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花木葱郁的时节,闲来无事,迷上了修剪花枝,将那一盆盆杂乱的草木修剪出各式形状,仿佛立刻又赋予了它新的生命,让人颇有成就感。
是日,正专心拾掇着一盆娇艳盛开的迎春。
“昭仪娘娘到!”殿外小李子高声通传着。
倒是稀客,自惋秋一事后,合德便再不与我亲近,不巧碰上面,态度也是冷然得很,更别说亲自到昭阳殿看我了。
她肯主动跨出禁锢,倒是难得的幸事。忙放下修剪花枝的大剪刀,起身相迎。
合德一身华贵的宫装,领着身后十数个奴才,笑盈盈地进了屋。相较我的居家衣饰和素面朝天,此刻盛装打扮又浓妆修饰的她,倒更像是尊贵无比的皇后。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万安。”她竟拿腔走势地向我行起礼来。
我忙将她扶起,嗔怪道:“你这丫头,别人如此也就罢了,你还跟我来这一套?咱们姐妹岂不是要生分了?”
“是是是,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合德继续调笑道。
我作势要打,“乖张丫头,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姐姐快坐下。”合德便亲亲热热地挽着我坐下。
我也甚是高兴,姐妹间许久没有这般亲近了,便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合德,自惋秋一事后,我们姐妹便疏远了许多,如今又能这般要好,我很欣慰。”
合德神色微愣了愣,转而又故作松快道:“从前都是妹妹不懂事,以后再不会了,咱们到底是亲姐妹。”
微微点头,又试探地问道:“妹妹会否介怀我坐皇后之位?”
她目光微闪,更显局促,僵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放眼阖宫,还有谁比姐姐更适合这个位置吗?”
又瞧见我摆在案上的沾着碎花叶的大剪子,忙转移话题道:“姐姐如今已贵为皇后,怎的还亲自做这些?”
“闲来无事,就爱摆弄些花草,与尊卑无关,个人喜好罢了,只图一乐。”我笑着解释道。知道她的脾性,若不说清楚,定又要怪罪奴才没有好生伺候。
合德微微点头,笑着道:“这倒也是,身份不同自然心境也是不同了。姐姐如今荣膺皇后一位,自然应该一枝独秀,岂可让些旁枝散叶阻碍了观瞻?剪掉好,瞧着这迎春经姐姐这么一摆弄真就生气多了。”说完还不忘端起盆栽,左右看了看。
我惊讶地看向她,没想到我的一时兴起竟引得她如此一番看似无心的言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为巩固后位,借花预示着要对旁人下手呢。
只当她是吃味我做了皇后,而自己只能做昭仪屈居人下,心有不甘,一时不忿才出言不逊,也没有多加理会。
正喝着茶,怜冬进了来,神色稍显匆忙,似有事禀告,但猛然见榻上也坐着合德在,只十足不自然地请过安,便生生闭了口。
聪敏如合德,又怎会瞧不出端倪,瞥了眼怜冬,稍显不悦地对我道:“姐姐的宫人就是谨细,我那帮愚笨的奴才就没这么个伶俐的,想是有事不便当着我面说,那妹妹我就回避好了。”隐隐透着委屈。
好不容易我们姐妹少了隔阂,我又怎能眼见关系疏远?忙不在意地笑笑,对怜冬道:“无妨的,昭仪娘娘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听我如是说,怜冬便也不再犹豫,回道:“皇后娘娘,长秋殿的宫人方才来禀,说祁良人一朝承恩,怀了身孕,如今已两月有余了。”
我立刻起身道:“竟有这样的喜事?”
“回娘娘,千真万确,看诊的太医那边也确认过了。祁良人位分低微,难见圣严,娘娘是后宫之主,又感念您当年出言相救之恩,如今有了身子,第一个便来回禀皇后娘娘。”怜冬如实答道。
“嗯。那本宫就更要好好待她了。怜冬,你快去库房挑些补品给祁良人送去,就说本宫过两日便亲自去看她,让她好生保养着。”忙喜不自胜地吩咐道。
“喏。”怜冬领命退了出去。
“宫中许久不曾有这样的喜事了,皇上知道了也定然很高兴。”我已经禁不住设想出龙颜大悦的场景了。
只听合德小声嘟囔了句:“这贱婢可真是好命,又这般懂得溜须拍马。”
忙更正她道:“祁良人比你我伺候圣驾的时间都长,自然福泽深厚,得享龙嗣也是早晚的事,她又知深浅进退,替自己和孩子谋求庇护,倒是个可人懂事的。”
合德不曾想自己的私心里小家子气的话被我听了去,立刻面露尴尬,低着头佯装喝茶,不再言语。
没时间理会她这些,冲惜春道:“快帮我梳头,我要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诶,姐姐,不可。”合德却将我拉住。
“为何不可?”我疑虑,难不成她又要打什么歪心思?
“姐姐难道忘了曹經娥的事了吗?当日皇上听闻曹經娥有孕,龙颜大悦,可是后来曹經娥滑胎,皇上又是何其伤心哪。祁良人的胎才两月,尚不稳定,如若又发生曹經娥那样的悲剧,皇上大喜大悲之下,该是多么伤身又伤心哪!”
“说得也是,那妹妹的意思是?”
“何不等祁良人的胎到三月稳定时再告诉皇上,那不就高枕无忧了吗?”
我细一思量,合德说得也有道理。皇上盼子嗣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可一定要万无一失。
“好吧,便依妹妹所言。那这事可不能大肆宣扬,以免扰了祁良人的清静,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姐姐放心,妹妹绝不对外透露半个字。”
想到我那未谋面的孩子,至今对合德心有余悸,但见她一脸真诚,说得头头是道,便也就稍稍放心了。只盼着祁良人能吉人天相,平安顺利度过头三月,那皇上紧锁的眉头也能暂时松一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