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绣提着刚刚做好的饭菜走到后山,前些日子她们从苗疆出来,被天井带到一处荒凉的林子里面,只是这林子里面的院子倒是不荒凉还颇有几分兵器世家的错觉。
麓扬,徐帆,萧阳,都被扣留在后山练武,每日十二时辰至少有六个时辰都在练武,苦不堪言。
段思绣每日看到累到在床边的徐帆都有些不知所措,他这般练下去只怕会伤着自己,那萧阳更是让人心疼,每日都弄得一身上,这旧伤还没有好,居然又添了新伤。
麓扬倒是像个无事人,每日六个时辰之后还会自己多加一个时辰要求和天井老头对打。
这日徐帆和萧阳都睡下了,段思绣拿着针线坐在院子里面开始做衣裳。
前些日子在麓扬的包袱里面看到了几件新衣裳,她眼睛一亮,虽然她也大致了解这衣裳是谁给他做的,却不会多事去问麓扬心里的感受。
倒是想着自己也该给徐帆做身衣裳了。
天井从天而降,面目都是慈祥:“段丫头在做衣裳呢?”
“嗯。前辈还不休息吗?”
“麓扬那小子还在练功,要看着点。”
天井似有难言之隐,纠结了很久才道:“丫头啊,我问你个问题啊。”
“嗯,您问。”
“你觉得一个男人心里可以装几个人?”
“几个人?当然是一个啊。”
“嗯?”
段思绣放下针线,笑看着面前的天井:“前辈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徐帆吗?”
“愿闻其详。”
“众人都觉得麓扬优秀过徐帆,我也知道,麓扬确实比起我家徐帆要优秀很多,就连萧门很多人都不太理解我到底为了什么喜欢上了徐帆。”
她低眉浅笑:“我自己都细细的想过,难道只是因为徐帆这种逗趣的性格吗?不是的,这个世界上那么多逗趣的人,难道只有他徐帆一个能让我喜笑颜开吗?我第一次见到徐帆他就是现在整个模样,只是要更傻气一点,一副孩子王的模样,带着梅林和萧门的孩子漫山打鸟摸鱼。做什么事情都顺着自己的心意。他就像是荒芜沙漠里面的绿洲。”
“少年时候门主打算把我指婚给他,他当场就拒绝了,气得我每次见他都想一剑刺过去,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怕我不愿意与他连枝,在他的心里男女感情都必须是两情相悦的。如果是一个人的独角戏那么就算唱的再好,也不过是场徒劳。”
“感情这种东西在徐帆的眼里是珍贵的东西,他绝不会去强求,但是他爱的他喜欢的,他定然会去争取。就好像他后来来萧门带我走一样。他始终都是顺着自己的心意,也同样顾忌着我的心意。”
天井露出了然的笑意:“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段思绣浅笑道:“我以为我已经回答你了。”
天井的笑声里面带着几分对过往的怀念:“方才问你的这个问题,我一生只问过三次,一次是问浅妤,一次是问陵儿丫头,一次就是问你。”
“那……谁问道的最好?”
那边灰色衣袍的白发人想了想道:“还是广陵回答的最好。”
“她如何说的?”段思绣有些好奇。
白发人望着江南的方向:“她说,她们竹门都是薄情之人,这份情薄到一生只够给一个人,说自己的心太小,一辈子只纳的下一个人。”
“所以,淇奧是个什么样的男子?”段思绣其实很好奇,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问。
“淇奧啊。”白发人席地而坐:“若世上定要我找一个人打一场,还能心甘情愿认输的,也就只有淇奧一个人。”
“那模样呢?”
“胜过麓扬。”
天井像是在自言自语:
“气韵不凡,那个时候他和陵儿丫头一个人拿着笛子,一个人拿着玉萧,一个坐在树枝上,一个人站在树下,两个人都是一身雨后寒竹般的青衣,远胜人间百景,徒留一片温情。”
“难不成像仙人吗?”段思绣对那故去的男子充满的好奇,能将木灵那样女子的心牢牢握在手心,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像。”天井摇头:“你的长相比较像仙人,徐帆和你能称的上一对神仙眷侣。陵儿那丫头和淇奧不像。”
“为什么?”
天井扬声笑道:“你们一看就是正派成长出来的孩子。站在一起也登对的很,而且确实有几分仙气。”
“难道他们没有吗?”
