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人都被小孟如此利落的磕头行为吓了一跳, 没见过这么干脆一上来就认爹的人。
为了娶媳妇就认别人做爹, 又把家里的亲生爹娘置于何地,怕不是个居心不良的白眼狼吧?
这是钱六和宝儿娘震惊过后齐齐想到的问题,回头再看小孟时就不由得狐疑起来。
“老子不是你爹, 老子也不缺儿子。”钱六掩下狐疑臭着一张脸气道。
小孟毫不气馁, 立马膝行两步上前, 满眼孺慕紧跟着说, “您当然不缺儿子, 是小子缺爹娘, 小子想娶玉丫, 当您的半子孝敬您。”
钱六瞧着他那个缺爱的小可怜样儿,动了动被对方刚刚扑上来抱住的小腿, 总感觉脸都要挂不住了。
“这孩子真会说话,快起来,别跪着了。”宝儿娘擦擦眼角上去扶人。
没等劳累她, 钱玉丫立马红着眼睛上前把小孟扶起, 两个人缩肩低头站在一旁,眼睛期待地望向一家之主钱六, 等他的准话。
钱六没被他们这副样子看得心软半分, 咳嗽一声让小孟老实交待, 是不是真的愿意做赘婿。
要知道真当了他们钱家的上门女婿,以后可就跟原来的家人没啥关系了,一切以钱家利益为先,可做不得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行径。
随着他话落, 小孟立即开始对自身剖白,恨不得把底子抖落个清楚明白,唯恐钱六不信。
据他所说,他是个孤儿,本就没有双亲,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懂事点就开始在街上做点小工糊口,等到大了找机会入了孟老板的眼,得他收留在裁缝铺打杂,之后又讨好大裁缝得到做学徒的机会,最后幸运遇见心上人。
他从小没家,一直渴望有个温暖的家,而玉丫就是他想与之组成家庭的那个人。
说到最后,小孟和玉丫对视一眼,温情脉脉,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钱六:“……在老子面前就眉来眼去,你们当老子是死的啊?”
“爹!”钱玉丫脸上爆红,羞恼地跺跺脚。
钱六忍住了郁闷嫌弃,抬起下巴朝紧张等待着的小孟点点,问他原名叫什么,小孟这个名儿一听就不是本名,倒像是孟老板随手给的叫法。
小孟赶紧坦白,现在这个名儿确实是孟老板之前收留他时赏的,他原来叫…叫粪球儿。
“噗——”旁听的钱宝丫不小心把刚喝进去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宝儿娘同样呛了一口唾沫,只不过她死活忍住了,好歹没让场面太尴尬。
钱六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当即就震惊地下意识吐槽道,“粪球儿?你他娘的咋不叫狗蛋儿嘞?”
谁知小孟立马接话表示,当初是要叫狗蛋来着,但捡他的老乞丐说越贱的名儿才越好长大,所以就叫那个了,直到孟老板听到觉得不雅,就随口让大家喊他小孟。
听到这里,钱六他们差不多对他之前说的已经有几分相信了。
但为了避免看走眼,不能单听他的一面之词,所以钱宝丫就建议何不把孟老板请来一趟验证一番。
反正小孟当初也是人家收留的,现在更做着人裁缝铺的学徒伙计,算是一家人。
入赘这种大事,小孟没有双亲,正好听听孟老板的意见如何。
有之前帮忙的情分在,孟老板总不会为了一个小伙计蒙骗钱家吧。
钱六觉得这法子好,小孟也不反对,于是双胞胎当下就又被派遣出去,到裁缝铺请孟老板。
孟老板要来,宝儿娘这边开始就着厨房里尚有的食材准备酒菜待客,到时大家坐下边吃边说。
钱宝丫看出钱六的意思,如果孟老板那里没差错的话,小孟这个半子女婿看来他是要接受了。
事关终身幸福,玉丫也敏感地察觉出来了,不禁喜上眉梢。
等人的空档,小孟殷勤地要去厨房帮忙,被宝儿娘婉拒赶了出来,而后他又颠颠地给钱六端茶递水,被嫌弃撵到一边,最后钱小五哒哒哒跑过来,他索性就和玉丫一起哄孩子了,就那儿还笑的一脸满足。
钱宝丫和钱六父女俩在此期间全程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各自思量。
首先,这人长的还行,五官端正,真要入赘进来的话,不怕拉低他们老钱家的相貌水平。
其次身高方面,虽然没有钱六高,但比玉丫高了半个头,在普通人里边也算可以了。
还有最重要的品行方面吧,目前看来尚可,具体还要等孟老板来后再仔细问问。
说曹操,曹操到,被父女两个念叨的孟老板很快就赶来了。
当孟老板得知自家铺子里的学徒小孟要跟钱家的大女儿结亲,且还是入赘时,他也是惊讶的不行。
实话说,小孟这小子是他原来培养的接班人之一,往常在其身上也放了一二分心思。
总体看来,小子人品德行都不错,脑子活,做事麻利,是个好孩子。
要是没意外,他是孟老板接班人最有利的竞争者。
但坏就坏在孟大姐她对自家老爹为她准备的那几个小弟弟没啥想法,自己最后还找了个外头的男子嫁出去了,可把当时打着如意算盘的孟老板气的要死。
好在经过那么一遭事,孟老板因祸得福有了亲生孙儿继承衣钵。
而小孟虽说没了接替裁缝铺的机会,但还能当学徒学手艺,和以前一无所有相比,已经够好了,也不算损失什么。
并且对于母老虎般的孟大姐,他是真的跟他喊的称呼那样,是当大姐看待的,让他娶他还真不敢娶。
钱玉丫是他亲自看中的人,为了她入赘也无所谓,正好有个家。
反正他没想要给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亲爹继承香火。
酒桌上,孟老板把详情一一告之,最后拉着钱六的胳膊说道,“这可是我原本培养的接班人,结果让你钱老弟截胡了,得罚三杯!”
