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怕突生变数,心里隐隐不安,当晚便唤了怜冬一道先行过去瞧瞧。
长秋殿虽为一座独立的宫殿,但仅一间主殿,大小甚至不如昭阳殿的偏殿大,又常年失修,稍显破败,加之地处偏境,更显萧条。
放眼宫内,也就一两个使唤奴才。
扶了怜冬,直往内室而去。可还未进内,便听得里内传来对话声。
“要说你可真是幸运,宫里这么多女人,也只见你怀上了。本宫翻过内廷监的记录,你近来也只侍寝过一回,怎的就这般好命!”
最后一句声音低沉,说得却颇为酸涩。
心中一惊,竟是合德的声音!她终究是不甘心的。
随后又听祁良人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贱命一条,娘娘您才是福泽深厚。”
“哦?那你倒说说,本宫如何福泽深厚了?”
合德摆明刁难,身份卑微又性格懦弱的祁良人又岂是她的对手?
得亏是被我撞见,否则,祁良人这一胎保不保得住还两说。握紧了拳,便掀帘进了去。
因未有内监通传,二人见我突然到访,皆是一惊。
屋内陈设简单,合德坐着,祁良人福手站着,甚是恭敬。便也兀自寻了个高椅坐下。
合德勉强笑了笑,已不似方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和缓道:“姐姐怎么来了?也没派个人通传声?祁良人这甚是简陋,不知姐姐来也未来得及收拾,倒显得有些怠慢了。”
“何故妹妹能来得,本宫就来不得了?”挑眉看她。知她此刻慌乱,原在昭阳殿我便亲口说过待过两日再来看望,定未料想我当晚便过来了,此刻她倒像是做贼心虚被抓了现行。
“呵呵,祁良人大喜,妹妹我理当来道贺,这不,还带了盒上好的阿胶给她补身。若早知姐姐要来,便与姐姐一道了。”她颇显尴尬地说着,心里也拿不准我在屋外呆了多久,听了去多少她们的谈话。
“妹妹有心了。如今祁良人有孕也只有我们姐妹知道,我们义不容辞该多照应着。”我淡淡地说着。这话也是给她一个警醒,莫要轻举妄动,祁良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逃不了干系!
“姐姐说得是。天色也不早了,妹妹就先行告退了。”合德应了声,忙起身告辞。
一直见她出了殿门,才柔声对祁良人道:“祁良人快请坐,你如今身怀有孕,不宜久站。”
使了个眼色,怜冬上前小心扶着,她身子孱弱,也是站累了,便未有多加推却,寻了个下位,浅坐着。
“方才委屈良人了。”
她忙谦恭低头,答道:“皇后娘娘言重了,昭仪娘娘确是来看望奴婢的,还带了珍贵的补品,奴婢感激不尽。”
“本宫这妹妹性子骄纵,本宫最是清楚,你也无须替她瞒着了,她若言语有冒失的地方还望祁良人多担待着些,本宫自会替你做主。”
她轻轻抬起头,双目莹莹闪着泪光,感激涕零道:“奴婢卑微,多谢皇后娘娘庇护!”
怜冬端起桌上的小盒,道:“娘娘,那这阿胶?”
“明日拿去太医监请太医瞧瞧,孕妇用的东西,谨细些总是无过的。”
合德毕竟是有“前科”的,今日又如此在长秋殿耀武扬威,不得不让人怀疑。
后每隔三五日我便派人给祁良人送去补药或衣饰,还时常亲自去长秋殿看望。又指派了太医监资格最老的章太医亲自照顾,严防杜绝任何一切可能置堕胎的东西,尤其是麝香。
祁良人原是椒房殿中许皇后的使唤丫头,入宫比我还早些。模样倒还清秀,皇上年轻时贪新,一朝得临幸被封了良人,很快也就放在脑后了。
她性子本就谦卑,也未因有孕而骄纵,对我更是千恩万谢,惹人怜惜。如此婉约识礼的在后宫中已不多见了,我想着等她身孕足了三月,便告知皇上,好好晋晋她的位分。
为了防止我当年的悲剧在她身上重演,便私派了侍卫时刻在长秋殿前守着,不许任何不相干的人等探视打扰,包括合德。
这厢,怜冬带着太医监的回复回来禀报,说是那盒阿胶确实是上品,孕妇食用尤佳。
“太医可仔细验过了?”
