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仲棠探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经西斜,看样子已是下午三四点多了,记得原著中段誉就是在申时左右进得无锡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段誉就要来了,如果让木婉清再见到他,那不是干柴遇到烈火,一点就着,那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有心想要试探一下乔峰对于“丐帮三分”的看法,石仲棠阻止了想要继续上酒的乔峰,说道:“乔兄如何看现在的天下大势?”
乔峰突然听得石仲棠这样一问,愣了愣道:“兄台这话是何意?”
石仲棠微微一笑,站起身子,凭窗而望,恰好可以从此看到奔腾不息的长江,指着长江对岸说道:“乔帮主可知‘靖康之耻’前,对面都是我大宋的疆土,对面的子民都是我大宋的百姓?”
凡是有识之士,无不以洗刷“靖康之耻”为毕生的奋斗目标,现在乔峰以汉人自居,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听得石仲棠称呼自己为“乔帮主”,这分明是对自己的身份发问,而不是对他个人提问,闻言眼睛微微一眯道:“乔某此生夙愿,便是有朝一日,逐四夷于漠北,复我汉人江山!”
石仲棠听得这话,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钦佩,叹了一口气道:“大宋朝廷兵微将寡,积弱甚久,全赖天下武林义士共同匡扶,咱们丐帮更是主力,这才得以护住南宋的小朝廷!”
乔峰听石仲棠终于承认自己的身份,心下微微一动,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一时不知其意,只得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兄台所言甚是!”
石仲棠精神一振,继续说道:“虽然江湖中有识之士愿意为国尽忠,但苦于没有牵头之人,只是各管各家,丝毫没有战略可言,今天与金国斗,明天却又和辽国、蒙古斗,如此打来打去,不仅没有丝毫成效,还白白牺牲了许多有生力量,说到底就是不够齐心,没有一个能够让让天下人信服的势力!”
乔峰听石仲棠说了那么多,听到最后一句,眼睛一亮,问道:“兄台的意思是...?”
石仲棠回身重新坐下,直视着乔峰说道:“本来少林、武当作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理应担起这个重任,但少林早已落入异邦,自保尚且不足,何谈号令群雄,抵御四夷。而武当更是久居南方,更是一群道士,只知道冲虚养生,修仙问道,没有什么血性,想让他们担起这个重任,不过是痴人说梦。”
乔峰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心想此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连少林、武当这样的大派都如此轻视,虽然对他的态度颇不喜欢,但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憋屈之感。
看乔峰似有意动, 石仲棠趁热打铁道:“咱们丐帮本就是抗金、抗元、抗辽的中坚力量,如果能够带头担起这个重任,不仅可以壮大本帮的实力,一举超越少林、武当,还可以聚拢同道,扶大厦于危倾,救大宋子民于水火之中,树立起丐帮万世不拔的威名!”
听到石仲棠这一番话说的极是大义凛然,就连木婉清这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脸上也露出了倾慕的神色,简长老更是高兴,大喜道:“帮主这话说的不错,咱们丐帮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比起少林、武当只强不弱,现在他们两家不问世事,该是咱们丐帮大展宏图的时候!”
乔峰初时听得血脉喷张,心潮澎湃,但越听越是不对劲,总觉得似有什么地方自己没有注意到,一时之间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应答。
石仲棠继续说道:“话虽如此,但自从几十年前丐帮三分之后,咱们三帮虽然实力都有所增加,但单个都比不上少林、武当,要统率天下武林同道一致对外,恐怕旁人不会信服!况且咱们自己都处于分裂状态,又何谈带领别人?”
乔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心想你们二人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说这个,端的太过拖沓,当下朗声说道:“家师在世之时,有两大愿望,第一就是驱逐番邦,光复汉家!第二就是一统三帮,重归污衣!乔某接任帮主之时,也曾立誓,有生之年必然一统丐帮,结束这分裂的格局!”
