随便搭腔。虽然爷儿对凤春私下瞒骗他去升平酒楼“相亲”一事已不再提起,但一个盲眼人竟然能背著大家离开升平酒楼,把他们全给吓坏,要再来一次,难保不会被吓疯。

他的视线落下,讶问:“爷儿,你手指受了伤吗?”全是血。

阮卧秋沉默一会儿,收起五指成拳。“不,是杜画师的血,沾了很多吗?”

“是啊,流满爷整只手掌呢,回头我去打盆水让爷儿洗掉污血。”

他没有作声,就沉默地定著,又过了半晌,他道:“送我回秋楼后,别急著打水,你再回去看看大夫怎么说她的伤势。”

“好的。”陈恩抬头,看见自己最敬重的爷若有所思,又摸上了他的唇…

最近,这举动真的好常见哪。

一大早,神清气爽的笑声由远而近,陈恩先是皱著眉头,帮忙拉好阮卧秋的衣襟,接著凤二郎抬进画具,最后,杜三衡进房,一见阮卧秋,惊喜笑道:“早啊,阮爷,你今天看起来真是…秀色可餐啊…二郎、陈恩,你们用这眼神看我,是我变丑了吗?”

“杜画师,你是伤口痛到傻眼了吗?少爷是英明神武,你用秀色可餐来形容,我真怕你是不是早饭没吃饱,要一口把少爷给吞了呢。”

“二郎!”阮卧秋低喝。

凤二郎连忙捂嘴,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中午咱们再来拼!”

“二郎要拼,我绝对奉陪。”

“拼什么?你们还在赌?”

凤二郎一见他又要骂人,连忙道:“少爷,今儿个我得出门赎回你的玉佩,快来不及了,中午我会赶回来的!”语毕,逃之夭夭。

“陈恩,你去把杜画师的酒壶换成水,一点酒气也不准留。”阮卧秋吩咐道。

她眼巴巴看著陈恩抢走她酒壶,委屈道:“阮爷,没酒我是没法画的啊!”

“你说过,只要是水都成,何必成酒鬼?”

“水无味,喝起来真的很痛苦。”她苦笑,目不转睛地子他,道:“还是阮爷怕我酒后乱性呢?”

“胡说八道,你是姑娘哪能酒后乱性?”这女人就是没个正经,永远不知她在说真心或假话!

唇角勾起,她的视线移到画里的肖像,再对照他的相貌,然后起身往他走去。

他微怔,斥道:“你过来做什么?”

她又不是鬼,他紧张什么?不,不该用鬼来形容,世上没有鬼,是他说的。

她站定在他面前,笑叹:“阮爷这么讨厌我吗?”

讨厌…打第一次照会,他就对她不顺眼,若不是念著她的长才,早让凤春赶她出府,而现在…

“我不是古典美人,眼儿圆圆,细眉又弯又浓,肤色偏白,鼻梁没你刚硬,不过倒细致得紧,嘴唇略薄,天生花瓣色。阮爷,我这样的佳人,你不喜欢么?”

“你…”那皮皮的语气又惹毛他了。即使看不见她,也还是撇开脸,不想正面对著她。“再美貌又如何?既然我无法视物,那么美色于我如粪土!”没有当面戳破她的自夸自赞。难道她不知,就算他看不见,身边也有人能形容她的长相吗?

她眨了眨圆眼,见他又起恼怒,心里又乐了;自来阮府后,她真是天天都快乐。她笑道:“阮爷能这么说就好,我破了相…不瞒你说,我至今不敢看伤口,我很怕啊,怕破了相,那要很坦率地喜欢自己心爱的男子可就不容易了。所幸,美色于你如粪土,那么破不破相,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爱的男人?这女人说话一点也不含蓄,不知羞耻…

阮卧秋抿著嘴,原要问她今天伤势如何,这下被她搞得火气上升,要问也问不出口。她的气息又迎面袭来,像倾上前子著他。又想起轿内那突如其来的亲热。他恼问:“你做什么你?”靠得这么近!

“我在打量你的长相啊。”她很理直气壮。

他眯眼:“杜‘画师’你的画师之职呢?”

她笑道:“我是在做啊。这几天我一直观察阮爷…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想重新画过。”

“重新画过?”

