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上了岸,白衣守护者才发现怀中人已然晕厥。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气愤充斥着,堵在一个地方,却散不去。他甚至来不及想自己为何跳下净水,救下了一个魔女。
他浩瀚的眸认真的看着晕厥的双葛,那本来骄傲冷艳的脸此刻揪在一起,紧抿的蠢苍白如纸,她身上的魔力正在急速减少,所幸胸口处一道神秘的力量正在护着她,让濒临死亡的她,不至于就此香消玉损。
他几次张嘴,最后化为一句无奈的叹息:“当真,不要命了吗?”
一道道天雷很快凝聚在了大殿之中,雷声滚滚,刹那击打在白衣单薄的身上。
守护者闷哼一声,任由他一袭白衣染血。
待双葛醒来,便看到一旁的守护者迷茫的看着她,眸色空洞。
看着白衣榆木的表情,她竟莫名觉得有些单蠢,血眸看向他,神色复杂。“怎么应天而生守护者不想当,跑来救我这个魔女了?”清冷的声音一开口,竟控住不住话里的嘲讽之色。
“哼,守护者一脉,当堂堂正正击败敌人,洗刷耻辱。”白衣守护者想了许久的借口,脱口而出,“若你就此死了,那我不成了永远的失败者。”
明明说起来正义凛然的话,却让那浩瀚的眸光闪了闪,耳尖处也染上了一层晕红。
双葛眼看着守护者一脸信服的表情,不知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她。红裙刹那不厚道的笑了。
笑容靡艳,苍白的唇单薄如纸,倒凭空让人心生怜惜。
“原以为守护者一脉乃迂腐之人,如今看来倒不尽然。”清冷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双葛继续说着,“而今本神元气大伤,看来一时半会出不了你这离渊殿,不如借你这地躺躺。”
语落,竟也不等他同意,红裙一摊,便靠在了大殿之中。
她身上靡靡的香味便传入了白衣守护者的鼻息。守护者略一诧异于魔女的变化,战斗时的冷绝,再到而今的平和。
这便是残忍暴虐的魔吗?为何与想象之中的完全不同。
两人沉默了许久,守护者那浩瀚无情的双眼里似乎有了变化,又似乎没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双葛忽得兴起,双手交错垫起她漂亮的容颜,血眸灼灼的问道。
“名字?”白衣守护者浩瀚的双眸错愕的看着她,脑海里搜索遍了传承,有无数的功法阵法,却独独没有名姓,“那是何物?”
明明很白痴的问题,他却问得尤为认真,俊美无比的容颜露出迷茫。
双葛血眸一愣,竟猝然觉得眼前这人,只是披了一个成年的外皮,壳子里却是一个新生儿。犹豫片刻,她想既然上天把眼前这巨婴养歪了,她是不是可以绊回来。这般一想,她忽得觉得任重道远。
“名字是独一无二的东西,独属于一个人,见证他成长,表示他来到红尘之中的标志。”清冷的声音解释起来,竟一时改不掉语气中的生硬。
“我,没有名字……”白衣守护者忽得低落,坐拥无数传承却没有名字,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算一个人。
“我唤你夜如何?”双葛抽出右手,揉了揉太阳穴,片刻,她的血眸一亮,转向了身侧的守护者道。
“夜?”白衣守护者不明其意,只是用他那浩瀚的双眼看向了那袭红裙。
“有光的地方必有黑暗,长夜之中才能生出黎明。”这一刻,血眸之中似有万千光华,一点点迷惑了那浩瀚的眸,“夜,寓意等待光明之意。”
夜忽得低下头,新换的白衣在光明之中一尘不染,但他却觉得那白衣之上已蒙上了一层埃土。
……
许久的沉默之后,双葛不知因为寂寞,还是因为其他,竟再次开口问道:“你见过四极吗?”
