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只是一个柔弱无力的妇人,你们怎能如此狠辣?”乔峰一声怒喝,突然间双臂一分,脚下急点,直接抢到了智光大师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胸口,居然以单臂将智光大师高高地举了起来。
刚刚智光大师说起三十年前雁门关外的血战,讲到他们二十一人共同围攻那两个契丹夫妇,将其中的那个妇人斩断一条胳膊,她怀抱着的婴儿便跌下地来,跟着有人一刀砍去了她半边脑袋,乔峰这时已经猜出这人很可能是自己的母亲,一听到这话,怒不可遏,不由的抢上前去,将智光大师抓在了手中。
智光大师既然敢将这件事说出来,自然已经有了准备,自从三十年前做了那件错事以后,他就以采药救人为生,后来因为治愈两广一带中了瘴毒的百姓,远赴海外蛮荒,采集异种树皮,因此而大病两场,结果导致武功全失。
现在落到乔峰手中,既没有挣扎,更没有露出什么害怕的神色,长叹一声,眼中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解脱之色,闭目待死。
眼看乔峰只需内劲轻轻一吐,就可杀了智光大师,单正与徐长老二人同时叫道:“不可!”脚下一动,就要上前救下智光大师。
乔峰身手极快,虽然单手举着智光大师,单正与徐长老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前辈高手,焦急之下同时抢出,居然也没有碰到他的衣角,被乔峰一个闪身便躲了开来。
单正的儿子单仲山、单叔山、单季山三人一同向他身后扑去,乔峰滴溜溜的在原地转了一圈,躲过三人的进攻,右手变掌成爪直接抓住了单仲山胸前的“檀中穴”,双腿微屈,手肘借势向后推出,恰好撞在了正冲过来单季山的肚子,痛的后者立马跪倒在了地上。
而后右手一用力,将手中的单仲山直接甩了出去,正好将扑过来的单叔山撞倒,两兄弟一个仰面跌倒,一个俯冲压倒身上,齐齐变成了滚地葫芦。
“泰山五雄”在山东一带威名颇盛,五兄弟成名已久,单个的实力不比侯通海之流差多少,但乔峰左手举着智光,右手连抓带撞,单家三个大汉居然连一个呼吸都没有坚持下来,看得旁观的众人都呆了,不由的爆发出了一阵喝彩声。
单正、单伯山、单小山三人骨肉关心,都想抢上前去救援,却见山季山被撞中肚子之后,就瘫软在了乔峰脚下,后者只需一脚,就可以将单季山毙于脚下,三人只跨出几步,便都停了下来,害怕因此惹怒乔峰。
徐长老一击没中,也不再上前,叫道:“乔帮主,智光大师江湖上人人敬仰,你现在还是丐帮的帮主,切不可因为一己的仇恨,坏了丐帮数百年的清誉!”
乔峰看着智光大师面色坦然,没有半分害怕之色,反倒是流露出了几分解脱的神色,虽然明知道他们曾将自己的母亲残忍杀死,但却始终下不去手。
想到母亲被人斩去手臂,削去半个脑袋的样子,悲愤难当之下,陡然之间仰天大叫起来,声音好似猛兽吼叫一般,如巨雷似的响彻在夜空之中。
众人闻之,尽皆双腿发抖,站立不定,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徐长老、传功长老以及四大长老中的吴长风三人,突然听得乔峰的厉啸之声,三人急忙一个闪身挡在了马夫人面前,她是马大元的遗孀,丐帮中人最重兄弟之情,发现不妙之后,第一时间就护住了她。
乔峰喊声未绝,本来就受了伤的单季山,再加上他离得如此之近,只觉得脑中陡然之间一阵眩晕,不自禁的蜷缩起了身子,大声叫了出来,但却尽数淹没在了乔峰好似虎啸龙吟般的怒吼之中,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一丁半点。
王语嫣三女虽然离得较远,但毕竟功力太弱,仍然被这吼声震得心魂不定,花容失色,心头说不出的难受,只盼乔峰的吼声赶快止歇,但耳边的厉啸似有逐渐加强之意,不由的尖叫起来。
段誉内功高深,对这声音并没有多少感觉,看三女尖叫出声,不禁吓了一跳,有心想为她们渡点真气过去,但心神激荡之下,体内空有磅礴的内力,但却根本使将不出来。
眼看王语嫣俏脸发白,眼角都出现了泪水,急忙唤道:“大哥,别叫了,她们受不住了!”
