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宝丽想要的公兔子暂时是没有的, 但母兔都在了, 公兔还会远么。
卫斯年默默无言地拿草绳将母兔子捆起来塞进竹篮,上面用野菜遮盖严实,然后拉上小媳妇回了家。
此时刚过去半晌午, 日头还没升到当空, 时间尚早。
钱母还以为他们不到中午吃饭不回来呢, 结果刚过个把多小时, 小夫妻俩就挎了满满一篮子野菜双双进家门。
钱父这时候不在家, 去村头和人唠嗑去了。
钱宝丽一回来就夺过竹篮跑到正在晒被子的钱母身边献宝, “妈, 看我们带回了什么。”
“啥宝贝?”钱母放下手上的活计,转头扒开篮子里一层青翠的野菜对上一双通红的兔子眼, 瞧得她立马哎哟惊奇一声,连忙接过篮子,很快把野菜都转移到别处, 然后露出篮子底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灰兔子。
经过前些年缺粮闹灾荒, 山上的野物变得精的很,一般情况下都捉不住它们。
现在自家闺女带回来一只肥兔子, 钱母也不禁稀罕了一会儿。
不过她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别看闺女向她献宝一副这是自己捉回来的样子, 但钱母心下却不信的,于是敷衍了闺女一个表扬的眼神,然后果断看向女婿。
“挖野菜时遇到的,顺手抓了回来, 想给宝丽补补身子。”卫斯年适时交待道。
钱母立马了然,对好女婿又有了一项认知。
人家不光是有文化的知识青年,还会上山打猎呢,本事不简单,他们家果真是赚了的。
钱母满意地点点头,提着兔耳朵就要去井边宰杀,钱宝丽赶忙拦下提出在家里偷偷养兔子吃兔肉的想法,把亲妈吓了一大跳。
“作死呢,私养家畜是搞资本主义,被人逮住尾巴要被割的,到时全家跟着一起倒霉,不行不行!”钱母强烈反对。
钱宝丽则是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偷偷养一些,毕竟时代已经快要变化了,上头的政策之类也明显宽松了许多,不会像之前十来年那样管的严。
但钱母早就被当初见过的那些阵仗吓怕了,咬紧不松这个口,就是不想让自家出现什么资本主义苗头。
并且为了防止闺女私下里胡来,钱母当即就把那只被抓回来的母兔子洗吧洗吧一刀剁了头。
没了惹祸的源头,看闺女还胡思乱想不,有好东西先吃进自家肚子里才妥当。
钱宝丽:“…………”节哀。
母兔子很快就命丧水井边,被放血剥皮砍成两半,一半用盐腌了,一半被钱母红烧,兔头则合着老豆腐干辣椒炖上了锅。
兔兔这么可爱,当然是椒盐红烧麻辣都好吃了。
钱宝丽提议没用,反抗也无效,无奈之下只好决定等兔肉做好,她会多吃几口的,以告母兔子在天之灵。
趁着钱母收拾了兔子,转道去灶房里剁剁剁地忙活,钱宝丽跑去找某人麻烦。
卫斯年这厮刚才坏她好事,等到钱母教训她的时候,他跑的比兔子还快,自己‘勤快’地去倒腾着竹篾编东西,却留她一个人面对爱的教育,他可真好啊!
“喂,你刚才怎么不帮我?”钱宝丽悄悄凑到埋头干活的男人身后,猛地掐着他腰上的软肉质问。
卫斯年僵了僵身体,大手轻拍开她,低喝道,“别闹!”
钱宝丽冷哼一声,心道昨晚是谁在床上哄着叫她小宝贝小甜甜,现在提上裤子倒是认为她胡闹不懂事了。
果然不愧是大猪蹄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眼看着卫斯年一心摆弄着竹篾编东西,连回头看她一眼都不曾,钱宝丽撇撇嘴差点没在他身后翻个白眼,正巧这时钱父出去转悠回来了,叫她看见眼前一亮赶紧凑上去,打定主意暂时不准备搭理某只狗男人了。
狗男人·卫斯年在她跑开后抬头看了眼,手里的竹笼子渐渐快要成型。
钱宝丽朝走进来的钱父迎过去,先是试探地问道,“爸,你说咱家养点东西咋样?”
