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紧紧地盯着他,慢慢地走近,道:“现在我只想知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琴音那女人的主意?”
初春的夜晚料峭风寒,汗一流出就是冷的。
成大方背上的冷汗已然浸透重衣。
但他却故意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大声道:“不管是谁的主意,我们都是为了帮你,你怎能故作不知?”
刘毅哂笑道:“帮我?是谁刚才命在顷刻,究竟是谁帮谁?”
成大方声音大的几乎在喊:“你只知道你看见的事情,那你没有看见的事情呢?”
刘毅淡淡的道:“那我倒要请教,我没有看见什么?”
成大方竟然上前一步,与刘毅面对着面,道:“本教派人阻击厉青松,你看见了么?我将天罡七剑引来此处,你看见了么?你只看见我被天罡七剑围困,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他振振有词,而且理直气壮,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撒谎。
刘毅点点头,道:“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们帮我,也不希望你们帮我。”
成大方冷笑道:“不希望我们帮你?那么我问你,你现在要往何处去?”
刘毅一怔,满脸茫然,他接下来要往何处去呢?
厉青松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在此之前,他已失去了全部的线索。
他忍不住看向吴病,吴病正在拼命的咳嗽,咳嗽的简直快要没命。
他立马知道吴病也指望不上了。
难道真的要依靠天魔教,按他们所指的路途,来进行复仇?
可是那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为了别人的手中之刀,被人随意利用?
互相利用虽是在所难免,但被人随意利用绝对不行。
因为那也许是一条通往深渊的道路,深渊的尽头就是地狱。
无论是武宗还是天魔教,都没有任何的正义可言。自己何必趟这一滩浑水?
但是如果不这样做,似乎就无法为许冰报仇。
一想到许冰,刘毅的心里就仿佛有一千把小刀、一万把匕首蜂拥攒刺,将他的心刺成一堆血沫。
尽管如此,他的目光依旧坚定,他的手也依旧稳定。吴病听到他缓缓的道:“我确实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这就相当于请求天魔教的帮助,相当于退让与屈服。吴病绝想不到刘毅真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无休止的咳嗽打断。
以往吴病每次咳嗽的厉害时,刘毅都会担心的望着他。然而这次他差点将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刘毅却好像变成了一个聋子,一个瞎子。
只可惜他没有变成一个哑巴。他又向成大方重复了一遍:“我已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吴病满脸失望,成大方却满脸得意。他的武功不如刘毅,就想在别的方面取得优势和主动,而现在他很轻易的就做到了,比他预期的要轻易百倍。
东海一刀刘毅,原来也不过如此!
成大方这样想着,不自禁的抬起了久未抬起的头,挺起了久未挺起的胸。
他整个人都似在这一瞬之间,恢复了往日的信心。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刀光一闪!
无论是吴病还是成大方,既不知这刀光是何人所发,也不知这刀光是向哪里去。
两人只觉这刀光的绚烂,甚至超过了天边的晚霞。
绚烂的刀光是那么美丽,美丽的让人惶惑,美丽的让人窒息。
吴病感到惶惑,成大方感到窒息。
刘毅的刀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的颈上。朴实无华的刀锋压迫着他颈上的动脉,令他感受到死亡的窒息。
这刀锋虽是普通的钢铁所铸,一旦到了刘毅的手里,就成了死亡的象征。
不是刘毅的死亡,而是敌人的死亡。
成大方的胸膛比之前更瘪,头也比之前更低。刘毅甚至觉得,他的头如果再低一点的话,就等于自己把脖子送到了刀锋上去。
但成大方的脸色还是有恃无恐的。不得不说此人的面皮功夫真是一流。他兀自恫吓着刘毅:
“你……你竟敢对我对手?”
刘毅点头道:“不好意思,我敢。”
成大方脸色微变。
刘毅补充道:“我还敢杀你,想不想试试?”
成大方不想,却道:“你已服下本教圣药,你若……”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刘毅的刀已挥了下去。
冰冷的刀锋切入肉中,那种感觉是那样清晰,以至于成大方在这一瞬之间,体验到了人所能够体验的最大恐惧。
死并不可惧,可惧的是将死而未死的一刹那,人类求生的本能会把内心的恐惧放大到极致,如果死得快些还好,如果死的很慢……
那就是生不如死。
吴病一辈子也没见过有人的脸上出现过此时成大方脸上的这种表情。这种表情的狰狞与可怖,任何人晚上看见都会相信他是从十八层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还没有忘却痛苦,正准备择人而噬。
他并非不知道达到这样效果的原理,无非就是控制好出手的快慢,由极快到极慢之间的转变,一定要精准而自然。
但他却做不到像刘毅这样。倒不是说他的功力不够,而是他的病体,决定了他的手不可能如刘毅般稳定如恒。
成大方满心期盼着死亡的降临,能让他摆脱这一切的痛苦。然而刘毅的刀还差一点就要割破他的动脉,却忽然停住了。
刘毅收回刀,淡淡的道:“现在你相不相信我说的话?”
任何城市都有荒郊,都有野外,武朝国都圣京也不例外。
这里是圣京郊外的一座荒凉的小镇,与圣京相距并不太远。刘毅等人从圣京的繁华中脱身没有多久,便来到这荒凉的地界。
放眼望去,到处是残垣断壁,西风吹过,破落的门窗摇摇欲坠。一只老的快要死掉的野猫慢慢的穿过街道,去往下一个废墟寻找食物。
刘毅等人忽然出现在这里时,野猫显然吓了一跳,想要躲到一边去,可是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最终只是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野猫的呻吟吹散在呼啸的北方中,刘毅并没有听见。
但他已然注意到,这野猫竟是镇上唯一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