“没有……”夜抬头,正看着魔女认真看着他,似乎害怕被那双血眸再次迷惑,他连忙低头答道。
“听过传说吗?”她继续问,清冷声音里却多了几分温柔。
“没有……”夜继续答道。
“那你知道什么?”魔女不知何时坐在夜的身侧,靡靡的发香落在了他的白衣上。
“守护天地,诛尽宵小。”同样的话说出口,却少了几分说服力。
“迂腐,顽固!”魔女的脸色唰的一变,甩下两个评语,便能冷冷的看向了他,继续道,“任何事情都应用心去看,而不是道听途说。”
“……”夜没有回答,浩瀚的眸色之中多了一抹幽深,白衣缩成一团,如一个可怜兮兮的婴儿,迷失了他原本的方向。
双葛本来堵着的气,在瞥见夜眉峰之上那凝结成一团的委屈时,忽得哑了火,觉得自己不该同一个孩子计较。
“你一直在这里?”清冷的声音刻意柔软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嗯!我自有意识便在此处。”夜幽深的瞳仁神色莫辨,纠缠在魔女与他的道之间,左右徘徊。
“那你,一直在这里吗?”听到夜的回答,双葛心底竟莫名涌现出几分悲哀,一声叹息,她继续问道。
“……”夜幽深瞳仁看向了她,浩瀚的深处倒影出那清晰的红妆,没有否认亦没有承认。
双葛觉得无趣,正准备躺下休养时。
夜忽得开口问道:“你为何打捞净水?”
“那叫净水?”再次听到“净水”二字,双葛血眸一缩,答道:“不是生机吗?”
“是也不是。里面仅有生的意志,与光相融,衍生出供人修行的灵气。但净水之中的灵气却与魔气相冲,专为灭魔而生。若不是你身上有东西护着,只身跳下净水,怕只能尸骨无存。”夜搜索出记忆之中的传承,诚实的回答道。
双葛又一次无意识的抚上心口,眸色幽深。
“为了一个人。”沉默许久,就在夜以为没有答案时,双葛忽得开口道。
“我以前以为世间只有利益熏心之辈。当我是魔神之女时,便是他们个个奉承的对象。而当我成为阶下囚之时,奉承我的人却恨不得咬我一口,向新主子验明他们的真心。”清冷的声音开口,略生硬的语气中,染上了些许人气。
或许,连她亦不曾料到,曾有一日,她会在陌生之所,当着敌人面,袒露出真实的自己。
“那时,我大抵很绝望。”
“而后一场血祭,将我流放到四极之外的囚海。我在囚海中不知道漂泊了几百年。那数百年是我最灰暗的一生,没有光明,没有温暖,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仍活着。
直到遇上了一个人。
她大抵是世间最通透的人,看得比谁都远,经历的比谁都苦,却依旧执着的渴望的着光明,心思纯净,温柔的令人心疼。
而后,她为了我这么一个行尸走肉,献出了自己的生。
我被蒙在鼓里,浑浑噩噩的责怪了她整整十年。”提到双瑟,清冷的双眸不知觉的流露出几分疼惜。
“那时,我分外可笑,将一切的奇迹归结于上苍的垂怜。却不知,早已被上苍抛弃的魔族,又岂会来垂怜我这区区魔女。”说到此,她的表情有些许好笑,似乎在嘲笑那时被蒙蔽了双眼的自己。
“有这样的人?”夜浩瀚幽深的瞳仁又添了一分迷茫,他开口发问,语气中竟有几分天真的好奇。
“为何没有?”双葛反问了回去,语气却尤为坚定。
夜又沉默了,似乎在领悟着什么。“人,是什么样的?”踌躇许久,他的唇动了动,终究将心底好奇问了出来。
“一言难尽。”知道了夜本来面目,双葛回答竟多了几分耐心,“自私,肤浅,刻薄,恶毒,嫉妒,懦弱等等,却同时善良,无私,仁慈。”
“人与人的感情亦很复杂。”双葛坐在夜的身侧,清冷声音继续道:“有杀父夺子之恨,亦有朋友之谊,君臣之德,夫妻之情等林林总总,难以一言道尽。”
“那,我算是人吗?”夜涨红了脸,犹豫许久,终于问出了他真正相问的问题。
“你,……”双葛忽得沉默,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难住。待血眸触及了那浩瀚的双眼时,她竟看出了夜眸底的紧张。
“算,也不算!”许久,那清冷的声音回答道。
夜更加沉默了,浩瀚而幽深的双眸静静的看着离渊神殿之中的一切。万千光华落在他的白衣之上,让他整个人似乎镀了一层神光。
他脑海之中无数的传承似乎感受到他反抗的意志,一遍遍自他耳侧响起。
“守护者,当守天地之衡,当以苍生为任。”
“当诛杀邪魔,当教化世人,当……”
夜幽深的眸一敛,长而薄的双睫遮住了眸底翻滚着的情绪。“魔女,都如你一般能蛊惑神志吗?”些许疑惑夹杂着些迷茫,夜好听的声音如被遮盖清光的浮云,落在了双葛的耳侧里。
“蛊惑神志?”双葛再次被气笑了,她眸色一冷道:“是否蛊惑,难道答案不在你心底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