“养啥东西?”钱父态度随意,好似对此没什么反感,不像是钱母那般忌讳。
钱宝丽不禁神色一喜,立马将刚才和亲妈商量但被拒绝的事说了说,试图从亲爹这里打开突破口。
话说为了在这个时代每天能吃上点肉,她也是够拼的了。
钱父倒是没有一开始就断口绝了闺女的吃肉希望,只道是现在看来上头的政策确实是比以前几年宽松了不少,但他们家与一般人家不同,普通人可能偷偷多养几只鸡鸭鹅什么的增加家庭营收,然而他们家不太行。
因为他是村里生产队的大队长,当以身作则,为人民群众做到模范作用,不能带头搞资本主义,挖社会主义墙角。
钱宝丽:……养窝兔子而已,怎么就成资本主义尾巴了。
社会主义城墙那么坚固,她就养点东西吃肉而已,估计连层墙皮都刮不下来,还挖墙角嘞。
但是钱父职责所在,想让他松口是不可能的。
“爸不能应,你别胡来啊,有啥事就多和卫小子商量。”钱父安慰了下神情沮丧的闺女,然后果断地甩锅给了女婿,自己背着手溜去了灶房。
钱宝丽再次无功而返,丧丧地看了看正在编笼子的卫斯年,觉得这家伙肯定也不会同意的,那她还白费什么功夫,最终摇摇头放弃了再去和他磨嘴皮子的念头。
今儿个的中午饭十分丰盛,因为有肉,豆腐汤也很香。
钱母的手艺不一般,半只兔子就叫她做出一桌全兔宴的丰富程度,待到饭菜出锅一一摆上,瞧着就很喜人,更别提扑鼻的馋人肉香了,引得人直想流口水。
钱宝丽吃着红烧兔肉、喝着兔头豆腐汤,几乎要眼含热泪有没有。
新鲜的肉食可真香啊,感谢母兔子的献身,阿门。
“做什么怪?好好吃饭!”钱母敲了闺女一筷子,故作严厉地教育道。
钱宝红:“……哦。”
有肉有菜的午饭最终让一家人好好饱餐了一顿,添补了下肠胃里稀缺的油水,下一次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吃饱喝足,钱宝丽想帮忙收拾碗筷被拒,索性回屋歇着思考这个问题。
该怎样常有肉吃呢……
要不,她把小空间里的粮食拿出来去换肉票,然后回来交给钱母去买肉?
这是个好想法,不过得悄悄寻找机会。
不能因为贪图一点口腹之欲就把她的小秘密暴露了。
还有小空间里的其他东西,需要找机会拿出来吃用,不然光搁在里面当摆设还不如没有,她上个世界可不就白忙活了么。
“在想什么?”卫斯年看到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突然出声问道。
这家伙终于不再编他的竹笼子,而是随同媳妇一块回了屋,这会儿开始有点没话找话来着。
钱宝丽凉凉看了他一眼,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在想兔兔真好吃,可惜不能常吃啊。”
“…………”
这话卫斯年没有接,而是站起身走到他放东西的柜子前,打开门开始扒拉着翻找什么,片刻后他转身递给自家小媳妇一个握紧的铁拳头。
钱宝丽:“???”啥意思,一脸懵逼。
看着怼到她眼前的大拳头,在卫斯年眼神的示意下,钱宝丽坐起来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背。
然后下一刻拳头翻面打开,露出手心里一小把牛肉粒,总共只有几颗的数目,在这时候却是挺稀罕的精贵物了,特别是在如今缺票少钱的乡下村子里。
“给我的?”钱宝丽立马来了精神,睁大眼确认道。
卫斯年点点头,一把将牛肉粒全塞进她手里,然后揉了把小媳妇的头发,转身准备出去。
钱宝丽满心扑在新的小零食上,一个没注意他人就不见影儿了,问钱母道是看见他背上竹篓拿上绳索家伙上山去了。
钱父因为是大队长,不好上山寻摸公家的东西,不然他也跟着去了。
虽然他嘴里说的不能搞资本主义挖社会主义墙角,但女婿上山去抓野物,他也没多说什么阻拦的话。
钱宝丽疑惑,“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去了呢。”
“看你这丫头馋肉,女婿说到山上下几个套子试试。”钱母感叹道。
