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宝丫写文章挣银圆的事情,钱六拿着往外炫了一波就过瘾了。
活了几十年,他也不傻,不会把闺女挣了多少多少钱嚷的到处都是,只自豪地对外说自家二丫是个聪慧有本事的,以后当上文化人必能光宗耀祖等等。
至于具体挣的数目他是一点都没透露出去,被人问的急了就说一个月中一篇文章,一次挣个几块银圆之类。
作为小孩子玩闹的话,这是个意外惊喜,但对于奔波讨生活的人们来说,这点钱还不够半个月的养家嚼谷,于是纷纷没了多大兴趣,只嘴上仍旧应景地羡慕吹捧了一番。
毕竟人家家里出了个能攥笔杆子的人嘞,挣不了大钱也能教兄弟姐妹认认字吧,好事。
外面的人散了后,这件事被议论一两天就让新的热闹取代,没扑起多少水花。
而钱六在满足了显摆的瘾后也不再给自家没事儿找事儿,关起门来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经,太高调了小心招来小偷小贼的惦记。
钱宝丫之后一鼓作气,又陆陆续续地写出几篇人物小说投稿,专攻这一块直至把稿酬升到千字三块,录上一篇两三万字的文稿就能有小一百来块拿,除去照例分出去的那二十枚银圆,其他的都在她手里攥着。
此外为了调节思维,她还另外买了本国外童话书,偶尔翻译一篇,既能教两个弟弟认字,用完还可以一起投到报社,一举多得。
那翻译的童话小故事竟然还有受众,就是稿酬没有自己原创的多,不过连载后每月增加的收入也是一笔进项。
到了这种程度,钱六他们已经不知道她能挣多少了,只知道每个月都能从她那儿分到十块二十块的,美滋滋。
几个月过去,钱宝丫手里的钱财逐渐累积起来。
荷包鼓了,最明显的变化是钱家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毕竟钱宝丫是个肯花钱的主儿,特别是花在家里人身上,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更别谈心疼了。
以前眼馋的鸡鸭鱼肉隔三差五可以尝尝了,那吸汗柔软的细棉布也能买来做新衣穿穿,时不时的家里还能买点零嘴儿磕牙,小酒小菜想吃也是可以的,不用再心疼那几个铜板。
有了好伙食的滋养,钱家一家人都有挺大的改变。
首先是钱六,吃的壮来穿的好,他在小院里终于撑起了腰杆儿。
算上罗锅儿院子里一共住了四户人家,之前其他三家都一家家的宽裕起来,日子过的蜜里调油,钱六面上看着淡定,其实内心早就自惭形秽慌得一批。
要知道在底层混日子,弱小容易被欺负,跟不上大家伙脚步也落不了好,赶不上趟儿的话早晚要被排挤出去,摔到更低贱的泥地里去。
钱六当时眼看着院里的其他几家通过不同路子都起来了,他心里慌的猫爪挠一样。
即使他努力想办法钻营、拼命干活也无济于事,最后差点都要着火入魔被王贵子诱惑骗去做下混账事。
之后罗锅儿意外出事从刚爬上去的台阶跌落下来,实话说钱六心里是松了口气的,那会儿心想这下不单单只有他一家还在原地踏步,起码有个伴儿了吧。
为着自己那点子不可对外言说的小心思和莫名的羞愧,所以钱六才在罗锅儿落难后首先上前拉他一把。
而现在,他家也终于跟上来了。
钱六有了底气,高兴得特意去理发摊重新刮了遍光头,还多花上两个铜板让理发师傅给他做个头颈按摩享受一番,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特舒坦。
回来再换上宝儿娘给他新做的夏衣,令他整个人焕然一新,精神头高高的,小日子滋滋润润。
其次是宝儿娘,她的身子已经笨重起来,糊纸盒早就不再做了。
有钱宝丫那十块钱贴补着,还有钱六每个月拉车挣的,家用绰绰有余,她也就不再拖着几个月的大肚子去赚那等辛苦钱,不然万一摔了碰了可是要人命的。
因为营养跟得上,她这回怀孕并没有受多少苦,反而养的白白胖胖跟富家太太似的。
钱宝丫让买了一匹碎花涤纶布,家里的女人都做了一身新衫子,宝儿娘换上碎花衫整个人都焕发着别样的女子魅力,把钱六迷得不要不要的,私下里说东不往西。
还有玉丫,她和宝儿娘都是一个类型的,宝儿娘穿新衣好看,那她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更别提经过几月的伙食调养,她比之前吃胖了点,却是真正地长开了,开始一点点显露出少女的美丽风姿,差点把前来卖咸菜的货郎看愣眼。
