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眉头越皱越紧,喝茶的频率也不自觉快了很多。
陈鼎丰从手机上调出事发当时的现场照片,递了过去。
杨叔接过来后左右端详着,并没有从照片中看出厨子身体上有任何致命伤,有些条状痕迹虽然看着严重,却都是皮肉伤。可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陈鼎丰在一旁介绍道:“昨天晚上尸检结果就出来了,突发心脏病。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有高血压和冠心病,知道死讯后,只是感到很后悔,不该劝他喝酒,至于死因,却没有多少意外……”
“不忙,我再看看。”杨叔阻止了进一步的介绍,目光停留在厨子的脸上,自言自语道:“突发心脏病的症状会产生这样的表情吗?”
陈鼎丰听着有些奇怪,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你过来,看这!”杨叔招呼陈鼎丰靠近点,把放大后照片放手掌上,指着厨子的脸说:“你看,他颜面部瘀血发绀、肿胀,虽然苍白却有星星点点的出血性尸斑。两眼上下眼睑及内外眼角处有大如粟粒的红色和褐色的点状出血……”
“我不太懂,你就说是咋回事吧?”
“别急,再看他的眼睛。怒目圆睁,眼球通红,应该是死前受到了极度的惊吓。”杨叔叹了口气,缓缓道:“现在的人啊,碰到事情都是满口现代科学理论、医学教材上说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知道,很多事情,远远不是科学能够解释清楚的!”
陈鼎丰好像觉察到点什么,问道:“杨哥,你的意思是,他不是突发心脏病死的?”
杨叔点点头,道:“极有可能!他又有窒息的症状,又有浑身的伤痕,更可疑的,他的居然会有惊吓过度的表情……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你那几千亩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东西了!”
“很多东西?什么东西?”
杨叔没有急着回答,把脸转到一边默默看着窗外,双手不停地互相搓着。过了好一会,才突然回头,严肃地说道:“老陈,我们得尽快过去一趟吧,否则还得出事!”
陈鼎丰可为难了,断然拒绝了杨叔的提议,坚决地说:“绝对不行。且不说你们才来,都没有休息一天,不合我们云南人的待客之道。再说,你年龄如此,精神很好,却也不能再像年轻时那般经得住随意折腾了。既然你发现了蹊跷,我另寻在这方面有道行的人就可以了。犯不着你亲自出马!”
“哼!要是普通的情况,我自然不会耽误这难得的悠闲自在的时间。好吃好喝的,又不要钱,上哪去找啊?”说着,杨叔拿过张便签纸,低头在上面开始画起来。
等那张便签纸快被画满的时候,他才抬头说道:“老陈,江川县离这有多远?”
“大概有300多公里吧!怎么了?”
“我们最好今天晚上就出发,尽快解决,否则,怕还有祸端啊!”
陈鼎丰沉默良久,竟走到酒柜旁倒了杯酒,倚在墙上,一饮而尽,随即又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杨叔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年事已高,不愿意再为这些在刀口上行走的事情麻烦自己。
而且,他的身份和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一举一动都可能会对造成很大的影响,凡事,必然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因此,强人所难,实不可取。
于是,自己也倒上一杯,慢慢喝着,静静等待陈鼎丰的决定。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丁源和阿林的嘻嘻哈哈声。
“阿林,你外表文绉绉的,看不出来,酒量这么大,不错不错。明天得空,丁哥请你,我不是兄弟俩,再比试比试……”
“不敢不敢。丁哥,今天中午你就喝了酒,算是带病坚持工作。可就这样,我还是只能勉勉强强和你打个平手。要是真等你缓过劲来,几个回合就得把我喝来趴下。”
等走进客厅,却发现两位老人还在客厅里,没去休息。更为奇怪的是两人面前都放个酒杯,相对而坐,但都默默无语,互不搭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林很快恢复了,他职业性的表情,想着如何缓解一下气氛,关切地问道:“陈叔,杨叔,怎么孙阿姨没伺候你们休息啊?都怪我,玩得兴起,把这事给忘了过问了……”
丁源还没反应过来,以为阿林见了陈鼎丰后就立马会变得乖巧,不住地向他使着眼色,捂着嘴偷笑。
杨叔怕阿林不清楚情况,打扰了陈鼎丰,赶紧解释道:“没事,我们哥俩是在商量事呢,和你们没关系。”转头向丁源说道:“小子,你可以啊,当真是别人免费的酒,再喝也不嫌多啊!快去洗漱收拾一下,有事了。”
“有事?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杨叔,你老又有什么鬼主意了?”丁源揉揉鼻子,醉眼惺忪地问道。
杨叔呸了一声,严肃地说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快先去收拾一下,说不定今天晚上我们就得连夜出发!”
