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大娘听到石仲棠的话,又冷冷地看向了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就像是刚从冰窟里掏出来的煤球一般,黑亮中带着寒意,完全不像是对胡一刀那么柔媚,好像他这个眉清目秀的公子哥,反倒是不如胡一刀这个满脸浓髯的黑面神, 。
不知是恼恨石仲棠将她的干儿子打到了水中,还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曾经被小白脸骗过,所以对石仲棠有这么大的敌意。
“你还不道歉,反倒是在这里耍嘴皮子,莫非真的要姑奶奶动手?”公孙大娘并没有理他的问话,反而旧事重提道。
石仲棠看了一眼那二世祖,后者早已站到了一旁,正用着怨毒的眼神瞪视着他,嘴角也带着冷笑,看到他看过去,更加的肆无忌惮,张了张嘴好像是要说什么,但看了一眼公孙大娘,终究是没敢开口。
“你认为吃定我了吗?”石仲棠面无表情的问道。
公孙大娘惊讶的看了一眼他,扫了一眼远处河道上那数十艘大船,冷冷的笑道:“难道不是吗?在这大江之上,你就算是只飞鹰,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石仲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脸挑衅的问道。
公孙大娘眼中怒火中烧,那好像煤球的眼珠好像是被点着了似的,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没有动手,反倒是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石仲棠的距离。
石仲棠一直看着她退开,也没有出手救胡一刀,而胡夫人几次想冲上去,都被他拉住了手臂,无法上前,虽然满脸焦急,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重新退到了那缀满鲜花的椅子旁,终于将胡一刀放了下来,好像妻子似的,一脸娇媚的替他整了整衣衫,理了理头发,柔声道:“好一条汉子,等奴家拿下那小鬼,再来和好哥哥你温存。”
“不要脸的贱人,快放了胡大哥。”胡夫人被石仲棠抓着没办法过去,看到她那样戏弄丈夫,立马开口骂道。
虽然是在骂人,但她的犹如夜莺啼叫的声音却很好听,在这大江之上,显得很是清脆。
胡一刀虽然被放了下来,但他却还是动弹不得,好像是被对方点住了穴道似的,只能瞪着一双牛眼,愤怒的看着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对他那喷火的眼睛毫不在意,反而一脸媚惑的将他按倒在了那缀满鲜花椅子上,向着旁边的婢女吩咐道:“你们好好照顾姑爷,千万别惹他生气,否则我必不饶你们。”听她的意思,居然真的将胡一刀当成了丈夫。
众人看的也是目瞪口呆,古往今来,有强抢民女的,还从没听过有强抢男人的,而且这个抢男人的,还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虽然外人看的瞠目结舌,但那几个婢女却没什么反应,同时道了一声是,就架起那个花椅,向着对面的船上走去。
“你快救救胡大哥呀!”眼看胡一刀就被那几个少女抬到对面船上了,胡夫人不由的向着石仲棠叫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求石仲棠救人,反而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人,亦或是朋友。
对于自己人又何须客气呢?
“救人?他怎么救?”公孙大娘嗤笑一声,直接堵在了两船之间的过板前,将唯一的“独木桥”挡在了后面。
“是吗?”
公孙大娘惊叫一声,还没等完全转过身,便即反弹而出,犹如一溜轻烟,眨眼之间便飘到了三丈开外,而在她原来站立的地方,正有一个年轻人一脸哂笑的看着她,正是石仲棠无疑。
公孙大娘终于变了脸色,她本来是背对着那过板,可是刚刚那声音居然是从她背后传来的,她顾不得多想,就向旁闪了开来,即使以她的眼力,居然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到了她的后面。
“喂,你们四个,是乖乖的将椅子抬回来呢?还是也想和你们帮主的那狗儿子一样,到这汉水中洗洗澡呢?”石仲棠抬脚踩在那过板上,对着那四个婢女说道。
如果石仲棠的反应稍慢一点,这句话就是他这一生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公孙大娘虽然风骚入骨,但毕竟也是个女人,何曾被人如此侮辱过,素手在腰上一探,已经从玉带中抽出了一柄软剑。
薄而细的剑,迎风一抖,便伸的笔直,转眼之间便似毒蛇咬人一般,向着石仲棠刺出了七八剑,剑招不但快而且毒辣,出手的部位也非常诡异奇特,令人防不胜防。
石仲棠虽然没有见过这么毒辣的剑法,但凭他今时今日的武功,自也不会被她刺中,只见他好似一个不倒翁一般,身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脚下却是一步都没有移过,但却将对方毒辣而又快捷的剑招尽数躲了过去。
公孙大娘的快剑固然眼花缭乱、迅捷无比,但石仲棠躲得却也恰到好处,前后左右闪躲的动作干净利落,虽然同样快的异常,但却不像公孙大娘的剑招那样眼花缭乱,反而是一举一动都让人瞧得清清楚楚,比起公孙大娘却又高了一筹。
公孙大娘哪能料到他身法居然如此之高,不禁气结道:“你一个大男人,难道只会闪躲吗?”