钱宝丫瞧出情况后就暗示了钱六注意,轻易别让玉丫出门罢,不然在外面被人惦记上,他们不一定护得住。
为了这点,她还特意去咨询了一下那些治安良好区域的房价,结果瞬间被打击回来了。
太贵了,买不起。
即使她手里已经攒了三百多块,也抵不上动辄上千枚银圆的房子价格。
治安好的地儿一般都是富人区,房价贵上天,且没有人脉关系的话,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
要说租吧,便宜的一个月也要十几二十几块,比得上如今他们一家子一个月的嚼用了,钱六听后果断摇头不同意,表示住在马尾巷挺好的,有那个换地方的闲钱还不如攒着买新车呢。
而且人好好待在家里,外人又瞧不着,十来年了都没发生啥事,左邻右里谁不认识谁,怕什么。
去了富人区才危险嘞,万一在门口露个脸儿就被人家贵人老爷看见,想要抢回家当个通房丫头打生打死什么的,到那时他们才没地儿后悔去。
经历过王娇那事,钱六现在对于把大女儿嫁去富贵人家暂时没了想法。
搬家没搬成,钱六说的也不无道理,钱宝丫暂时搁置计划,叮嘱大姐在家好好照顾宝儿娘。
不过晚上她睡的更晚了,点着煤油灯努力写稿,争取多攒银圆备着,同时督促双胞胎弟弟学字认字。
这两个小家伙经过钱宝丫连续几个月的投喂,发生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小孩子身子长的快,吃食一好起来,他们就跟吹了气儿的皮球一样鼓起来了,长高长壮长白胖,几乎一天一个样。
白白嫩嫩看着养眼,精气神又好,让他们上街去卖烟卷时都比其他干瘪的小孩子受欢迎。
钱宝丫在手里的银圆达到两百的数目时,曾想把他俩送去附近的私塾上课,最后因为兄弟俩基础尚且薄弱,又正沉迷于自个儿能赚钱的成就感,不乐意花那么多钱去看人脸子,且他们家又没有德高望重之人写信推荐入学,所以只能作罢。
家里的其他人都照顾到了,不知不觉中,钱宝丫自身也改变很多。
首先最明显的是她终于长高了点,身上长了肉后也红润了匀称了,浓眉大眼挺鼻小嘴儿,继承自父母南北方人的特点,五官隐隐有一两分混血儿的味道,搭配一袭简单的碎花布衫,看起来就是个青春逼人的小姑娘,不再瘦巴巴的像只丑小鸭了。
终于摆脱掉黄毛丫头的形象,钱宝丫是十分高兴的,不枉她每天顶着便宜爹的死亡视线,使劲给家里的饭桌上加餐加餐再加餐。
形象一好,再加上‘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种气质,钱宝丫发现自己上街卖花的时间都缩减一半。
因为现在的她也有和其他水灵灵的卖花姑娘争一争的本钱,外加小聪明和讨喜的话都有都能说,众多小姑娘里,她的花往往卖的更好更快,气的姑娘们更不想同她说话。
好在钱宝丫知道见好就收,与之前一样卖完一篮就收工,将后面的时间让出来,并不耽误其他人的生意。
这天,她又提前卖完一天的任务量,回到家却见宝儿娘在偷偷揉眼睛。
“娘,你怎么啦?”都说孕妇容易情绪激动,钱宝丫这会儿问话都刻意温柔着来。
宝儿娘细长的眼睛闪了闪,嘴上说着没事,手里的帕子却扯了又扯,上面绣的几根兰草都快被她扯变形了。
钱宝丫唔了声,明白她这是有心事,但不想说。
行叭,不说就不说,反正等晚上钱六回来让他去问问,宝儿娘拒绝谁都不会拒绝他的,夫妻俩一个被窝什么事都好讲。
钱宝丫识趣地不再刨根问底儿,转而拿出今天赚的铜板银角子来哄便宜娘开心。
有钱拿嘛,心情总是好的。
宝儿娘果然高兴了点,丢开帕子仔细收下铜板,把银角子又退还给她,让闺女自己攒着。
见她开始一枚枚地数铜板‘玩儿’,钱宝丫趁机去厨房找大姐,想问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一向温柔腼腆没脾气的宝儿娘怎么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小白兔似的生起闷气来了。
看那样子,小白兔还暗戳戳地憋着气要咬人哩。
钱玉丫正在厨房忙着做午饭,案板上放着不少新鲜的食材。
秋天粮米蔬果多,花不上几个钱就能买上一些,因此他们家的伙食水平随着金秋来临更上一层楼,不仅吃的饱,还得讲究营养均衡,这样才能身体棒少病痛。
后面那些是钱宝丫说的,被十分听妹妹话的钱玉丫记在心中,认真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