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炉是下大雨前瑾娘苏出来的东西。
一开始瑾娘想起做烤炉,也不是为了烤蛋糕,纯粹是想念北京烤鸭和烤乳猪了,就准备自己做来吃。结果,烤炉才刚做好,还没来得及试用,瓢泼大雨就连绵不绝的下了起来。这也多亏在烤炉上边盖了棚子遮雨,不然接连下那么久的雨水,这烤炉早就被水泡废了。
不过就这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之后洪水蔓延过来,连烤炉都淹了一半。这是用来烤入口的吃的东西的,被污水那么一泡,瑾娘心里膈应,就让人拆掉旧的重新盖了新的。
之后试着烤了烤鸭,还不错,外焦里嫩,配上府里的料汁,美味的和老北京烤鸭不差什么。
但烤小蛋糕还是第一次,瑾娘也是闲的,听见丫鬟说厨房有新鲜牛乳,就勐地想起美味的各种小甜品。瑾娘喜欢吃慕斯蛋糕、红丝绒蛋糕,还有各种颜色的马克龙,蛋挞等。但如今条件有限,她只能做一个最简单不过的蛋糕。
真就是简单的不行的小圆蛋糕,因为是第一次做,做成生日蛋糕那么大她怕掌握不好火候,所以都做的巴掌大小小一个。之后等出炉了往上边抹点奶油,加上色彩鲜艳的时令水果,别说,虽然这蛋糕的模样不伦不类,但吃着是真挺好吃的。
徐二郎和老庄郡王妃都很给面子,一人吃了两个,几个孩子则一人三、五个。就这还是嬷嬷们看着,说再等会儿就要用晚膳了,他们才没多吃,不然,一人还能再干掉两个。
瑾娘总结经验,问孩子们还有哪里需要改正。徐二郎就说,“太甜了,糖分减两度正好。”
老庄郡王妃却笑眯眯的说,“我觉得都好,绵软香甜,连我这牙口不好的,都能吃好几个。”
几个孩子则罗里吧嗦的,一个说水果他不爱吃,一个说,奶油太少了,要是在蛋糕胚上盖同样厚的一层奶油,就更美味了……
瑾娘觉得,孩子们有点不讨喜,让你们提意见,可你们说的都是啥。真要喜欢吃奶油,给你装一杯就是,还要和蛋糕胚一样厚实的奶油,那还是蛋糕么?那是奶油蛋糕吧?
额……
隔日天方亮,长安几人就坐着客船早早出发去了蕲州。他们已经晚了两日,今天再不去书院,怕是宋明乾山长问罪的书信要送到府里来。
瑾娘亲自去给几个孩子送行,看他们要上船了,赶紧叮嘱,“以后可别不言不语的就跑回来,虽说蕲州到允州这段河道较为安全,可也要以防万一。你们以后也不要听风就是雨,要相信你们爹的能力,有他护着,娘和你姑姑妹妹他们,再不会出事的。都乖啊,这次就在书院里老老实实呆着,等江州事情处理完毕,我和你爹就去书院看你们。你们这段时候好好表现,可别到时候让夫子去你爹面前告你们的状。”
瑾娘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把孩子们哄得滴熘熘转。几个孩子也知道娘说的是对的,虽然还是不想离开娘,但就像娘说的那样,再磨蹭下去,爹怕是又会给他们记上一笔。
几人依依不舍的上了船,瑾娘看着船只没影了,这才催着青穗和小鱼儿,“快,快,赶紧回家。可把这几个小子打发走了,总算能让我清清净净过几天日子了。”
皮小子吵的她头疼,偏还是亲生的,打又不舍得下手,骂吧,长洲那脸皮厚的,只当娘在唱曲。
就问瑾娘憋屈不憋屈?
