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之前都是一副不怎么过问顺其自然的作态,钱宝丫还以为他们是不不关心这事儿了呢,原来都是为了顾及她的心情而藏着的么,到了关键时刻终于显露了出来。
钱宝丫心中微动,手上利落地把信封撕开,拿出里面的信纸和汇单。
前者被她展开仔细阅览,后者一出现就让钱六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夺了过去。
回信写的挺简洁,大致意思就是说她的文章写的不错被录取了,编辑在信中点评了一番其中的优缺点,鼓励她以后多多投稿,写出更好的篇章来。
至于稿酬,因为是新人,报社给的不多。
初次按照千字一块五的价格,以后投中的多了会依次上涨。
钱宝丫扒拉着手指心算一下,投中的这篇小说写的不长,只有将将几万字,但要是算下来总共的稿酬也有五十多块了。
“二丫,这上面写着多少?”钱六捧着汇款单稀罕了一会儿,因为不识大写的数字,最后只好又过来问闺女。
钱宝丫心里有了底,拿过单子一看,果然上头写的数和她心算的差不多。
“爹,不多,一共五十二块。”
“啥?有五十二块?五十多块还不多吗,够咱一家子好几个月的嚼谷啦。”钱六惊喜地又一把将单子拿走了,面上神气又得意,跟揣个宝贝似的。
宝儿娘和钱玉丫在一旁听了这个数后更是震惊的不得了,根本没想过写文章这么挣钱的。
之前一篇两块那次,因为钱算不上多,她们还没怎么觉得,这次一下子多了那么多,母女两个顿时被震撼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惊喜和希冀。
钱宝丫被她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解释说写文章确实比旁的挣钱,但这其中存在不定性,而且前期容易收入不稳,后期成效如何还得看个人天赋和努力以及运气,不是回回都能如愿的。
“没事儿没事儿,有机会就成,你慢慢来不着急,咱们有你爹养家呢。”宝儿娘柔声宽慰,和大女儿一起笑成了一朵花。
母女俩实在高兴啊。
家里出了个有大本事的,不掏力气光靠脑子就能挣的比一般人多,好好好!
“娘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宝儿娘欣慰地抹起了眼泪。
孕期的人比较情绪多变,钱宝丫是应付不来的,赶紧交给大姐玉丫去哄,自个儿默默退下了。
娘仨说着话的空档,钱六已经揣着汇款单蹑手蹑脚地溜去外头。
钱宝丫趁机追上去,拉着胳膊不让走,光明正大道,“爹,那是我挣的钱,把单子给我。”
写文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哎,她还想攒着给家里换个地方住改善一下居住环境呢,可不能让钱六赖去了。
钱六本还想装疯卖傻地把银圆收入兜里呢,结果被自家闺女当面直白地道出,这就没办法装糊涂了呀。
“二丫啊,爹的买车钱还不够呢……”钱六紧紧捂着口袋开始老调重弹耍赖皮。
钱宝丫对他念叨的那一套都快会背了,点头应着,手上却毫不迟疑地将汇款单抢了回去。
买车钱会有的,但这笔银圆不能全部给他。
“爹,钱等我领回来会给你的,别着急嘛。”钱宝丫不顾钱六装可怜的傻样,拿着单子亲了口揣进怀里,那姿势跟刚刚钱六的动作如出一辙。
钱六眼巴巴地瞅着,虎目立时一瞪为自己辩解,“我是你爹,至于没收你这点钱儿?”
