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 学校放假, 直到元宵过后才开学。
开春后,经过几个月的沉淀,钱家热闹喜气的生活恢复平静。
即便家里多了一个人, 大家各有各的分工和活计, 该干嘛就干嘛, 日子照样悠哉哉地过。
钱六继续到原家上工, 做他的包月车夫, 偶尔和罗锅儿聚到小酒馆吃点小酒小菜, 顺带侃一侃八卦, 聊一聊孩子上的问题。
宝儿娘一如既往地兼顾着家务、钱小五和针线活,忙碌的十分充实, 越是不得闲,她脸上的笑容越是光辉灿烂。
钱玉丫得偿所愿,正和丈夫钱小孟蜜里调油, 两人早上一起去裁缝铺当学徒, 晚上再一起回来,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双胞胎经过一个学期, 早已能够适应教会学校的课程和学习了, 还在学校交到不少的小伙伴, 每天放学也会和朋友先去玩一玩,不到点一般不回家。
至于钱小五,一岁多的他已经能说能走了,性子安静又听话, 是几个孩子里面最让宝儿娘省心的。
而钱宝丫,她依然执行着自己的时间表,上午去东华大学上课,下午回家写文章,晚上的时间倒是空出来了,不用再教大姐和双胞胎课程,可以用来多看两本书架上的书。
清明节过后的一天,钱宝丫在教师办公室里帮老教师整理文档,卫斯年突然找过来,想让她帮个忙。
钱宝丫当场就应下了,完后才知道对方准备参加一场婚礼,需要女伴。
而卫斯年,想请她帮的就是这个忙。
钱宝丫得知实情有点麻爪,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确认,“真的要我充当你的女伴?到时候给你丢脸了怎么办……”
“不会,就是去见证一下,吃点东西就回来了。”卫斯年笑着安慰,说她可以的。
钱宝丫点头,既然提前应下了,那就去一次呗,算是凑凑热闹见识一番。
只不过……为什么是她呢?
钱宝丫看了眼神态无比自然的卫斯年,将心头的疑问和因此而起的波澜悄悄压下,心道或许对方是为了方便,见她在附近且时间比较空闲,所以就直接找她帮忙了吧。
等到约定的那日,钱宝丫穿上自己特意准备的小洋装,头发烫了卷儿扎成公主发型,再搭配一条淘来的珍珠项链,外加长及手肘的蕾丝手套和小包包,整个一看也是一位挺时髦的摩登女郎。
这是她第一次穿洋装,也是第一次有了仔细打扮的心思。
宝儿娘他们瞧了都说好看,姐夫钱小孟还撺掇着玉丫以后也穿这样的试试,他可以亲手给她做一身来着。
钱六则是瞄了又瞄,不知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当卫斯年在校门口见到钱宝丫这样难得的打扮时,那双深邃的眼睛中似乎划过一道罕见的亮光,恍如惊艳之色。
对方仍旧是一袭文人长衫,看来即使婚礼是西式的,也改不了他们学者的穿着习惯。
“怎么样?”钱宝丫跑到他跟前转悠一圈,自己觉得到时应该可以撑起对方的面子了。
卫斯年看她少有的跳脱举动,颔首带笑地说,“甚好,小姑娘长大了。”
“当然,我已经十八周岁,不算小了。”钱宝丫恢复淑女的形象后不好意思道。
两人闲话几句,之后卫斯年带领钱宝丫去婚礼举办的地方。
然而钱宝丫很快发现,他们又回到了校园,去的也是校园里那块大草坪的方向。
今天是假日,学校里的学生不多,一路走来三三两两的不见几个,这种情况下,如果是在草坪上举办西式婚礼的话倒是也不错。
钱宝丫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在卫斯年身旁,最终来到的位置确实如她所料那般。
大草坪看上去被提前布置了一番,桌椅鲜花气球西点洋酒等等,处处彰显着新派思想的痕迹。
他们到时,那里已经有人在了,只是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位。
同一个学校,大家都认识,卫斯年一到场就有人过来打招呼,也有他要上前问候的学界泰斗。
钱宝丫作为女伴紧随其后,安静地当一个微笑的壁花,当有人问到她时,她才礼貌地开口,争取既给卫斯年充了场面,又不给他丢脸。
随着时间过去,来的人多了起来,但总的来说不是很多,起码连钱玉丫结婚时的热闹都没有。
不过人家都是有讲究的文化人,又是思想新潮的新派人士,大概是不在意这些的,或许是特意为之呢。
钱宝丫猜来猜去,都没猜到这场婚礼的主人竟然是熟人。
当婚礼开始,一对新人在某位大佬的主持下被众人鼓掌迎出来时,终于叫她看清了新郎新娘的面貌。
实话说,有点出于意料,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新郎正是许久不见的曹佑森,新娘就是上一回那场感情大戏的另一主角李芝眉了。