听得乔峰这话,石仲棠又喜又忧,喜的是乔峰也有让丐帮重新一统的想法,忧的则是听乔峰的意思,丐帮一统之后,是要以污衣帮为主。
“乔兄此言差矣,当年汪帮主叛帮而出,于情于理,我们北丐帮才是正统,一统怎能以污衣帮为主呢?”石仲棠还未说话,简长老就立马反驳道,他本就是“北丐帮”净衣派的弟子,自然对乔峰的话嗤之以鼻了。
简长老这话中有话,他只称汪剑通为帮主,乃是对死者的尊敬;但却称乔峰为兄弟,实际上却是并没有承认乔峰的帮主之位。
乔峰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闻言向着简长老大喝一声,立时好像晴天霹雳一般,比起张翼德在长坂坡一声厉吼,有过之而无不及。木婉清虽然离得较远,而且乔峰这一喝也不是对着她而发,仍然给这响声震得心魂不定,花容失色,俏脸之上满是惊骇。
木婉清尚且如此,正在风头浪尖上的简长老更是不堪,嗒嗒嗒连退数步,本来在西首的窗边,一路退到了楼梯口,犹自难以忍受,只觉得魂欲飞、魄欲散,一双浑浊的老眼中写满了惊恐。
手下被欺负,石仲棠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强忍着不适,向着乔峰喝道:“久闻‘南慕容,北乔峰’为武林翘楚,义薄云天,豪气干云,怎么今日居然对自己人动手了吗?”
乔峰也只是想给简长老一个教训,听得石仲棠话音充沛,底气充盈,就知道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武功不弱,又惊又喜,惊得是这人心思缜密,皆且武功不弱,是自己一统三帮的一个障碍;喜得则是丐帮后继有人,人才辈出,只是一个小小少年都有如此功力。
虽然仅仅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但对于简长老来说,不亚于去了一趟鬼门关,轻轻地喘了口长气,兀自感到头昏脑涨,全身乏力,一时之间居然不敢靠近。
看得简长老如此,石仲棠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看他已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可谓是行将就木,也不好意思呵斥他,只得装作没有发现,转身向木婉清看了一眼,发现她倒是没有什么大事,想必是乔峰看她是个女流之辈,并没有刻意针对。
“久闻乔帮主武功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还请阁下不吝赐教!”石仲棠有心想要试探一下乔峰深浅,右手一拍酒桌,桌上的酒杯受到他内力的震荡,好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瞬间“弹跳”了起来,垂在腰间左手倏忽间探出,轻拂向了酒杯,正是空明拳中“献礼祝寿”。
这一招既有试探,又有不欲大动干戈之意,与华山剑法中的“有凤来仪”、大金刚拳中的“礼敬如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酒杯被石仲棠一拂,立马滴溜溜的转向了乔峰,更难的的是,杯底犹未喝尽的酒居然没起丝毫波澜,显示出了他高超的控制技法。
乔峰看石仲棠这一拂,掌力似有似无,他如果以实掌相对,那这酒杯必然受不住自己的掌力,碎裂开来,可如果使得虚了却又更加危险,很可能被这一推伤到自己,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乔峰本就是走的阳刚路子,如果石仲棠和他硬碰硬,那自然可以得心应手,手到擒来,但现在石仲棠取巧,以空、灵的路子与他拆招,让习惯了大开大合对敌的乔峰分外憋屈。
眼看酒杯就要撞来,乔峰右手突然变掌成爪,虚空一抓,一股气流便裹向了酒杯,那在半空中的酒杯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好似是有一只无形的推手在推动、拉扯似的居然带起了些许风声。
“擒龙功?丐帮的不传之秘,就连洪帮主都不会!”在楼梯口的简长老看到这一幕,霎时间怔住了,颤声说道。
石仲棠眼睛微微一眯,这就是可以凌空摄物拿人的“擒龙功”,果然是霸气无比,令人心向往之。
本来那酒杯被他以空明拳打出,软绵无力,慢慢吞吞的,但被乔峰这“擒龙功”一拿住,瞬间便是风声鹤唳,绕着乔峰转了一圈之后,好像是炮弹蓄力一般,酒杯自身只转了两圈,便射向了石仲棠的面门。
察觉到那酒杯蕴含的强大劲力,石仲棠眼睛微微一眯,脑中不由的想起了之前在皇宫中,老顽童以空明拳和自己拆招之时,洪七公在旁说道:“虽说柔能克刚,但也要视‘柔’的功力能否胜‘刚’而定,假若你掌中的力道无穷无尽,即使对方的柔劲真如水一般曲直如意,也可‘以刚克柔’!”
