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咱们私藏的那些鸦片?”
豫坤点了点头说:“鸦片禁止得越严,咱们便越是奇货可居,前阵子那些不从咱们手里拿货的那些鸦片贩子要么关进大牢,要么充军发配,剩下的都是咱们这条线上的人。本来咱们可以借此良机随意的抬高价格了。现在姓林的突然宣布鸦片可以买卖,如此一来,咱们手里的货就卖不出好价钱了,说不定最后都得砸在手里。”
怡良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既然如此,赶快将这些货退还给洋人吧。”
豫坤听到这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唉,姓林的到广州之前,我怕出岔子,曾派手下去找那些英国佬商量着退货的事情,但是那些王八蛋却死活不同意,大谈什么契约精神,还拿出来当初签的合同,逐条指着上面的条款说咱们退货的理由不成立。最后说什么也不同意退货,奶奶的,快气死我了。”
“这些英国蛮夷真是不识抬举,我迟早会找机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怡大人,十万火急,眼下咱们应该怎么办?”
“你是粤海关总督,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你?这事交给十三行不就行了吗?”
“十三行那些人看着逆来顺受,但是咬人的狗不露牙,这事上他们可不值得信任,鸦片的事情毕竟见不得光!若是传出去可就麻烦了。”
怡良听到这里,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听说十三行有人跑到邓廷桢那只老狐狸那里举报我贪污。”
“你放心,那个老家伙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虽说邓廷桢不足惧,如果他们直接到京城告状呢?唉,实在小觑不得呀。”
“奶奶的,你查清楚了没有?举报人是谁?”
“十三行总行商伍秉鉴。”
怡良摇了摇头说:“你一定是搞错了,这个蔫货胆小怕事,连街上的乞丐都不敢招惹,他哪里有这胆量?”
“我也觉着不会是他。唉,算了!小心行的万年船,这次咱们还是认栽吧。”
“哼,静观其变,先停停再说。”
怡良说着话站起身来,吩咐门外的仆人准备轿子。他回头对豫坤说:“走吧,咱们去见见姓林的!”
豫坤想起来前几天宴席上的情景,心里有些发怵,连忙问:“这个时候咱去见他合适吗?”
怡良冷笑一声说:“放开鸦片这么大的事情,咱们怎么能够假装不知道?如果不去,倒象咱们真怕了他似得。”
就这样,两个人坐着轿子到了越华书院。
听说怡良和豫坤到了,赵神枪慌忙带着药王孙去旁边的厢房躲了起来。
香山对送信的仆人说:“让他们进来就是了。”
很快两个人便在仆人的引领下到了屋里,见过礼,分宾主落了座以后,香山歪着脑袋问怡良说:“巡抚大人有何贵干?”
怡良赶紧陪着笑脸说:“今天城中百姓谣传林大人下令鸦片可以买卖了,我觉着事关重大,所以特意来问问虚实。”
香山不以为然地说:“确有此事,街头巷尾到处都张贴了告示,而且我再三叮嘱你们巡抚衙门更要多张贴些。”
“林大人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香山瞥了他一眼,摆出钦差大臣的架势说:“不妥?有何不妥?你这是质疑我?质疑我就是质疑皇上,知道吗?”
在香山生活的时代,上级经常用这种方式说话,上级只要这么问话,那么下级再合理的质疑也会变成无理取闹,再诚实的建议都变成了居心叵测,所以上级们都喜欢用这种方式说话。
这一招果然奏效,这一连串的问号也将怡良给打蒙了,秃脑门子上顿时冒了汗。
他缓了缓,然后哆哆嗦嗦的说:“林大人,我并无此意,只是担心属下们问起时,我也好替大人解释……”
“如此重要的事情不需要向属下解释,他们需要做的只是执行!”香山打断他,继续用那种无赖的方式堵住了怡良的嘴。
胖子豫坤按耐不住,忍不住插话说:“属下们可以不知情,但是万一哪天京城的皇上问起此事,我和怡良大人一定要如实禀报!”
香山扫了豫坤一眼,嘴里“嗤”了一声,然后阴阳怪气地说:“豫坤,拿给皇上递折子威胁我?好呀,顺便将你给我十万两银票,还有骄奢淫逸胡吃海喝的事情都禀报给皇上。”
豫坤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有动静了。
香山见气势上已经压倒了两个人,决定见好就收。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最后闹僵了,两个人索性鱼死网破,最后两败俱伤,自己想要做的大事也落空了。
想到这里,香山换了副笑脸,转头对怡良说:“怡大人,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决定放开鸦片吗?”
怡良赶紧说:“我素来愚钝,还请大人明讲。”
“自打雍正四年开始,咱们大清朝便开始禁鸦片,但是鸦片最后还是没禁住,衙门不可谓不用力,但是错在方法不对,南辕北辙,越禁越禁不住,所以老办法行不通了,得换换脑筋,想想新办法。”
说到这里,他故意压低声音说:“二位知道我这是什么妙计吗?
“卑职不知道。”
“哼哼,这叫欲擒故纵,引蛇出洞。”
豫坤摇晃着大圆脑问:“不知道大人怎么个引蛇出洞法?”
香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那些鸦片贩子藏得太深,咱们先放出风鸦片合法,那些得意忘形的蠢货一定会蠢蠢欲动,到那时候咱们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听了香山这么一番滴水不漏的说辞,怡良和豫坤连连赞叹说:“林大人果然高明!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香山最后又故作玄虚地叮嘱怡良和豫坤说:“两位大人,我此次离开京城之前,皇上叮嘱告诉我说广州城中有些官员卷入了鸦片走私,所以我的计划千万不要泄露了。”
豫坤信以为真,以为他和怡良暗中走私鸦片的事情败露了,吓得脸都白了,端在手里的茶碗差点掉在地上。
怡良赶紧朝着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缓过神来,连口称是。
三个人又随便聊了一会,怡良和豫坤便起身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