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儿姐姐她们说三日之后你们就要和他们一起回石门了,心情还好吗?”
两个人站在西湖边相距数尺,萍儿止步在那处,不再上前。
石北玄本想上前,可……如今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上前便代表他们之间存在牺牲,他喜欢这里,就算在这里生活下去也没有关系,他可以不是石门的石北玄。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话,他一定放弃一切和萍儿在西湖边相守。
如果……没有发生……
萍儿像是看穿石北玄的想法,站在那处,盘膝而坐,面对着西湖景色。远处画舫连绵,歌舞声声不断,依旧繁华如初,比那山山水水还要坚韧。
就算是兵临城下也撼动不了这方的纸醉金迷。
“你后悔认识我吗?”
萍儿坐在那处望着稳如山石的石北玄,石北玄仿佛没有听懂萍儿的话,很久才反应过来,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我没有想过。”石北玄也在原地坐下:“我一直都在想,如果石门没有被分裂,天下没有大乱,我们就这样在西湖边相遇就好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后悔还是不后悔。”
“一切都没有发生?”萍儿有些迷茫,她不禁在想,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要从什么时候开始算哪个头,从叶家和杨家的天下争夺开始吗?好像不是那么近,但是好像又没有那么远。
所有的事情都是水到渠成,命中注定的。
他们的故事,她和石北玄之间的矛盾,分离,都只是这场乱世争夺中一朵小小的水花,旁人看了心中都不会击起多少怜悯。
可……其中的苦痛,尤其是旁人可以理解的。
“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你我也不会相见。”萍儿说。
石北玄点头:“你是西湖空山门中的萍儿。我是石门坐下第一弟子石北玄。今生都不会有交际。”
“以前很多人都和我说过人生最怕的就是有缘无分,最叹息的也是有缘无分,北玄,等你回了石门,就把我和西湖忘了吧。”
“忘了?”
“对,忘了。”
“为什么?我们不是……”
“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回忆里面,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我就找陵儿姐姐要忘情丹,一辈子都不会想起你。”
“你一定要如此嘛?”石北玄满目荒凉,一时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面前的女子。
西湖的风变的凉了,那头的歌声转化成声声琵琶。
再没有人说话。
萍儿也思量过或许她可以放弃自己现有的一切跟着石北玄去石门,可心里也清楚,她离不开西湖的山水,她自小就长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是她的家也是她唯一可以停留的地方,离开了这里,萍儿……就不会再欢喜,因为知道这些,因为明白。
石北玄对她而言很重要,喜欢也是一样重要。
她在空山门还有她的职责,她不能将一切都丢给秀儿,这是她的职责,她手下有那么多人要活下去,她在承担起空山门重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任性二字的离谱性。
那画舫的灯落了,日头升了上来。
湖岸边,两个人人影相拥,不为重逢,只为诀别。
“陵儿……”
远处高楼上,七七与广陵拿着酒葫芦,眉头紧锁。
“当真没有两全法?”
“也许,有一日会有,但……肯定不是现在,如今江山动荡,很快就要易主了,乱世之中容不下儿女私情。况且石门的事情也不是石北玄说放弃便能放弃的,毕竟百年的大派,不可能一夕之间就消失。”
“眼看着萍儿如此悲伤……哎……于心不忍啊。”
“那就带上她吧。”广陵饮了一口酒:“这次去石门把她带上,到时候到底是留下还是离开,让她自己决定,反正咱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事情,你说呢?”
“那空山门呢?”
“有水瑶,有秀儿还有三叔,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大不了走之前给他们制定好撤退路线,无论如何保空山门的周全。”
“也是。”七七了然,不再多问。
耳边传来阵阵的马蹄声,广陵在高处看下去,只见那李家三兄弟华衣驾马前来,身后还跟着昨日前来找水瑶麻烦的六个赤红色衣裳的人。
“看来是来找麻烦的?”七七幸灾乐祸。
“这麻烦,我还真的不想理。”
两个人飞身而下,落在那人马前,红衣飞舞,形如鬼魅。侧畔而过,来往的行人都在这份潋滟的灵动前停下脚步,忘记了原本的目的。
只听那明艳的不可方物的女子盈盈开口:“不知道,三位可是在找我?”
