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铁门的倒塌,暴怒的人群闯进了楼梯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复仇的步伐,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与丁源如临大敌前的紧张和视死如归的坚毅不同,孙梅却轻轻闭上水汪汪的眼睛,伏在宽厚的肩膀上,嘴角绽放出丝丝微笑。此时此刻,她很安详和满足……
“呯”的一声枪响打断了孙梅的沉醉,盖过了打骂叫嚷的喧闹,也阻止了人群疯狂的步伐,众人莫名其妙地东张西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循着声音看去,十多名警察正大喊着“住手”向教学楼方向跑来。
在三江县,警察的权威和鸣枪示警的震慑力还是不容置疑的。
丁源听到枪声,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放下。
事情虽然闹得很大,好在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财产损失也不大,警察也就想调解解决,把死亡学生家属、孙梅、丁源、张校长、周清、几名保安等相关各方一起召集到学校会议室,详细问下情况。
不问还好,才开始询问就知道事情大了,原来在座的还有涉嫌杀害两名学生的凶手。
涉嫌杀死了两个人,那可是重大刑事案件。原本来参加调解的两名警察立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左右上阵把孙梅死死按住。
紧接着门外又冲进七名警察,把孙梅围了个水泄不通。丁源刚想起身说点什么,旁边的周清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吭声。
丁源明白自己早已不是警察,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况且相比刚才的暴力遭遇,如此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孙梅深深知道,被锁住了法力,再也没有挣扎的机会了。只是没想到最后,自己不仅没有达成心愿,而且什么都没有得到。
“警官,麻烦你们一下,我毕竟在二小教书这么多年,临走之前,我想和张校长说几句话,哪怕只说一句也好。求求你们了。”孙梅祈求式地向几位警察提出似乎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
一个警衔是二级警督的中年男子想了想,紧身地说道:“可以,但最多五分钟!”
孙梅偏过头看了看丁源,面带笑容,眉宇间缓缓流淌出小女生般的留恋和不舍。
张校长自从警察赶来控制了局势,特别是逮住孙梅后,着实松了一口气。听得孙梅要和自己说几句话,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故作一派大义凛然之态,起身说道:“孙梅啊,我一直认为你是我们学校优秀的老师,家长和学生们都很喜欢你,但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真让人痛心疾首啊!”
孙梅并不答话,在警察的押解中缓慢走近张校长。
丁源正揣摩着孙梅要唱哪出戏,不经意地瞥见她嘴角微微上翘,鼻翼两侧明显扩大,眉毛向中间聚拢,眼神间带着鄙夷和坚定。不好,这是犯罪分子在实施暴力案件前的典型表情。
“拉住她!”丁源对着警察大声喊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丁源向警察示意的瞬间,孙梅使劲挣脱约束,用她那迷惑了无数男人的朱唇,贴上了身旁张校长的右颈。
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在颈上留下唇印,而是想要他的命。
孙梅一口紧紧咬住了张校长的右颈,发了疯般调动全身的力气让两排洁白的牙齿拼命啃噬。
在张校长痛苦的哀号声中,黏稠的顺着孙梅的脸颊两边汩汩流下,染红了粉色长裙,喷射状的动脉血飞洒在靓丽的秀发上。
此时的她就是一头野兽,一头饿疯了的野兽。世间的伦理、人性、秩序都不再对她产生任何的作用,只有兽性,**裸的,嗜血的兽性。
飞溅的鲜血让在场的所有人惊愕不已,就连从警多年的丁源也没有见过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没人敢去拉,就怕扯开孙梅的同时,会连带着撕下张校长的半截脖子。
大家就这样傻呆呆地愣在当场大约十秒有余,任凭她继续疯狂地释放着人类作为动物隐藏已久的本性,享受捕获猎物后的放纵和肆虐。
还是丁源急中生智,迅速绕到孙梅身后,对着她后脑一掌拍过去……
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罗兰和陈涵家人在确认了孙梅是凶手后,也没有再找学校的麻烦,相约各自散去。
张校长仍然在ICU病房观察,那阵撕咬虽然够深够狠,但却没有伤及气管,颈动脉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也止血成功并得意修复。只是失血过多让脑部受到些损伤,加上颈部的不规则伤口导致的感染,他一时半会是无法走出医院门了。
因周清牵头负责寻找出学生自杀背后的真凶,让二小的百年声誉不致于毁于一旦,新调来的校长向教体局极力推荐,提拔她当了副校长。
学校营救丁源的几名保安因舍身保护老师安全,维护了学校正常秩序,每月工资上调1800元,令其他保安唏嘘羡慕不已。
半个月过去了,丁源在看守所见到身穿黄色马甲、齐耳短发的孙梅。她看起来精神不错,比之前微微胖了点,只是隐隐中能感受些许遗憾和不甘心。
当问及为什么会突然发难袭击张校长时,孙梅并没有做出正面回答,仅仅笑着说:“所有的事我都认了。罗兰和陈涵的死我认了,姓张的也不知道死没?”