她都要憋屈死了。
瑾娘带着笑得不可抑制的青穗和小鱼儿回了府里,这时候徐二郎和李和辉正在外院书房说公事,长绮这小屁孩儿竟也在里边。这待遇,比她几个兄长高了好几级。
瑾娘将小鱼儿打发回房歇息,就和翩翩吐槽这些,说徐二郎这是把长绮当儿子养。
翩翩其实很想说,既然当女儿养不成样,那当儿子养也没什么不妥吧?在江南官场问问去,如今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总督大人身边跟着个小子,虽然个头矮,年龄小,但那身手是真好。而且做事一板一眼不说,还自有一股子敏锐性,在抓捕罪犯和审问犯人时,没少帮忙。
不过,有关长绮的性别却被瞒的死紧,她又是雌雄莫辨的年纪,上边又有长洲长晖两个兄长,怕是那些官老爷和官差心里边都认定,他就是三胞胎中两个男丁中的一个,而绝对不会想到,这就是总督大人千娇百宠的幺女。
虽然肯定也有知情人,晓得长洲长晖在青阳书院读书,但这些人也识时务,谁没事儿去嚼总督大人家的舌根,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翩翩忍了又忍还是说,“我觉得长绮如今这样就很好,她跟着二哥,大世面经历过了,这一方面也宣泄她过盛的精力,另一方面,这对长绮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机遇。”
毕竟,现实中有几个女子,能小小年纪就跟着长辈走南闯北的?即便是押镖的人家,也不舍得小小一个孩童跟着风餐露宿、经历刀光血雨。可长绮有功夫傍身,偏父亲还是辖制两江的总督大人。她的起点比太多人高,视野也比其他人高,她经历的这些,都是那些男人许是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
可她都经历过了,那这就是一笔财富,无形中就塑造了长绮的人生观、价值观,她以后处事待人肯定更加雷同二哥,且心胸开阔,见识广博,这远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
翩翩说的是正理,瑾娘觉得她说的没错,但若是让长绮一直跟在徐二郎身边,那以后这姑娘会出挑成什么模样?寻常男子能入她的眼么?她以后还能嫁出去么?她愿意成婚嫁人,被折了羽翼似的紧锁在后宅么?
瑾娘的灵魂三问把翩翩给问住了,她一时间忍不住垂首沉思。是啊,经历过风霜雪雨和铁血兵戈的长绮,自己本事过人,又哪里会看上比她弱的?她慕强,可比她强的又有几个?真能找到一个她喜欢,对方又喜欢她的么?再来,她翱翔与天空,成了一只在风暴中搏斗的雄鹰,她的地盘在天空,在无边无际的远方,真要把她关在后院里,她不会枯萎凋零么?可要去哪里找一个男人,会同意长绮如同男子一样在外边行走,甚至愿意将自身的权利分与她,愿意让她仗着自己的本事肆意而为。这样的男子,真的有么?
应该是没有的吧?
翩翩看着瑾娘,瑾娘看懂了翩翩的意思,就摊开手,“真要如此,以后长绮的婚事就是天大的麻烦。”她苦恼,“长绮不会嫁不出去吧?”
翩翩底气不足的摇摇头,“应该不会……吧?不过嫂嫂,为防万一,我觉得可以让二哥多收养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就跟荣哥儿他们一样养在府中,对外只说是照顾遗孤,之后看那个出挑……嫂嫂我的意思你懂么?”
我懂的,不就是怕长绮嫁不出去,提前给她养个童养夫么?
可是翩翩,这件事在你二哥哪里就过不去。
你二哥护犊子,对几个女儿尤其护的厉害。宋明乾玩笑似的和他提了一句“结为儿女亲家”,你二哥恼的至今没给人家回信。你这可好,要给长绮养个童养夫在家里,那不是在你二哥眼皮子底下放钉子么,你二哥不一脚给你踹干净了,他就不叫徐翊。
瑾娘如此一说,翩翩似乎就看见二哥冷眼看她的模样,二哥似乎冷冰冰在质问她,“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翩翩被吓得缩缩脑袋,不敢再出谋划策了,赶紧错过这事儿不提。
总归长绮今年才八岁,距离她成亲还有小十年时间,现在就担心长绮嫁不出去,那担心的也太早了。指不定他们家长绮争气,到时候根本不用他们费心思给她相看,她自己就把看顺眼的领回家了。
不过一想到这个猜想,翩翩又抖了一下。这次不是自己害怕,纯粹是忧心被长绮带回来的小子。若真被长绮领回家,怕是这小子要接受二哥的严刑拷打。
但如今说这些事情都还太早,毕竟长乐和小鱼儿的婚事还没定下呢。
翩翩说,“二哥是不是说了今天午后启程去江州?”