钱六确定了小孟是个可托付之人,心里也高兴,当即顺着孟老板的意思连干三杯酒,很是爽快。
话语中,小孟入赘一事就这么轻轻松松敲定了。
小孟感激地暗中朝孟老板作揖道谢,被后者招手过去使眼色,让他赶快给未来的爹娘敬酒。
那意思就是:小子精明点儿,赶紧确定了名分先啊。
下一刻,就见小孟噗通一声跪下,举杯朝钱六敬酒,口喊,“爹,小孟请您喝酒了,感谢您准我进家门。”
钱六面皮微抽。
尽管已经有过一次了,但面对眼前这个跪他跪的特干脆的便宜‘女婿’,钱六仍然被他这么一出震了下。
“叫什么小孟,既然是半子,以后就姓钱了,钱老弟,快把酒喝了,顺带给他起个好名儿。”孟老板打着圆场催促。
钱六咳了咳,最终接过那杯酒水闷头干了。
至于起名的事……
不管怎么说,孟老板当初对小孟都有培养之恩,他赏的名字要改的话就显得有点太过忘恩负义。
未免让人心凉,钱六对于小孟的新名字有了想法。
“既然孟老板给你起的小孟,咱也不改了,以后就冠上咱老钱家的姓,叫钱小孟吧。”
“孟老哥,你看成不?”
钱六的说法和决定顾全了所有人的颜面,孟老板哪有不成之理。
“既如此,那到时我给他添份薄礼,以全昔日主仆之情。”孟老板感怀地锦上添花。
对此,钱小孟感激不已,随后又在大家的笑谈中,他继续给宝儿娘敬了酒,这桩婚事算是彻底定下,接下来单等着办喜事了。
因为眼看着就快过年,婚事正好着手办起来,和着新年一起,双喜临门,早了早好。
就在钱家准备婚事时,报纸上刊登了北方形势愈加严峻的消息,还有政府军的王亘将军被军阀抓住之类的小道八卦。
对于上面这些神仙打架的事情,底下的小老百姓在不涉及到自身的情况下,几乎不怎么关注。
钱六他们也只是在闲磕牙时聊上几句,转头就忙着工作生活儿女亲事等等,无暇他顾。
钱宝丫倒还保持着每天看报纸注意时事的习惯。
当她从报纸上看到那个略带熟悉的名字后,从记忆中的剧情里扒拉出这个人。
对方好像是女主李芝眉的第一任丈夫,那个被大才子曹佑森戴绿帽的大度将军。
之所以说他大度,是因为剧情中这人不仅原谅了妻子在婚姻期间的背叛,放了她的自由,随后在身陷囹圄的时候,还不忘给再婚的男女主送祝福信,祝福妻子和挖他墙脚的男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真大肚能容。
钱宝丫是不理解这种情怀的,看过后就抛到一边去,总之那些人距离她很远就是了。
她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实很快会告诉她并不是这样。
有些人和有些事就发生在身边,就在眼前。
当下,钱玉丫和钱小孟的婚事紧锣密鼓的筹备着,有宝儿娘在,一系列东西准备的快速而不急促。
吉日那天,小洋楼贴上了红双喜,门口挂了红灯笼,映衬着过年的气氛,喜气盈盈的。
楼上那间小客房被宝儿娘亲手布置一番,就是小夫妻俩的新房,虽然里头的床有些小,但他们一点都不嫌弃,表示能住就行。
孟老板果然如他之前所说的那般,过来喝喜酒时给钱小孟送上了一份丰厚的喜钱当‘嫁妆’,不至于有多少,但起码能让新郎官在新家里不弯下腰板儿。
所以拜天地时,钱六也把孟老板拉上去受了新人一礼,叫孟老板笑的合不拢嘴。
他亲闺女结婚时,他赌气没去,长辈受礼什么的根本没见着,这回倒是蹭了别人家的体验体验,感觉真不赖。
婚事过后,随着民国十二年的到来,钱小孟正式成为钱家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