说着,又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斜向着石仲棠上中下三路各刺了三剑,以至于他身周一米范围内尽是白光,在阳光的照射下,好似有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在那里似的。
石仲棠身子猛的向后倾斜,就像是一根桅杆突然被人砍断了似的,他整个人除了一双脚还在船上,剩下却是全都悬浮在了外面。
公孙大娘的剑招又一次落了空,而后他像是个风车一般,顺时针转了半圈,不仅躲过了公孙大娘又一次凌空斩来的一剑,而且也借势重新回到了船上。
瞬间直起了身子,向着同样凌空翻下来的公孙大娘笑道:“从现在起,我如果在闪躲一下,那就算我输。”
“好,这是你自己找死,别怪老娘以大欺小。”公孙大娘心中又喜又怒,喜的是她已经看出再这样下去,即使她的剑再快上三分,也绝不可能刺中石仲棠,现在他能主动放弃这快捷的身法,对她来说自然是个好笑息;怒的是对方说的这话,明显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所以手中的剑也刺的更加急了。
在他们两人对答之际,四周众人也是喝彩声如雷,逐渐的放下了对这长江水道七十二帮的总瓢把子的恐惧。
石仲棠果然没有再闪躲,虽然公孙大娘借助阳光的反射,将自己的剑招完全隐藏了起来,在配合上滔滔的江水,又将出剑之时的声音掩藏了起来,一剑刺出,炫目一片,却又了无声音。
让对手既无法以眼睛去看,又无法用耳朵去听,如果是另一个和石仲棠差不多武学境界的人,必然无法从这一剑中逃生,但石仲棠却不同,不是因为他比别人聪明,只因为他练得是“童子功”。
他的“童子功”已经是第四层了,所以他拥有“天耳通”的神通,就算是水中鱼虾游动的声音都可以听的到,更何况是公孙大娘借助水流声掩盖起来的剑招声。
只见他双臂猛的一展,就如大鹏展翅一般,而后又猛的合拢,迅速的拍到了一起,掌中劲力满布,公孙大娘的剑居然被他的手掌挤压住,动也动不了。
公孙大娘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宝剑,居然会被人如此轻易的夹住,她用力往前刺,刺不进分毫,而后她想往回抽剑,却也抽不出。
石仲棠的双掌就好像两个铁钳子一般,牢牢的钳住了她的宝剑,两人陷入了短暂的僵持之中。
但这个时间并不长,趁着公孙大娘往回抽剑的时候,石仲棠两只手也借势向前一送。
公孙大娘本就是个女子,而且内力也没有他强,只觉得一股巨力撞来,本来她作为一名剑客,手中的宝剑不说是稳如磐石,那也是握的极牢,可是被这股大力一撞,手中的软剑再也拿捏不住,剑柄狠狠的撞向了她的肩膀。
公孙大娘慌忙后退,她的速度本已极快,但石仲棠以有心算无心,又怎么会让她轻易躲开,双手一搓,以“履霜冰至”的手法将其射了出去,刹那间便打中了对方的肩膀。
公孙大娘只觉一股大力撞向肩膀,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在百忙之际将内力运行至肩膀处,想要硬接这一“剑掌”。
但那本来来势汹汹的剑柄,在撞中她的肩膀之后,居然没有一丝力道,反倒是她因为用错了力道,半边身子都立马麻痹了。
虽然自己用错了力道有些不太好受,但也好过被石仲棠这样的高手打一掌要好受的多了,刚想用左手握住剑柄,就发现那本来没有丝毫力道的剑柄,居然猛的迸发出一股力道。
如此接二连三的变故,即使公孙大娘战斗经验极为丰富,也立马着了道,娇小的身子再也站不住,已仰天跌倒。
眼看她美丽的娇躯,浑圆的翘臀就要和那坚硬的甲板来个亲密接触,旁边观战的人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接住她。
或许这群人本来不是想救她,只是想在这关键时刻,借着帮助她的机会,好好地摸摸她柔软的手——当然,能摸到别的地方自然更好了。
但公孙大娘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虽然肩膀上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但那股巨力却没那么快转移到脚上,所以她借着那股力道,脚下急速的踩了几下,后仰的身子便已向后弹出。
等到公孙大娘站定之后,再也无法抑制住伤势,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冷冷的看向了石仲棠、胡一刀以及胡夫人三人。
原来石仲棠趁着公孙大娘向后弹射之际,反手一记“擒龙功”使出,便将已经被抬到对面船上的胡一刀救了回来,而后一个闪身,便站到了一直担忧的看着这场比试的胡夫人面前,而这时恰好是公孙大娘直起身子的时候。
“卑鄙!”公孙大娘铁青着脸,恶狠狠的对着石仲棠说道。
石仲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兵不厌诈,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况且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你应该看得出来。”
他的确手下留情了,否则就凭公孙大娘的内力,又怎么可能硬接他一掌而没死,以他现在的功力,就算是张无忌、乔峰等人,也不敢说以血肉之躯硬接他的掌力,更何况是公孙大娘这样的女流之辈。
“你是怕我死后,我的手下向你们动手,在这大江之上,就算你武功再高,也顶多能做到自保而已,如果想妄想救别人,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公孙大娘并不领情,依然是冷冷的说道。