“你第一眼看到陵儿是什么感觉?”
“美,美的很灵动,不像是人间的人,灵气很高,仿佛一瞬间就能化成繁星消失不见。而且,而且……”
“而且,微微一笑就让人心魂动荡。”天井道:“淇奧也是这种人,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些奇异的气质,灵气极高,不受世间束缚,肆意妄为,叫人羡慕不下啊。”
麓扬站在院外,将二人的对话全都纳入耳中……
萍儿见到七七的那一瞬间,颇为惊讶:“陵儿姐姐,你真的把他们找回来?晓柔姐姐和泽新哥哥呢。”
“他们还在很远的地方。等办完事情就会回来了。”她坐在那处,背上两把长剑将人移不开眼。
众人入了船屋中。
“石北玄呢?”广陵问。
“他带着兄弟们去盘楼去了,过会儿就回来。”萍儿扑进七七的怀中,又给广陵他们上了不少茶点。
望着萍儿的模样,她们便知道这个丫头如今已经是情根深重了、
“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去石门了,你通知一下石门的弟子们,要加紧练功了。”广陵道。
明显的,萍儿倒茶的手微微一抖。
“这样啊,我这就吩咐下去。”
“萍儿。”七七喊住孩子。萍儿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一直在船外的三叔,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两条湖鱼。
“人生聚散如浮萍,你自己要测量好,你心里的那些权衡,哪一个更适合你,你自己要有个数。”七七望着独自站在那处的萍儿:“若是……你想。”
“七七姐姐,陵儿姐姐,你们说世界上真的没有两全的办法吗?”
众人沉默。
“没有。从来都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
“这样啊。”
萍儿刚刚跑出去,秀儿就进来了,满目愁绪:“你们也都看出来了。这萍儿一头栽进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这都是姻缘。要怪啊,只能去怪月老。”七七说:“其实你别太着急,如今石门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肯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广陵也是无奈,接过三叔手里两条湖鱼,开火做饭了。
“上次我在这里做了不少药丸,你拿几个戴在身上。”
七七在船屋的小盒子里面找到那些药丸,装了三颗放在身上,然后坐在那处等待鱼上桌。
“我好久没有吃到你做的菜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
“也是,回竹门吗?我想吃笋子。”
“可以啊,那咱们就要在春天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个了结。”
“今年春天啊。应该可以的。”七七上前见那鱼汤泛白:“陵儿,我想吃排骨……”
或许石门的弟子心理都有一股旁人没有冲劲,说道要回石门,各个都是面犯光泽,每一个人要留下全都要跟着石北玄回去讨回公道。
广陵站在高处,正好能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她能看到萍儿眼中的失落,也能看到石北玄眼中的悲凉。
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两全法呢?
当晚,七七和广陵坐在船头钓鱼,石北玄来了。
“不过,功夫比起之前要很多。”广陵没有回头,石北玄一身新做的白衣,衬的他格外英俊,比起那千篇一律的绿衣要俊朗上好几份。
七七也转过头,石北玄走到广陵身边:“在下有一事。”
“你说。”
“我问了秀儿姑娘,他们说如果我要娶萍儿,是必须向你提亲的。”
广陵的鱼竿动了一下,原本要上钩的鱼儿逃走了……
“你要娶萍儿?我要是没有记错,你要回石门了。”
“我想要带着萍儿回石门。”
广陵不再说话,七七问了:“萍儿可愿意和你回石门?”
“她说她想去看看石门风光,是不是就是愿意的意思?”
七七摇头:“她是想陪你出生入死,不是想陪你去石门。你想想看就能明白,萍儿长在西湖这种市井之地,生性自由宛如蝴蝶,你们石门戒备森严,条率极多,是不可动摇的石头镇,你认为她会留下吗?”
石北玄低下头:“也许我可以放弃石门呢。”
“你如何放弃呢?”广陵宛如叹息般的摇头道:“你和她都知道,你不可能放弃,她也不能放弃。”
“石门不能没有你。”广陵道。
“或许会有人比我更适合掌管石门。”
“何人?”
“……”
“石北玄,认清现实吧。”
出发回石门的日子定在三日之后,石北玄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满心都是萍儿,他不知道该如何改变现在的局势,以他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当初答应了师父,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石门夺回来,不能落在那些奸邪的手里,可……如今他也明了自己最应该去做些什么。
他舍不得萍儿。
他舍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