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四季分明,住院病人的多少也有淡旺季的差别,每年冬春之交和秋冬时节,受气候影响,是东北地方病发病的高峰期。目前这个季节,医院患者极少,急诊室附近的几个病房,还处在闲置当中。
清源和绿豆把急诊室的门轻轻推开一条小缝儿,探头探脑向里面张望,燕赵还和绿豆离开前一样,坐在那里胡言乱语。
清源简单的目测了一下情况,慢慢后退数步,慢条斯理的和绿豆说给燕赵驱邪属于临时任务,不在那二百元酬劳的工作范围内,必须另外收钱!二十块,一分不能少。
绿豆没想到清源会坐地起价,他愣怔怔的望着清源的肥头大耳,暗骂他乘人之危,大发“人难财”!绿豆从心里往外,不打算让清源如愿,可是放眼天河县,清源这尊普萨,已经形成了垄断,此外再无第二家庙号,而且绿豆还顾虑一旦惹脑了清源,他一气之下撒手不管,犹豫了好半天,想到自己刚刚发了一笔横财,这才忍气吞声,不情不愿的答应。
协议达成,清源找了一个空旷的病房,关上门,一个人进去一通鼓捣,再出来时,绿豆觉得眼前一亮,此时的清源,虽然还是那身道服,但是已经全副武装,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腰间别着一根十字架,拂尘插在脖领子里,几个衣兜儿内鼓鼓囊囊,左手掐着一张道符,右手握着一根柳条,顺着柳条儿杆,滴滴嗒嗒,还在不断流着液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骚气。。
再看清源的表情,双眼放光,脸颊通红,貌似十分兴奋。绿豆亲眼目睹过燕老三驱除青蟒仙,简直可以用轻而易举来形容,仅用了一个回合,就把蛇仙驱离了刘青山的身体,而且还用道符打伤了不自量力的小长虫儿。他不理解清源道长驱邪怎么如此繁琐,而且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他猜测如果叫清源去对付阴尸,可能清源就得像打了鸵鸟血一样,兴奋再升级。
清源在急诊室门口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间一脚踹开房门,窜了进去,紧接着一个反踢,又把房门重重关上,虽然身上挂了一堆杂物,动作依然敏捷迅速。绿豆本来打算跟着进去,刚走到门口,险些被倒撞回来的房门迎面拍到脸上,又急忙退了出来。
屋里传来了清源道长轻微的说话声,听得不是十分清楚,绿豆重新把房门推开一条缝,刚好看到燕赵眼睛里闪射着凶光,脸上浮出恶毒的狞笑,嘴里尖声尖气,喷出粗俗不堪的脏话
“唰”,一道黑影闪过,房门被后退数步的清源再次踹严,“啪”、“啪”、“啪”
从屋里,清晰传出柳条抽击**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惨绝人寰的嚎叫声,比杀猪还要难听,绿豆捂着耳朵,痛苦的躲到一边,打算眼不见、耳不闻、心不烦
“吱”、“吱”、“卟嗵”、“卟嗵”、“哐啷”
虽然耳朵被双手捂得严严实实,但屋内糟杂的声音仍然清清楚楚,像一根针一样钻进了绿豆的耳朵。
绿豆暗怪清源,弄出这么大动静,是不是打算拆房子啊!他慌慌张张的向走廊两侧望了望,担心惊动值班的医生、护士或其它病人。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急诊室里虽然闹得惊天动地,却没有被任何人发觉,绿豆对县大医院职工的睡觉功底佩服得五体投地,居然能睡得跟死猪一样。如果偷鸡偷狗时家家户户都睡得昏天黑地的,那该多好!绿豆感叹。
绿豆等得度日如年,幸好时间不长,屋内的声音便骤然消失了,得意洋洋的清源道长,汗流夹背从屋内走出来。绿豆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摸摸打量着清源,想观察他有没有受伤?看到他脖子和腰上的十字架和佛珠还在,显然遇到的不是西方的邪物,两件神器才没有派上用场。他空着右手,柳条儿、道符都不翼而飞,左手拎着一只奄奄一息、长拖拖的黄色大耗子,“噗嗵”,扔到绿到面前,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告诉绿豆搞定了,燕赵就是被它迷住了。
绿豆大喜,定晴细看,才发现清源捉来的,不是耗子,而是一只硕大的黄皮子,胡子、尾巴都是白的。
绿豆紧张的问燕赵怎么样了?要进屋去看看。清源老脸一红,急忙拦住绿豆,匆匆忙忙把没关紧的房门关严,半真半假的敷衍绿豆,说燕赵本身的伤并无大碍,之所以长期昏迷不醒,主要是因为心火上行,冲了神智,再加上被黄皮子上身,元气大伤,才昏厥的这么久,必需好好休息,如果受到打扰,病情可能会加重,建议绿豆明天一早再去探望。绿豆虽然急着探视燕赵,但是清源说得如此郑重其事,他不敢拿燕赵的身体冒险,悻悻作罢。不过,在清源关上门之前,他还是隐约看到,燕赵虽然平静的躺在床上,但是裸露在外面的脸上却一条条、一道道,布满了被柳条抽出的血凜子。