石仲棠并没有否认,水火无情,说的并不是假的,只能冷冷的说道:“但你无法否认,我确实是手下留情了,你如果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带着你的手下离去,否则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敢保证你绝对会死在他们这群人的前面。”
“你凭什么?”公孙大娘本就是长江水道七十二帮的总瓢把子,何曾被人这样威胁过,而且她对石仲棠还有刻骨铭心的恨,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服输。
永远不要小瞧一个女人,更不能小瞧一个发了狠的女人,而一个女人如果能够发狠,绝对不会是因为金银财宝,只会是因为对男人的恨,公孙大娘现在就是如此。
石仲棠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认怂,一旦认了怂,那这娘们就会发现破绽,知道这艘船上有自己担心的人,很可能会漫天要价,甚至真的发了狠,让这艘船上的所有人和她一起陪葬。
石仲棠自信一笑,突然大喝道:“就凭这个!”
说罢,居然一个飞身跳了起来,公孙大娘还以为他要出手,下意识的做出了防御的动作,但手臂刚一抬起,就好像是万针攒刺一般,但她能当上这长江七十二帮的总瓢把子,自然不是常人。
虽然额上冷汗直冒,但依然怒视着已经高过桅杆的石仲棠,也不知道他跳那么高干什么,不自禁的在心中骂道:“臭小子跳那么高,摔死你才好。”
但她的想法注定是实现不了了,可是她却依然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因为石仲棠虽然没有摔死,但显然是要淹死了,因为看他落脚的方位,已经是距离货船数丈开外,那浩浩汤汤的汉水了。
“石兄弟……”
“小混蛋,你干什么?”
胡一刀与胡夫人同时大叫道,因为过于担心,后者甚至忘了掩饰自己与石仲棠的关系,将心中的称呼叫了出来,幸好胡一刀担忧石仲棠的安危,再加上围观众人的惊呼声,却是并没有听清。
不仅是这艘货船上的人,就连长江盟的人都仰头看天,发出了阵阵惊呼声,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难道他是要以自己的性命来换船上所有人的性命?
这是所有在货船上的人此时共同的想法,一些直肠子的人,甚至都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了,抑制不住的想要落下泪来,来悼念这个天大的好人。
石仲棠是好人吗?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他的,但他自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虽然他这个好人做不到像刘皇叔那样仁德,也做不到像释迦摩尼那样慈悲,但在别人遇难的时候,他有能力出手相助的时候,也绝不会含糊。
可是如果说让他为了陌生人,而像佛祖那样割肉喂鹰,他却也做不到,所以他绝对不会是为了这船人的性命而寻死,那他是为了什么呢?
石仲棠果然没有落到船上,他的确是落到了水中,可是预想而来的落水声却是没有,别说是落水声,就连一片水花都没有溅起,因为他根本没有沉到水中,而是平平稳稳的站到了奔腾的江水中。
“他……他是人是鬼?不,不对,拥有这样的神通,他一定是神仙才对。”
“不错,他一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所以才有这样的神通。””
“不,不可能,哪有人站在水面上,却不沉下去?那个地方是不是有暗礁存在,他实际上是站在暗礁上的。”
“那里没有暗礁!”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往返这条水路已经几十年,哪里有没有石头,有没有暗礁,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说话的是一个长着山羊胡的老人,正是这艘货船的船长。
别说是普通人,就连公孙大娘、胡一刀以及胡夫人这些见多识广江湖中人,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江面上静止不动的石仲棠。
其实,真正的高手也的确能做到凌空渡江,毕竟达摩祖师东渡长江之时,就曾以一枝芦苇横渡长江,但那也是在急速的运动中,才能保证不沉下去,哪能像他那样,居然静止在了水面上。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凭什么了吗?”石仲棠朗声向着船上的公孙大娘叫道,而在他说话之时,他居然好像是在平地上似的,向着货船慢慢地走了过来。
而他每走一步,他脚下就会有一连串水珠出现,好像是将那湖水煮沸了一般,即使是那滔滔的浪花,都未能将这水珠吞噬。
公孙大娘大眼睛写满了不解与悸动,即使以她的见识也不明白石仲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已经比达摩祖师都厉害了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公孙大娘都不禁有些发抖,达摩祖师是什么人,相信即使是那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都会知道,可以说是古往今来的武学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