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阴尸,仿佛变成了一颗定时炸弹,又仿佛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疯狗,趁人不备,随时都会蹿出来咬上一口,让人防不胜防,变成心腹之患。整整大半个上午,燕老三一直枯坐在门槛上抽旱烟,一管接一管,云雾缭绕中苦苦思索着对策;燕赵躲到屋内继续学习画符;绿豆无所事事,虽然红日高悬,也不敢单独出门,屁股下仿佛着了火,一刻也闲不住,院里院外蹦来跳去。
正午时分,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惊雷滚滚,片刻之间,就下起了大雨,天气也骤然间转凉。
下午两点钟左右,一辆港田出租车,停在燕赵家院门口,一个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七十斤左右的胖子,手里拎着一塑料袋儿苹果,从港田车上下来,顶着意犹未尽的细雨,大叫着燕赵的名字,走进院落,胖子上身穿一件灰色的半截袖,下身是深身的牛仔裤,旅游鞋,平头,大眼,圆脸,浑身上下肌肉虬结,魁梧壮实,给人的第一感觉,像极了社会上的不良青年。
此刻,燕赵正正襟危坐在燕老三的东屋炕上,聚精会神练习画符,绿豆光着膀子盖着被,在他身边呼呼大睡,听到有人在院内叫自己,声音十分熟悉,燕赵抬起头,诧异着望向窗外,看到进来的人影,燕赵大喜若狂,扔掉毛笔,跳下炕,套上鞋,迎了出去,大叫道:“老六,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
“二哥!”燕赵口中的老六同样兴奋得大叫,丝丝细雨中,两兄弟紧紧抱在一起,又立刻松开,互相上下打量,继而同时哈哈大笑。
书中代言:“老六”,是大学时,睡在燕赵上铺的兄弟,当时,在燕赵所住的512寝室里,一共住了八个男生,老大和老三、老四是省城人,其他五兄弟都来自外地,不用刻意结纳,地域纽带自然而然的就把八个兄弟分成了两个小团体,燕赵领导下的外地“团伙儿”,都是他逃课、看电影、打台球、追学妹的坚定追随者,老六,更是其中的铁杆分子、中坚力量。
大学四年,上至学姐,下至学妹,燕赵没少下筛子,不要说没有网住任何一条小鱼,即使是小虾米也没网到一只,只见花开,不见结果,倒是老六,虽然最后和女朋友分了手,但是放眼整个512寝室,直到大学毕业,老六是八兄弟之中,唯一找到了女朋友的人,每日里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看得众兄弟眼热心跳,羡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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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赵和老六关系铁,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名字,燕赵一词,古时指幽燕之地,即今天的河北一带。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问义不惧死,慷慨赴国难,民族危机之时最能体现忠义。华夏有难,以身赴死,燕赵之地一脉相承。历次华夏危机,必有河北英豪名垂青史。有史以来,这块土地上英才辈出,古有“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侠士豫让;有“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处报仇身不死”的邯郸游侠;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刺客荆轲;有“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的猛将张飞;有一身是胆,长坂坡曹军阵营中七进七出,单骑救主的常胜将军赵子龙;有刺配沧州道、雪夜上梁山的好汉林冲;有抗日名将冯玉祥;还有血染沙场、舍身报国的狼牙山五壮士……。慷慨悲歌的燕赵之士,由此演变而成英雄侠士的代名词。
老六姓付,名北戈,悲歌与北戈发音相近,叫起来又比北戈顺口,另外,老六不但人长得五大三粗,更有一副侠义心肠,他与燕赵一样,同为农村孩子,家境也不富裕,但出手却十分大方,极有古时英侠豪迈之风,因此,付北戈便被同学们叫成了付悲歌,久而久之,连姓也给他省略了,直接称呼他“悲歌”。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更何况来的还是自已的铁杆兄弟,燕赵一扫心头阴郁,张罗着把悲歌让进屋,热情的介绍给家人,又叫燕郑去叫醒绿豆,都是好兄弟,应该互相认识,接着,燕赵又催促父母赶紧准备饭菜,为好兄弟洗尘,一切安排完毕,燕赵才想起来问老六,几百里的路程,坐长途汽车要十几个小时,中途还要转车,交通如此不便,有什么急事要来天河县?
悲歌的答复简单而又任性,闲着没事儿,想二哥了,就来看看!燕赵感动得扛扛的,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一顿饭吃了近三个小时,天色发黑时才勉强吃完,酒足饭饱的燕赵,觉得没有尽兴,更觉得对悲歌招待不周,寒村农家,条件有限,不能带好兄弟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他心中有愧,一时心血来潮,寓私心(想见红衣女鬼兰雨曦)于公义之中,决定带悲歌去天河县最好的舞厅——野狼舞厅。
燕赵的父母听说他们要在晚上去舞厅,吓傻了眼,趁悲歌不注意,把燕赵拉到外屋,严肃警告他绝不能拿生命开玩笑,那老阴尸还在暗处躲着,万一遇上,容易小命不保。
俗话说:酒装熊人胆,何况燕赵并不是狗熊!此时,他已经被酒精冲昏了头脑,早把生死置之肚外,喷着酒气,挺着个大舌头,摆事实,讲道理,引经据典,一会儿说“生命诚可贵,友情价更高!”,一会儿又说什么“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与父母据理力争,坚持要去。双方各执已见,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燕老三适时回家来了。
见到燕老三,双方好像同时看到了主心骨,几乎是不分先后,都向燕老三求助,请他做主。
燕老三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燕赵父母暂时不用担心,虽然阴尸在暗,燕赵在明,但是阴尸昨夜受了重伤,估计几天之内,不能痊愈,更不会也不敢再出来害人。
既然燕老三都支持燕赵,燕赵父母再也拗不过他,不过他们并不死心,要挟燕赵,舞厅虽然可以去,但是经费问题必须自己解决,说完便气鼓鼓的摔门而去。
父母已经做出了让步,燕赵自问不能再“登鼻子上脸”,去跟父母要钱,他又喜又忧,把绿豆叫道一边,商量对策。
绿豆的兜儿比脸都干净,哪儿还能给燕赵出什么高明的主意,建议他借钱应急,两个人掰着手指头,把村里能张嘴借钱的亲朋好友数了个遍,正应了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数来数去,燕赵悲哀的发现,自己能开口的村里熟人,有一个算一个,无一例外,竟然都是穷光蛋。
“大燕,不如我去谁家顺点儿吧!”绿豆小眼珠子乱转,平时的劣行在酒后不受约束的开始显现,打起了小偷小摸的主意。
“滚犊子!想蹲芭篱子(监狱)啊,偷鸡摸狗的事绝不能干!”
“小偷小摸又不犯法!”绿豆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觉得十分委屈,低着头小声嘀咕,突然,他仿佛突然发现了新大陆,面现喜色,提议去江边湿地里的野泡子钓点老头鱼卖了换钱!
燕赵摸着脑袋,对绿豆这个提议很赞赏,绿豆貌似遇到了知音,雀跃着招呼取网拿杆儿,就要立刻起身。
“来不及了!”燕赵兜头泼了绿豆一盆凉水。绿豆的满腔热情瞬间降到冰点,乍着双手,站在旁边,一脸的无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借无可借!偷不能偷!现挣钱又来不及!燕赵很无奈,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万不得已,就让绿豆带悲歌先走,自己拼着挨一顿暴揍,吃一次霸王餐,也不能在好兄弟面前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