一见她,那李家三少爷拔剑而出,却被广陵一身寒气逼得收了剑。
他们带着麻烦而来,自然她也不会客气。
“姑娘回来了?”李航新下马鞠躬。
“二公子好,麓扬他们还有些时日才能回来,我先回来处理些事情,你的马车也在徐帆他们那里,等到他们回来自然会归还。”她彬彬有礼,言语坦然。
“不急,不过一辆马车而已。”
“既然二公子不是前来要马车的,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李航新有些为难的看着李家大哥李成平,那大公子丝毫没有要下马的行动,七七见此,只略微发动真气,漫天狂风作乱,马儿的腿被那些石块击中,呼痛而跪。
原本颐指气使坐在马上的两位公子,立刻跌落下马,那些赤红色的人飞速赶来,扶住他们的主人。
行人见此却笑出声,可一见是李家公子立刻便加快步调,速速离去。
“是这样,昨日姑娘遣人送来了这六位兄弟,我们不知道这六位兄弟做了何事,姑娘居然将他们冻住?”
“哦?这样吗?”广陵满面无辜,侧头去看那六人。六人只觉得周身寒气四溢,纷纷退让。
“呵,全天下估计也就只有你一个人有这样的功夫,你肆意伤人,可知这是大罪?”
“我可没有伤人。”广陵手中的长剑微微露出锋芒:“我一般伤人,都只会将那些人的五感全都废掉,如果只是冻住就算伤人的话,你未免也太折煞我了。”
“你!!”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出手冻住他们?”
“你应该先问问他昨日做了些什么,没有废掉他们五感,你该庆幸。”
李成平面露厉色:“区区女子如此嚣张!”
“我还敢更嚣张。”她笑道:“大公子难道也想尝尝被冻住的滋味吗?这天气渐渐微凉,就算是贪凉,也不能如此作死啊。”
“你!!”剑锋飞来,是李成平的佩剑,广陵未动,双指按住那飞来的长剑,寒气通过兵器进入李成平的经脉。
面色发青,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他惊慌的望着面前的广陵,明艳姣好的女子此刻如同可怖的厉鬼,叫人发怵。
食指轻轻击在剑锋上,那被真气凝固住的长剑,段成几节,落在地上。
李成平面色惨白,狼狈的向后退了几步。
“想要活命就要认清楚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江湖之上可没有人管你是谁。”她字字珠玑,缓而威慑十足。
李航新上前,有些堂皇:“姑娘手下留情,航新感激不尽,就此离开。”
“二公子客气。”她微微颔首。
李航新上前拉住他大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李成平也不再刻意找茬,随着李航新离开。
七七站在那处看着那躲在几个人身后的赤红六人,总觉得心中烦闷。
直叫真气大涨,一人赏了一道风刃。
二人转身而去,广陵道:“你在惹事啊。”
“反正过几日就要走了。”
“七七,这么久不见我都快忘了,你是个多不靠谱的人。”
红衣飞身而上,七七一怔,随即飞身追上:“你什么意思?”
身影极快,一句话落在风中后,便不见二人的踪迹。
李航新等人望着那急速离去的身影不由的警惕起来,若是有一日这些人成为敌人,怕是极其恐怖之事,李航新将大哥扶上马:“若想活命,还是莫要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也不知,李成平有没有听进去他的忠告,只是沉默下来再不说话。
再说麓扬这方。
萧阳日日都跟在麓扬身后,麓扬练功累了,便指点萧阳练功。
萧阳想起广陵说不会收他为徒,便去问了麓扬,愿意不愿意收他做徒弟。
“木灵做你师父不好吗?”
“我知道她不会收我做徒弟,她教我的心法,也是旁的门派。所以师父告诉我让我自己选择去的地方。麓扬师父,您愿意收我吗?”
“我收你倒是无所谓,只是……你愿意以后跟我去梅林吗?”他说完这话,自己都一愣,这场景很熟悉。
当年……江都城中,洛非笑也是这么问他的……
上苍将一切拧转成一个轮回,你失去的终究会在别的地方补回来,而你曾经的善意也会在旁的地方找回来。
“梅林?梅林是什么地方?”
“梅林啊。”麓扬笑道:“我,徐帆,都是在梅林长大的,那里有一处花海,每年春天百花齐放,格外美妙。”
“那里好吗?和苗疆比起来哪个更好?”
“各有各的好,苗疆的月牙湖我们梅林就没有……”
“那我跟你去梅林,但是,我要杀了杨泰之后才能和你去梅林。”
麓扬伸手揉了揉那孩子的额角:“萧阳,梅林是个很好的地方,虽然有些人很难相处,但……还是好人更多一点。”
“就像麓扬师父和徐帆吗?”
“是,就像我和徐帆。”
萧阳,退后三步,跪在原地,恭敬有理的磕了三个头。
“师父在上受徒儿三拜。”
麓扬拉他起来,将他身上的泥土拍撒:“好,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