“是啊,就是阮爷那幅打算留流传后代的肖像。现在你的长相不一样了,所以我想将画烧了,重新再来。”

她说得很平常,在他听来却是疑问重重。好好一张画,为何要重画?他的长相从未变过,还是她哪儿有问题?

“爷儿,酒壶装满了水。”陈恩走进屋,一瞧屋内景象,喊道:“你做什么?”这么接近爷儿!从他这角度,差点以为她对爷毛手毛脚!

“我能做什么?推他上床吗?力气还比不过你的爷呢!要推也是他推我才是啊!”

陈恩闻言,胀红脸,正要开骂,阮卧秋却沉声道:“又在胡说八道。陈恩,你先出去吧。”

陈恩瞪了她好一会儿,转向他时,眼神化柔,然后退出房外。

“阮爷,你可要好好为我保护自己啊。”这小孩的眼神真毛。“我真怕哪天你一觉起来,得负起不该负的责任。”

“什么?”

她蹲在他面前,仰头笑:“我是说,哪天他若是这样学我亲你,你一定要避开!”滋味永远尝不够,她舔舔唇,想再吻上他,他仿佛生了眼睛似的,手背挡住。

“你做什么你?”双耳微红,语调却极为冷淡。

她扮了个鬼脸,起身。“阮爷,我只是做个样子,让你防范嘛。”好可惜哪。

坐回椅上,盯著画作瞧。这画,明明就是他的长相啊…半眯著眼打量他。

今天他身穿往常蓝纹白底的儒袍,漂亮的黑符在身后,他的眼眸有点似丹凤眼,又细又长,由于睫毛浓长的关系,他的眸瞳看起来又黑又深,微微泛黑的唇形有点恼怒地抿著,唇角线条也有点硬,看得出不是常笑的人…哎啊,明明是很俊俏的长相,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注意呢?

她本以为他出府的那天是例外,是凤春巧手,后来才发现原来是那夜从她逃到他那里去后,他的长相开始有了改变。

阮卧秋半晌听不见她的声音,按捺不住情绪,又问:“杜画师,现在你又在做什么?”

“我在想,阮爷你一定想把前几日在轿内的事忘个精光,就当没这回事吧?”

他沉默一会儿,道:“你行事太胡来,不该拿自己的清白来胡闹!”本想就当船过无痕,她偏要提!

“我很胡来吗?阮爷,我只是忠于自己而已。”她不以为意地说。

“你对每个被你画的人都这么说过吗?”他心里有气。时下的文人多放浪,追求快乐而三心二意的也不在少数,她既是画师,多少带点文人气息,就算她对之前被画的雇主说过同样的话也不意外…思及此,心里莫名撩过阵阵的怒火。

杜三衡闻言,也不生气,笑道:“阮爷,从头到尾,让我久居画肖像的,也就只有你而已,哪来的其他人?你要说我头一遭就中箭落马也好,我发觉自个儿喜欢上你,如果不面对,我将来说不定会后悔呢。”顿了下,又笑。“阮爷,你放心。我一生中最向往的呢,就是那种淡如水的感情。”她摸著肖像,不经心地说:“我跟我爹不一样,他爱欲极重,不像我,就爱淡淡的感情。现在我对你就是如此,还不算深,可对我来说恰恰好。”

淡淡的?不算深…恰恰好?这就是她嘴里对他的感情?

她没抬头,所以没有察觉他极为复杂的神色,只道:“还好,阮爷也不是重情重爱的人,若它日你对我有情了,也不会下得太深,我也不必付出太多,你也不吃累,这不是正好吗?”

原来她对他的感情…只是如此啊…亏他…亏他…

她小喝了口无味的水,暗叹下回还是自己掺点酒好了。没有味道的东西真的很乏味啊。偷觑他一眼,他的脸色发臭,像她说错话似的。她说错了吗?这些时日相处,她多少可以明白他本来就不是把感情当重心的男子,他的女人若爱欲极重,搞不好他还会受不了呢…欸欸,光看他又闷又臭的脸,心里又开始乐起来了。

“少爷,杜画师,晌午啦!”凤二郎的大嗓门响起。

她一喜,起身。“我好啦,二郎,请帮我抬画作回房!”