乔峰听得段誉的话,想到自己已经是“契丹的胡虏贱种”,但自己这个小兄弟依然认他这个大哥,心中一暖,衣袖一挥,啸声登时止住。
众人不由的都吁了一口长气,摇了摇微微发麻的头脑,兀自感到一阵阵头晕脑胀,看着乔峰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惧意。
“四哥...”
“王姑娘,你怎么样了?”
单小山与段誉在乔峰的厉啸一停之后,立马同时叫道。
王语嫣虽然是个弱女子,但好在离乔峰较远,虽然心中颇不好受,但也只是俏脸白了几分罢了,向着段誉微微摇了摇头,而单季山就没那么好运了,离得本来就近,而且之前也已经受了伤,如此两相叠加之下,早就吓得心胆俱裂了。
虽然乔峰的叫声已经停了半晌,但他依然在不断的颤抖着,只见其脑袋旁的沙土,早已被鲜血染红,在单小山将他扶起之后,只见两道血痕从他的双耳,一路延伸到脸颊之上,脸上写满了恐惧。
正是:弱质女流,怎闻虎豹之吟;黄口孺子,难听雷霆之声。
单小山看到哥哥的惨样,心中又悲又怒,就要从旁抢上,幸好单正及时拉住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直到这时,众人才真正知道这“北乔峰”三个字是怎么得来的,只是这么叫了一声,就让场中九成九的人失去了抵抗之力,端的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单正虽然心疼儿子,但看单季山虽然看起来挺惨,但毕竟没有什么危险,急忙让单伯山与单小山,将单季山扶了下去,堂堂的“铁面判官”,儿子差点死在别人手中,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可以想象乔峰给他的悸动有多大。
乔峰发泄了一声之后,悲愤之感稍缓,缓缓的将智光大师放下,幸好他之前已经用内力护住了智光大师,否则武功全失的智光大师,又怎么能受的了他的厉啸之声。
“你们杀了那个妇人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乔峰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低声问道。
智光大师定了定神,眼中的惧意一闪而过,不知是因为乔峰刚刚的那声虎啸,还是想到了当日魔鬼般的身影,声音居然都有些颤抖:“那辽人本来接连数招,都没有痛下杀手,眼见妻子被我们杀死,眼睛登时红了,脸上神色可怖至极,仰天怒吼一声...”
说到这里,众人不禁都看了一眼乔峰,他刚刚那如狼嘶鸣、虎咆哮的声音,居然是继承自其父,让众人又是觉得血脉奇妙,又不禁暗自胆寒,辽人素来残暴,如果乔峰真的继承了他们的杀性,那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够他杀的。
智光大师看乔峰脸上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一见到他的目光,不禁心惊胆战,一时之间居然不敢上前!”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钱孙在这时接话道:“那也怪不得你,也怪不得你!”说着,眼中也是露出了后怕的神色。
智光说道:“那辽人顺手抢去了一位兄弟的宝刀,左砍一刀,又劈一刀,当场就杀了两人,而后一跃而起,一刀下去,居然将其中的一个兄弟,从头直接砍下,硬生生将他劈成了两半,那两半身子分开之后,还在不断地颤抖...”
说到这里,别说是王语嫣她们这些女子,吓得面无人色,就算是石仲棠他这样的大男人都禁不住心中发寒,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
乔峰脑中不自禁想到了当时的炼狱情景,心中居然隐隐有些快感,一双眼睛也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让本来就吓坏了的赵钱孙更是心胆俱裂,尖叫一声,就要向外逃去,但脚下刚一动,就觉得自己好像是恶魔盯上了一般,浑身一凉,居然动弹不得了。
乔峰也不管赵钱孙,粗声说道:“继续说!”
智光大师虽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听到乔峰这沙哑的声音,心中一跳,不自禁的看了过去,那双布满血色的眼睛、可怖的神色,与三十年前的那个人如出一辙,让他心都差点跳了出来。
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智光大师继续讲起了当年的乱石谷的惨战,而乔峰似乎已经入了魔,随着智光大师的逐渐讲解,周身散发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以至于他周围半米范围内,居然没一人可以立足,而且这个范围还在不断增大,有如实质的杀气,好像一圈恐怖的力场,不断切割着众人的神经。
当听到自己的父亲居然跳崖自尽之后,乔峰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惊,随即就是更盛的杀意,看着赵钱孙与智光大师二人,双拳紧握,要不是还没有听明白前因后果,恐怕这二人早就死在他手中了。
“第二天,我们又去了乱石谷前,用血水将那辽人写下的遗言拓印了下来,而后又回到关内,找了一个熟悉契丹文的牛马贩子,将那拓片交给他看,他随即就将其翻译了出来!”智光大师说到这里,仰天长叹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后悔之色,续道:“我们三人看了那贩子的译文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