丁源愣了一下,知道杨叔不会平白无故开玩笑,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紧急去处理,嘴上答应着,转身就向楼上走去。
陈鼎丰急忙把丁源叫住,走过来颤抖着握住杨叔的手,感激而又显焦急地说道:“杨哥,今天大家都累了,就好好休息休息吧。我们明天一早再出发!”
杨叔呼吸急促,胸部起伏个不停,灯光下饱经沧桑的脸因激动而泛出红晕,亲切地说道:“老陈,我们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有多少岁月能用来肆意妄为、快意恩仇。你还真别犹豫不决、持疑不定,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
“话虽如此说,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我怎么忍心……”
杨叔朗声大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碰都不能碰了?相反的,我还要感谢你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提供给我重温年轻时光的机会。真的,谢谢你,老陈。”
一夜小雨,将夏日的翠湖浇淋得格外清新,街景、路人似乎都自带了柔光模式,四隅彩霞、温婉动人。
高原的雨有一种丁源熟悉到骨子里的味道,轻柔的滋润过后,太阳带着金灿灿的光缓缓升起,微凉的昆明又是万里晴空。
难怪当地人都自豪地炫耀——叫醒你的不是梦想,而是每个昆明的清晨。
吃完正宗爽口的菊花米线后,四人钻进了一辆路虎揽胜运动版,向着江川县奔驰而去。
杨叔和陈鼎丰知道事情严重,心情很复杂,一路并没有多少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阿林可能是职业习惯的原因,基本上不说话,只是礼貌性地应付着丁源的好气提问。
丁源虽然昨晚听了些此行的目的,但具体要面对什么样的风险,却没有多少概念,心情比较放松。因此,沿途的风景反而成了他枯燥的乘车过程中的多彩调剂。
三个半小时后,“江川”的字样出现在路牌上。
车并没有进城,而是沿着环城路转到通往郊区的省道。没多久,转过几道丘陵,一个开阔的大坝子呈现在大家眼里。
丁源不禁问道:“陈叔,想不到县城边上居然还有这么大一片坝子!”
“哦,小丁还知道坝子这个词?”陈鼎丰有些惊奇,反问道。
每个人对涉及自己的家乡或是熟悉的事,总是忍不住滔滔不绝,尽情展示,脱口就讲:“坝子是我们云贵高原上的局部平原的地方名称。主要分布于山间盆地、河谷沿岸和山麓地带。坝上地势平坦,气候温和,土壤肥沃,灌溉便利,是云贵高原上农业兴盛、人口稠密的经济中心……”
陈鼎丰眼中突然亮起来,心情其实和丁源是类似的,点着头说:“接着讲……”
丁源见陈叔对自己颇为赞赏,咳咳嗽,卖弄起来:“云南坝子的总面积仅占全省总面积不到8%,但一些面积较大的坝子,经过长期的利用与改造,均已成为省内各地州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农业生产的基地,也成为人口集中、居民点和交通干线密集的地区。坝子不论在云南国民经济发展历史中,还是在今后的经济建设中,均起着重要作用,其地位远远高于山地、高原等地貌形态……”
阿林听丁源说得头头是道,插嘴道:“丁哥,行啊,对我们这的风土地貌了如指掌哦!”
杨叔看到丁源无意间打破了众人的沉寂,所说的东西连陈鼎丰也不停叫好,情绪也舒缓了些,出来揭丁源的底,道:“你们两个别被他给唬住了,什么了如指掌,什么行不行的,他本来就是出生在这片天地里的……”
阿林侧过来,满脸苦逼像,道:“真的假的啊?丁哥,怪不得酒量这么大呢。还约我再拼酒,自己人弄自己人,有意思吗?”
三人听罢,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陈鼎丰指着左前方,神色凝重地说道:“到了,那片黄白色房屋就是出事的农家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