“没问题。”凤二郎跟陈恩前后走进,前者咧嘴笑道:“待会在厨房等我!”

她应了声,瞧著阮卧秋,笑道:“既然阮爷不反对,我就著手重新再来了。”

杜三衡跟二郎离去后,陈恩将房内桌椅搬好,一如预期地听见他最敬重的爷儿开口了:“今天她的伤势好点吗?”

“还是一样,左颊贴著白布。”陈恩老实说。

“她是不是龇牙咧嘴的,在笑的时候痛得捂住脸?”

陈恩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的眼睛能看人了。“爷,你怎么知道?早上她刚来时,我就瞧见她好像笑得太开心,扯到伤口,在那儿咧嘴咬牙的,却没发出个声音来,见我盯著她,还故意露个挑衅的笑来。”想来就很讨厌,只是每天爷都会问她伤势,害他不得不多分几眼给她。

“是吗…”痛不发声,反而嘻笑以对。现在似乎逐渐能抓到她这部份的个性,但她在他的脑中依然只有模糊的影像。

他默不作声半晌,又问:“这几年,府里是不是多半荒废了?”

陈恩才迟疑了会儿,就听他沉声道:“我要听的是实话,不是你们小心翼翼下的掩饰。”

“爷,府里的人手就那么几个,顾不了整座府邸也是必然的,还是,您想要哪座庭院打扫干净,我马上去做?”陈恩讨好地说。

他没理会,像在沉思什么。就在陈恩以为他忘了自己存在时,阮卧秋又问:“她在跟二郎赌什么?”

她?那一定是指杜三衡了!“他俩在赌吃饭!昨天我看见她跟二郎哥在厨房里吃饭,这两人一碗接著一碗,把一桶子的饭都吃个精光,连我都看傻了。对了,爷,你要不要吃上一点?”

他脸色一整,挥手。“你自己去吃吧,等吃完了饭再念书给我听。”

陈恩闻言,年轻的脸庞布满失望,却不敢多作劝语。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回头,道:“爷,昨天你要我取葯过去客房,让凤大娘改用这葯,我不小心瞧见那画作…”不敢说是背著杜三衡偷掀,不然依爷耿直的性子,非将他骂个臭头不可。

他闻言,集中精神,问:“你看见了?”

丙然事关她的事,爷就特别注意。陈恩小声说:“看见了。那画、那画…”

“怎么?不像我?”她若真画成潘安相,那可真不像他了。

“也不是不像…”他毕竟年幼,对画的了解仅来自幼年那最风光的几年,不能算精,只知粗浅?他吞吞吐吐道:“有点像爷,也有点不像爷,是挺漂亮的,背后的景色还画了一点,可是总觉得…总觉得…”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是想藏些什么?”

“我觉得很普通啊。爷儿,听说她是民间三王之一,可这画我实在瞧不出一个画师该有的天份。一名女子当画师已是不易,要有众人欣羡的长才更是难上加难,爷儿,她该不会是个冒充的吧…”

阮卧秋闻言沉默著,沉默到陈恩都觉得不该说出这个“秘密”来。可是,他真的不愿爷儿受骗啊!那女人无德无才,竟然还想入阮府白吃饭,未免太过份了!

“陈恩,你出去吧。”他平静道,听见这孩子依依下舍的脚步声,又喊住,盯著他的方向,道:“你先别把这事说出去。”

“好…”见爷儿又不自觉地摸上唇,他一脸疑惑,走出房门的同时,撞上疾奔而来的奴仆…

“外头是怎么了?”连静也不让他静一下吗?

“爷,外头来了一堆官兵!”那奴仆叫道:“说是要来征收阮府的啊!”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盖世双谐终末忍界玄尘道途你老婆掉了我只有两千五百岁信息全知者反叛的大魔王奸夫是皇帝绝对一番五胡之血时代
相邻小说
明朝那些事儿大唐宿命战魂奥比岛乌合之众钢铁雄心迷路士兵铜镜
同作者其他书
假如我给你我的心 宿命 情意迟迟 非君莫属 愿者上钩 为你收藏片片真心 断指娘子 乞儿弄蝶 称霸武林的厨师 好一个国舅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