“没有,还躺在医院里。不过伤得很厉害,听说失血过多可能让脑子出了点问题……”
孙梅轻轻抬起头,眼里泪水滚滚滑落,无尽的怅然若失,“唉,好可惜啊。要不是你们用锁灵符锁住我,他哪里能占到这样的便宜?”
丁源心里有些激动起来,追问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让你如此的怨恨他?”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说也罢。”
“孙梅,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况且,你我之间也可以算是生死之交了。”说话间,丁源瞄一眼孙梅,见她平静了一些,喉部还有明显的吞咽动作,于是稍稍停顿片刻,试探着问道:“我真的很好奇。就我对你的观察,你的内外性情和外表作为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尤其是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在你身怀绝技可以任意行事的时候对张校长不动声色。却选择在完全和普通人一样、特别是已经受到控制的情况下用最原始的方式攻击他,而且如此疯狂和不留余地。为什么?”
孙梅眨眨眼睛,问道:“丁源,那天晚上,我你讲了小时候的经历。自从爸爸入狱后,你认为作为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小女孩,真的就摆脱苦难,可以无忧无虑,自己慢慢长大了吗?”
丁源愕然,十多岁的女孩一般情况下自然无法独立生存,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17年前,妈妈惨死,爸爸入狱,孙梅一个人无依无靠,被民政部门暂时安置在水烟巷附近的一个民办的儿童福利院。
作为一个孤儿,在福利院里少不了要受到管理人员的“另眼相待”,大哥哥大姐姐们也会以非常“热情”的方式欢迎这位小妹妹的加入。
福利院的筹建者之一,就是现在的那位张校长。
那时的张校长还不是二小校长,而是县教委下属印刷厂的厂长。当时,教材、辅助习题印刷都是一本万利的活。
张厂长在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听说投资公益福利事业有国家补贴,和几个哥们一合计,在水烟巷附近办了个福利院,专门以收养矜寡孤独为名套取国家的专项资金。
实际上,除了提供最基本的生活供给,任何教育、医疗、保护都没有。
尤其这位张厂长,除了上级来检查或是媒体来报道的时候会出现在福利院,其他时间,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会到福利院来。
而醉醺醺的张厂长,每次来到福利院之后,必定会受到院长热情的款待。小朋友们都必须到门口排好队列,喊着口号,故障欢迎张叔叔来福利院视察工作。
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个幸运的小女孩被允许任性地洗一次热水澡,穿上福利院为节日表演准备的漂亮衣服,接受张叔叔的认真挑选和训练。
孙梅,就是扮演过很很多次幸运儿,年幼的她已经去过妇幼保健院流产四次。但是,每次去妇幼保健院回来,院长都会专门给她开次小灶,“语重心长”地劝导很久。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张厂长每次在正式场合来福利院的时候,竟然都认不出他“关照”过的小女孩,还是道貌岸然地向上级领导介绍着福利院取得的光辉成绩。
“直到我生命中的贵人出现,教给我各种技能,教给我看待人世间的方法。我才得以真正脱离福利院……”孙梅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丁源了解到孙梅惨无人道经历后,恨不得立刻就到医院结果了那禽兽的性命。同时也更加理解她为什么会如此仇恨满满、心狠手辣,但他还是尽量压下翻腾的情绪,继续追问道:“后来呢,你为什么会想到当老师呢?”
孙梅大声吼道:“为什么?因为姓张的禽兽已经从张厂长变成了张校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