草!就这两下子,照燕赵爷爷差远了!下手还挺狠!燕赵挨的这顿揍,是绿豆花钱让清源打的!绿豆无可奈何,暗想如果明天燕赵醒了,还则罢了,如果不醒,再去找清源算帐也不迟。
这么一通折腾,已经到了下半夜三点多,绿豆、清源在急诊室旁边一间空病房临时住下,虽然没有行李被褥,好在天气还不算冷,躺在空床板上也能将就一夜。
绿豆为了防止老黄皮子乘自己熟睡时缓过气来逃跑,找出一根绳子,把老黄皮子绳捆索绑,牢牢拴在床腿儿上,闭上眼睛核计明天应该治它一个什么罪?他折腾了整整二十几个小时,疲乏至极,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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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赵是被饿醒的。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痛,而且隐隐约约,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臊气,他掀起身上的薄被,伸长了鼻子闻了闻,并没有其它异常。他转头望向窗外,户外天空已经有了三分白,阳光正在一点点变强,明显又是一个好天气。他收回目光,四周墙壁雪一样白,鼻子中又顽强的钻进来一股来苏水儿的味道,混合进尿臊味儿,起了化学反应,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味道。燕赵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挺身坐起时,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肌肉,痛得他咧着嘴倒抽了一口冷气。
从屋中的陈设来看,燕赵感觉这里似乎是医院,他靠着床头坐下,开始努力回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清源、绿豆、喝酒、卖鱼他突然想起,自己和绿豆貌似正在和三个流氓打架,而且这一架似乎还没打完,自己怎么突然出现医院?而且当时貌似没有受到特别严重的伤害,身上怎么会这么痛?住院是要花钱的,想起花钱,燕赵猛然一激灵,自己赚来的钱在哪儿呢?他顾不得身上疼痛,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满世界乱翻,床头、衣兜儿、抽屉,但凡他觉得能藏钱的所有角落都找遍了,连一块硬币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绿豆”,燕赵大喊,回应他的只是病房内空荡荡的回音
“嗒”、“嗒”、“嗒”
楼道里传来高跟鞋抑扬顿挫的声音,渐渐靠近,隐隐还有人在低声说话。燕赵光着脚丫子,冲到近前,一把拉开房门,入眼是贺依婷惊讶的表情,然后她的脸上堆满的喜悦,欢声问道:“你全好了!”
陪在贺依婷身边的,正是杨庆伟,两个人身后,跟着楚霄云、曲亮及两三个高中时和燕赵十分要好的同学,虽然脸上还有几道血痕,但是看到他精神康复如初,众人无不大声欢呼,放下了一直担着的心事。
贺依婷手里提着给燕赵、绿豆等人准备的早餐。燕赵也不客气,接过来,一言不发,便连吃带喝,仿佛刚刚从非洲的贫民窟回来,几辈子没吃到饭一样。看得贺依婷柳眉直皱,连声相劝,要他慢点儿吃,别噎着。燕赵吃光了自己那份,又吃光了绿豆那份,险些连清源那份儿也造了,连打了几个饱嗝,才住了嘴。
燕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重新靠在床头坐下,通过与杨庆伟等人聊天,才弄清了事情的大概。这里果然是住院,而且自己住院医院居然要了三百块押金,燕赵心疼得要撞墙,兰雨曦的救命钱还没凑够,饥荒(外债)又多了三百块,还有一天多时间,再想挣够二百元,简直比登天都难。他心中愁肠百结,但是没敢在脸上表现出来,询问这三百元押金绿豆是怎么弄到的?贺依婷骄傲得像一个公主,快言快语告诉燕赵,是杨庆伟借给绿豆的,燕赵一个劲儿的感谢杨庆伟,感谢他危机时刻出钱帮忙,杨庆伟谦逊示意燕赵不要想太多。
燕赵感觉自己身体并没有大问题,他惦记着出去赚钱,惦记着兰雨曦,又不肯再为医院发福利,没病还在这里浪费人民币,催促身边一个同学去找一下绿豆,办理出院手续。贺依婷不知道他有心事,怪他心急,劝他再住院观察几天,燕赵死活不同意!众人见燕赵如此坚决,不好再劝,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多一点,还没有到医院规定的上班时间,便一边聊天一边耐心等待。
十来个同学聊得兴高采烈,燕赵心事重重,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闲话,贺依婷等人以为他还在为被流氓打伤的事情耿耿于怀,理解他心里憋屈,便没过多的和他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