“你二哥是这么说的,不过也不一定。他如今不是和炎亭在外书房说话,指不定又有别的计划。”
翩翩点点头,“我二哥这次回来是真瘦了,也憔悴许多,江州那边的事儿不好办吧?”
“那指定的。江州是一滩烂泥,没比之前的通州好到哪里去。”
“那怎么办?二哥去江州坐镇一段时间,把那些碍事的犯事的都清理了?”
“没证据啊。”瑾娘也有些苦恼,“之前你二哥在通州大肆动作,江州那边人人自危。那些世家见势不对,都开始扫尾了。即便能抓到一些不法的证据,但罪责也轻,顶多将他们关上三、五天就放出来,这有什么意义。”
翩翩气恼,“那些人真可恨,也是真滑头。不过既然做过就肯定会留下痕迹,只要仔细找找,总能找到突破口的。”
“你二哥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就是水磨功夫了,急也急不来。你二哥决定派常朝辉去江州,让他和王珂互相协助,看不能挖出点什么东西。”
“常朝辉啊?”翩翩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一拍巴掌,“嫂嫂这个人我见过,他是炎亭的知己好友。”
“对,这个人还是炎亭推荐给你二哥的。是个能人,也能干,如今算是你二哥的左膀右臂,你二哥很倚重他。”
翩翩闻言就很高兴,夫君推荐的好,二哥也给面子,觉得人好用。他们俩处的和睦,翩翩就乐的什么似的,就跟最后占便宜的是她一样。
两人又说起要给萱萱的添妆,虽然萱萱的婚期未定,但青儿都来信询问她意见了,云家也有些着急了,那成亲的日子指定不会很久远。
瑾娘推测,早则这个冬天,晚则等到来年开春,萱萱肯定就要出嫁了。她是嫡亲的姐姐,添妆要给的厚厚的,萱萱在夫家生活才会更有底气。
翩翩呢,她和林家所有人都亲近,青儿成亲时她随了大礼,到了萱萱这里,自然也不会落下。
再说,她和萱萱是好闺蜜,早之前两人经常一个被窝睡,亲的跟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似的。好闺蜜要出嫁,她的添妆也要准备起来。
瑾娘说她给萱萱准备了一个庄子陪嫁,庄子不到一百亩,但是地理位置好,就在京郊。另外还有一个铺子,这铺子是新买的,之前店家开的布庄,不知背后的东家得罪了哪路人手,被挤兑的生意做不下去。远在京城的通河觉得那铺子可以入手,询问过瑾娘的意思后,就立马买了下来。如今,瑾娘准备把这铺子也添给萱萱。
除此外就是几套金玉头面,外加几匹上好的绸缎,以及重金制作的衣裳了。当然,这都是小头,大头还是庄子和铺子。
瑾娘不和翩翩藏私,准备给什么就说什么。翩翩呢,也不会吃醋说嫂嫂亏待她,毕竟之前她出嫁,嫂嫂给她的添妆更丰厚。她不仅有庄子、铺子、宅子,就连压箱底的银子,都有好几万两。豪不谦虚的说,她的私产比炎亭多多了,炎亭若不是有老庄郡王妃偏宠着,只郡王府按规矩分给他的那点产业,都没她的一半多。钱就是人的底气,钱袋子鼓鼓的翩翩在李和辉面前可是昂首挺胸。
当然,这不能算上老庄郡王妃私下给李和辉的东西。若是把老人家的私产也算上,那李和辉就成那个财大气粗的,翩翩的就不值一提了。毕竟,老人家当了快一辈子的王妃,手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她自己的嫁妆、子女的孝敬、老庄郡王去世时留给老妻的私产,说句实在话,老庄郡王妃才是最大的富婆。
可惜,老人家偏心偏的明目张胆,给李和辉塞东西塞的别人哑口无言。但老人家也会做人,只说是炎亭从小没长在府里,自小就在她跟前尽孝,为此,她多给孩子两个怎么了,谁还能有意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