看到这两人,钱宝丫惊讶又恍然,没想到今日的婚礼主角是他们两位。
年前她还想着这些人的情情爱爱什么的距离她很遥远,很不必在意,然而没过去多长时间,她这就亲自参加了对方的婚礼,见证这对小说男女主冲破世俗结合到一起。
如果知道是男女主的婚礼,钱宝丫或许就不会来了,毕竟她早已打算远离这些人。
但是现在人都已经在现场了,那她就默默看着吧,完后有多远还是离多远的好。
“怎么了?”卫斯年察觉到她的走神,不禁转头来问。
钱宝丫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身形往他身后掩了掩,目光朝前面望去。
新人就位,证婚人也开始宣读祝词,只是祝词中多是警告劝诫之语,让不明情况的人听了还以为他对新人的结合不满。
卫斯年见她盯着台上的证婚人看,不由得俯身悄悄耳语,“上面那位是马老。”
“马先生的父亲?”钱宝丫立即反应过来,跟着悄声问道。
卫斯年点头,示意她看另一个方向,那里站着的可不就是马伯文和倪伊斐夫妇吗,他们也来了,只不过是跟在新人后面出场的,不特意关注的话都发现不了。
钱宝丫算是看出来了,男女主的结合虽然最终得到在场之人的承认,但是实际上,他们对此也不是多看好,从参加婚礼的人数和大家回避的态度就能明白。
前面的证婚词宣读完,新人开始宣誓了。
钱宝丫默默看着这一幕,心里想到的却是剧情中女主前夫为她送来的祝贺信。
她暗暗观察着四周,当新人互带戒指互相拥抱结束了仪式后,不远处适时赶来了几位风尘仆仆的军服人员。
钱宝丫心道,来了。
不到片刻,众人都发现了来人,本来还以为是搅局的而严阵以待,谁知对方到场后只是送上一份信,说是王亘将军身陷险境仍希望前妻可以过得好,以后人就由曹才子照顾了。
征婚的马老接过信展开,发现这是一封祝福信,祝福曹、李二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马老浏览一遍见没什么不妥当的,索性当场念了出来,引得在场之人纷纷感叹不已。
古有成人之美,王亘将军实乃君子风范。
有这份祝福信润滑着,婚礼才显得不那么尴尬,渐渐有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热闹而又讽刺。
婚礼的最后,钱宝丫吃了些点心就和卫斯年一起回去了,没有同马伯文他们有过多的交谈。
春末时节,钱玉丫小夫妻俩手里攒了笔钱,开始商量着开成衣店,在某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向全家咨询意见。
钱六表示想法是好的,但他要干活挣嚼谷,还担负着双胞胎的学费,人和钱方面就别找他了。
一句话,随便他们折腾,他不会管。
宝儿娘手里也没多少钱,大多都贴补到家用上了,钱这方面是出不了的,不过等成衣店开起来后,她倒是可以凑个人数,给店里当裁缝做衣裳。
当然了,要是这么着的话,想必钱玉丫夫妻俩肯定也不会少了她的工钱就是。
双胞胎表示到时他们可以找机会把同学朋友介绍过去,能不能留住客就看钱小孟的本事了。
别的地方嘛,两小只也帮不上什么忙。
剩下的钱宝丫说道她可以出钱补上他们的缺口,资助他们把店子开起来。
不过这钱可不是白出的,她给了两个选择。
一个是钱借他们,以后等生意做好了连本带息再一点点还回来就行,另一个是相当于参股,店开起来后不光是钱玉丫钱小孟夫妻俩的,也是她的,以后收益都得分她一份。
这两种办法,就看小夫妻选哪一个。
无论哪个都没有白拿的便宜,有所付出才有所得。
反正钱宝丫是不打算惯着他们的,即便都是一家人,也得亲兄弟明算账,只有算的清了,后续才能避免更多的利益纠葛和麻烦。
钱玉丫夫妻俩最后选的是第一个法子,向妹妹借笔钱,写欠条、签字画押,以后连本带息还,钱六他们集体作证。
如此一来,一方不用担心钱打水漂,另一方用着也比较舒坦有动力。
俗话说人情债最难还,这样堂堂亮亮的多好。
凑足了经费,钱玉丫和小孟开始整日里忙的热火朝天,随后成衣店就磕磕绊绊地开起来了,渐渐有了客源和收入。
当钱六拿到他那位半子女婿孝敬的店铺收益时,人还挺高兴的,但是摆摆手没要。
他只让小夫妻每个月交上一份吃喝租房的家用和一份弟弟们的学费分担,剩下的都让他们自己拿着,以后若是分家,那就是他们一房的积蓄了。
这个模式和钱宝丫的没啥区别,以前是父女俩担负,现在变成三方负担,各自都减轻压力。
钱六自认为是个一碗水端平的大家长,对此暗自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