得知卫斯年上山的目的,钱宝丽心里不知怎么酸酸的,回到屋里发呆了许久才缓过来。
之后她就决定不跟他闹别扭了,巴巴地打开大门坐在门槛上专心等他回返。
随着时间的过去,日头渐渐西斜,在晚霞漫天时,那人方才踏着夕阳出现在视野中,背着小竹篓朝着家门口缓缓走来。
钱宝丽低落的心情立即阴转晴,高兴地站起来挥了挥手。
男人瞧见了她,马上加快了速度,大步走过来拉上她伸出的手,两人一块进院关上了大门。
关门后,卫斯年来不及同钱父钱母打招呼,先将后背的竹篓卸下来,扒开上头的野菜显出里面用树叶包裹着的白绒绒,递给钱宝丽道,“给,你想要的兔子,小的更好驯养。”
钱宝丽愣愣地捧着挤成一团的小兔崽,眼睛控制不住地有点发热。
原来他不是不赞同她‘胡来’,而是记在了心里,并为她做了最好的考量,再默默去实现,直到将最终成果送到她面前。
这个男人啊,总能让人窝心又感动。
“小的也很可爱,不喜欢吗?”卫斯年见她盯着小兔子不说话,于是又低声开口。
钱宝丽回过神立即点头,“喜欢,确实比大的好,谢谢你啦。”
“你喜欢就好。”卫斯年眉眼彻底舒展。
完后,他弯腰继续往竹篓下面扒,再次掀开一层铺着的野菜,然后从最下面提出一只五花大绑捆的十分结实的野鸡来。
那野鸡嘴巴都绑上了还在一抽一抽地挣扎,看着特别精神有活力,羽毛很鲜艳亮丽,搁后世说不定还是什么野生保护动物,而现在它只不过是卫斯年逮回来的猎物,作为讨好岳父岳母和小媳妇的肉食而已。
钱宝丽:“……你没受伤吧?”感觉这种野鸡貌似不太好抓的样子。
卫斯年摇头,动作之间不像是有哪地方受了伤,整体看上去也不狼狈,让钱宝丽松了口气。
小兔子是很可爱,但要是拿她家狗男人受伤来换,那她宁愿不要也罢。
不过现在男人没受伤,而她要的肉食来源小兔子也到了,接下来就是好好养着,等到它们长大一窝一窝地给他们家提供荤腥油水啦。
而且兔子是吃草的,不用费粮食!
就在钱宝丽美滋滋畅想的空档,卫斯年提着野鸡交给了早就等在一旁乐呵呵笑开花的钱母,同时向钱父吱了声。
钱父摆摆手没说啥,对于闺女手上捧的小团子跟没看见似的。
钱宝丽反应过来,连忙试探地喊了声,“爸?”到底让不让养呀,给个准话呗。
“干啥?”钱父明知故问,紧接着一脸无辜地说道,“小姑娘家养几只小宠物有甚大不了的,还用特地跟我说?就是平时关着点别让人知道,要是跑掉一只,我可全都不给你留。”
“嗳!知道啦。”钱宝丽大喜,开心地高声应下。
随后,野鸡被钱母手脚利索地迅速宰了腌起来,准备留着每天吃一点,可以坚持上一段时间了。
野鸡羽毛也没浪费,被卫斯年拿去洗净晾着,不知道是想用来做什么。
野菜同样没逃过魔爪,被钱母摘干净泡在水盆里,准备晚上烫了放些油盐配糊糊吃。
等把卫斯年带回来的东西料理完毕,钱宝丽宝贝着的那窝小兔子也有了去处。
钱宝丽本想着在后院废弃的猪圈那里搭个严严实实的兔子窝养着,但在卫斯年拿出他上午编好的竹笼子后就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听取后者的意见。
竹笼子编的正合适,垫了些干草就能将几只小家伙放在里面养着,等大了再分笼就好,平时打扫卫生也方便。
待到把这些活计弄好,卫斯年将兔笼子搬到了后院鸡窝那里。
“村里人眼尖,有些地方养没养东西,他们一看就知道,这样放笼子里和鸡一起养着,互不干扰还能避过旁人的视线。”卫斯年一面麻利地干活一面不忘解释道。
钱宝丽瞧他将一切都做的妥妥帖帖,点了点头突然问,“你是不是早就这样打算了?”
不然怎么想的这样周到,比她一时兴起的念头全面的多,同时也靠谱的多。
没想到这人还身具口嫌体正直的萌属性呢,真……可爱。
“没,就在你说想养兔子吃肉那时候决定的。”然后一步步实施下来。卫斯年嘴里老实交待着,手里的动作不停,很快弄好兔笼的位置,然后迅速而麻利地将鸡窝也顺带打扫了一遍。
和他相比,钱宝丽就像个吉祥物,站在一边陪他说说话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