说是这样说,语气硬气的不得了,但下一刻就见他嘿嘿笑着搓手手。
“嘿,那啥,单子借我一晚上呗,爹揣着出去溜达一圈。”钱六腆着脸开口。
钱宝丫秒懂他是想干嘛,顿时有些无语,便宜爹这有点好事就爱显摆的毛病也是没谁了。
“一晚上哦,明天我就去邮局把钱取出来,回来咱们分,不然……”下次可就一分不给了。
钱宝丫表明态度,最终将汇款单重新递了过去。
钱六目的达成,立即喜笑颜开地做下保证。还,明早就还,不然他拿着也取不出钱啊,他就揣着出去跟人唠唠,顺便放在身上睡一觉过过瘾沾沾喜气,说不定明儿个上工能多挣几笔赏钱嘞。
一夜过去,钱六第二天一早果真没有食言,在吃饭时把揣了一夜的单子还给了闺女,然后草草吃罢早饭兴冲冲地拉着车去上工了。
钱宝丫拿上东西,先照常去花店进花,然后没去平时常去的街头叫卖,而是脚步一转走向隔壁东华大学所在的那条街。
邮局就在那条街上。
早晨的时间,街头有许多身穿学生装或者中山装的学子,三三两两地或坐车或走路齐齐朝东华大学涌去,一个个青春年少朝气蓬勃,看得钱宝丫羡慕不已。
她也想像他们一样不用为钱财操心,无忧无虑地去上学,就如同她前世那般。
可惜现实不允许,新生命本来就是捡的,就别再讲究其他的了。
钱宝丫看了两眼转回头,心道真想再过一次当学生的日子的话,她会自己努力达成的。
眼看日头升高,行人渐渐增多,钱宝丫加快脚步走向邮局的方向。
这个时代的邮局不比前世,装修的很是简陋,但功能还算齐全,里面的工作人员态度也不错,工作效率比之后世快的多。
钱宝丫找到办业务的窗口,拿出家里的户口本和汇款单递进去,之后经过签字验证是本人,工作人员很快就把她所领取的那笔银圆划了账。
五十二枚银圆,二十枚一捆用牛皮纸封着,一共给了两捆,余下的十二枚零散地放着。
这些合起来有些份量,钱宝丫也没让对方换成银票,直接收了全藏进花篮最底部,上面塞满了花,不扒开仔细看谁也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走出邮局的时候,她都想好晚上回去这笔钱要怎么分配了。
首先,钱是她挣来的,自己肯定要占大头,毕竟以后要做的事有很多,钱财必须从现在就攒起来。
其次,钱六那边一定要给一部分安抚住,别让他心里不舒坦闹腾起来。
还有宝儿娘那里,得给点补贴家用,再提高提高家里的伙食,让一家子都吃好点,身体倍儿棒才能少病少灾不是。
钱宝丫慢悠悠地考虑着,心里美滋滋。
果然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啊,就像卫斯年鼓励她的那样,以后她要再接再厉赚更多的银圆,到时给家里找个好点的住处,让宝儿娘和玉丫可以放心地出门逛,再送弟弟们去学堂,哦,还要给便宜爹买辆洋车,实现他做上等车夫的梦想。
“卫老师,卫老师等等我。”黄莺般娇滴滴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钱宝丫暗自畅想的思绪被拉回,刚想到某个人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姓氏,让她不禁转头去看。
哎哟,还真叫她遇到了熟人。
只见对面的东华大学门口,卫斯年一身文人长衫长身玉立风光霁月,正要走进校门。
而在他身后有一个穿着上衣下裙学生装的女子追赶上去,嘴里娇嗲嗲地喊着卫老师,却唤不回那人一个回眸。
钱宝丫静静地望了片刻,直到两人消失在东华大学的大门内,方才恍然惊醒。
她这是在干嘛啊,不去赶紧趁着早上的人流高峰多去卖点花,在这里浪费什么美国时间。
钱宝丫甩甩头,小跑着回去开始工作。
晌午的时候,钱六十分巧合地拉车从她那儿经过,然后悄摸摸问她银圆领了没,没的话要不要他陪着去一趟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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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六瞄了一下眼睛睁的贼亮,布灵布灵泛着光。
“有人来坐车了,快去干活,晚上回去再分。”眼见着有人过来叫车,钱宝丫立马盖上花催着钱六离开。
钱六只觉得今天过得格外慢,特别是后晌,虽然在拉车的过程中和客人谈起自家能写文章的闺女特别开心,但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圆,以及它所代表的新洋车和上等车夫的神气身份,他就心痒痒的忍耐不住。
他有些后悔,更有点担心。
那些钱不应该让闺女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拿着,万一被人发现了咋办,丢钱事小,人要是出了啥事,他可没地儿哭去。
可闺女坚持自己带着,他也拗不过啊。
就这样忐忑地熬过半晌,终于等到下工时间,钱六拉上车就往家跑,多拉一单都不想了。
钱宝丫装着那么多钱,心里也有点不放心,所以日头刚落下她就赶紧提着篮子回去了,路过咖啡馆时往里瞧了瞧,没发现那人的身影。
之前在东华大学门口看到人,她不好上去说谢谢,本想找机会在这儿遇见以便感谢一番,没想到终究还是没碰到他。
钱宝丫暂时放过这事,提上钱匆匆回家。
到马尾巷时,摆摊的还有很多,她就顺手买下不少好菜,晚上一家人可以吃顿好的油水润润肠子。
等到开饭前,面对钱六炯炯有神看过来的视线,钱宝丫拿出准备好的一捆银圆一分为二,其中十枚上交便宜爹,资助他攒买车钱,另外十枚交给宝儿娘,好给大家都做身夏装,外带平时吃好点喝好点。
钱六没嫌少,给多少要多少,反正都是赚的。
至于钱宝丫手里剩下的那部分,他就当她在自个儿攒嫁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