“回娘娘,奴婢找了三位太医分别查看过,都说无不妥之处,您就放心吧。”
“那便好,你亲自给祁良人送去,叫她放心食用。”心想着,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合德了。
一月之期很快过去,祁良人的胎也是三月足了,算是稳固了。
有了我的严密保护和章太医的精心调理,她养的甚好,气色红润,身子也丰腴不少,周身都散发着母性光辉。都说怀孕的女人最美,她本就资质不差,真真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是时候该告诉汉成帝这个喜讯了,他盼这个孩子盼得太久,不知该是如何的欢欣雀跃。
早早便领着打扮一新的祁良人在甘泉宫候着,等待皇上下早朝。
夏公公许是从来没给过祁良人好脸子,这会子看见我亲自领着她,甚是惊惧,忙恭恭敬敬地请了安。
她自己也甚是拘谨,惴惴不安地低头揉搓着手中的锦帕,轻声道:“皇后娘娘,您说,皇上见到奴婢真的会开心吗?皇上可从未在奴婢面前笑过……”
握着她的手,安抚道:“相信本宫,如今你身怀有孕,又胎像稳固,定能顺利产下麟儿,那便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你的功劳大过天,皇上岂能不欣慰呢?到时你母凭子贵也是指日可待的,不必再屈居人下。”
她双目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急切道:“若真能如皇后娘娘所说,那娘娘您便是奴婢再生父母,奴婢也必会教导孩子孝敬您如生母一般。”
淡笑着点头,真能如此,也了了我此生做母亲的心愿了。
“皇上驾到!”殿外夏公公高声通传着。
祁良人立刻站起身,挺直了脊背,又耳语几句,嘱她切莫紧张。
汉成帝一进了内室,便爽朗开怀冲我道:“飞燕,朕听闻你一大早便过来了,仔细着了晨露,可有何要紧事吗?”
他温柔地抓着我的手,嘘寒问暖。
简直将一旁的祁良人视若透明,令她更显局促,后退几步,头压得低低的,一双手也不知该如何摆放了。
淡笑着点点头,回道:“确实有要紧事,也是天大的喜事。”转身唤了祁良人到跟前。
汉成帝不解,“这是?”许是他对祁良人的外貌也无甚印象了。
祁良人又是一阵尴尬,低声请安道:“奴婢长秋殿良人祁时,拜见皇上,皇上万福万安。”
汉成帝只淡淡地“喔”了一声,便不再看她,转而又疑惑看我。
我忙解释道:“皇上大喜,祁良人已身怀龙嗣,足有三月了。先前臣妾做主一直未对外透露,如今胎像稳固,母体安健,特来向皇上道喜!”
“当真?”他再次看向祁良人,目露惊喜,音调也拔高了几分。
祁良人面色微红,含羞地点点头。
“这可真是太好了,祁良人,你有功!皇后设想周到,亦是大功一件!”汉成帝欣喜说着。
嫣然一笑,道:“臣臣妾为后宫之主,未皇上排忧解难是份内应当的事,不敢居功。倒是祁良人,孕期辛苦,功不可没,皇上是否应该好好厚赏一番?”
汉成帝点点头,“自是应当的,就先晋为美人,待他日产下麟儿,再另行赏赐!”
祁良人喜不自胜,万未料想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忙跪谢皇恩。
“至于后续,还得劳皇后多加照拂着。”汉成帝含笑地说着。宫中妃嫔有孕者鲜有能保全的,其中人为的因素有多少,他有怎会不知?
“皇上信得过臣妾,臣妾也定不辱命。”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地接下这担子,若是交给旁人,倒还不放心。
剩下祁良人又是千恩万谢,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