现在的他就是这样,乔峰这一掌掌力洪厚,排山倒海,别说是他,就算是老顽童亲来,也不定能以空明拳“以柔克刚”。
石仲棠脑中急转,“空明拳”以柔克刚无法使出,“降龙十八掌”一掌飞出,即使能挡住乔峰的掌力,这酒杯也必然无法承受住他们二人的力道。“斗转星移”和“降龙十八掌”一样,都是走刚猛的路线,说到底就是反弹两个字,即使可以将掌力反弹回去,这酒杯也必然碎裂在身前了,那也是输了。
关键时刻,体内的“先天童子真气”突然快速运转起来,石仲棠脑中为之一静,想到《先天功》中的一句口诀“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坚强处下,柔弱处上”,灵光一闪,双手同时探出,左手在上使得一招“上善若水”,右手在下使得一招“履霜冰至”。
自从前两天在牛家村与欧阳锋大战之时,无意识中将“双手互搏术”用到实战之上,石仲棠就发现自己似乎打通了某个禁锢,再使“双手互搏术”居然没什么滞窒,虽然内功没有增加,但招术却是增加了一倍。
如此柔劲在上,刚劲在下,前者直接包裹住酒杯,后者抵住刚猛的掌力,如此刚柔相济,阴阳为辅,乔峰的掌力虽然刚猛无俦,居然也被石仲棠挡了下来,又重新将那只酒杯打的倒飞回去。
看到石仲棠使出这样的奇招,乔峰眼中惊疑之色一闪,赞叹道:“世间居然有如此奇妙的招术!”
乔峰正欲以“擒龙功”故技重施,将酒杯拿住,突然发现一道纯阳指力疾射向半空中的酒杯,却是石仲棠将酒杯推回去之际,又补了一记“无相劫指”,以他的功力即使使出这“无相劫指”,也不会对乔峰造成丝毫伤害,但现在他却不求伤人,只欲打碎酒杯,却也是收到了奇效。
乔峰眼睛微微一眯,他与人动手从来都是正大光明,谁知道石仲棠居然出此损招,如果酒杯爆裂在自己身旁,即使不是自己因为自己功力不足,却也是输了。
他没有双手互搏术这样的妙招,倘若再以“擒龙功”对决,将酒杯平移开来,那“无相劫指”指力便会射向自己,即使不会受什么重伤,但二人只是出招比试,如此被人胜得一招,那也是输了。
当下顾不上在用“擒龙功”,双腿微屈,右臂转了一圈,左掌直接推了出去,居然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
乔峰虽然年龄比洪七公小了许多,但对于降龙十八掌的理解,却是比洪七公都强了一筹。
因为气恼石仲棠出阴招,乔峰这一掌却是用上了七成的功力,初推出去刚猛无俦,似有排山倒海的威力,但一遇到那飚射而来的酒杯,居然化至刚为至柔,从那至刚的掌法中,居然使出了至柔的力道,直接将那酒杯包裹,向着石仲棠推了过来。
石仲棠射出的纯阳指力,遇到乔峰“亢龙有悔”至柔劲力,好似是一根绣花针坠到平静的湖面之中,虽然穿透了进去,但对于浩渺广博、能容万物的江水来说,根本就是沧海一粟,连一滴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看到乔峰这一掌,石仲棠就知道他已经达到了降龙十八掌的第三个境界——刚柔并济,这是连现在的洪七公都没有达到的境界。
早前就说过,“降龙十八掌”有三个境界,第一重就是所有刚猛掌法都可以达到的“刚猛无俦”,第二个境界则是“刚中带柔”,这却是一般的刚猛掌法无法企及的境界,至于第三个“刚柔并济”就连“蛤蟆功”、“天山六阳掌”这些外家顶尖功法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乔峰的掌力风扑面而来,风势虽然不劲,但却已逼得自己呼吸不畅,最重要的是这一掌的后劲似乎无穷无尽,一道强过一道,重重叠叠,好似是一面气墙推了过来。
心知这一掌不简单,石仲棠立马聚起了全身的真气,右手一招通明拳中的“空空如也”接了上去,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力道透过茶杯,渡到了自己的体内,立时就觉得呼吸窒滞,胸口似乎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急忙运起“斗转星移”的心法,将那些气劲吸入经脉之中,然后在体内快速旋转起来。
自从得到“斗转星移”心法之后,石仲棠就勤练不缀,比起在“降龙十八掌”所用的时间也不差分毫,因为“先天童子功”的逆天,他虽然比不上慕容博的境界,但也要比现在慕容复的境界高多了。
“斗转星移”作为姑苏慕容氏的不传之密,与“太极拳”借力打力之技,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又有明显的差别。
如果说“太极拳”是顺着对方掌力的切线使力,那么“斗转星移”就是正对着对方的力道使劲,前者只是借到了对方的部分力道,而后者却是先承受对方十成的力道,而后再将其尽数反震回去。
自身就像是一面镜子一般,对方的力道就像是光线一般,一旦接触到,就会尽数反射回去,令对手自作自受,其中的道理,全在“反弹”两个字。
进入到体内的气劲,在经脉之中旋转一周天,就可以反震给对方一层劲力,旋转的周天越多,反震的也就越多。当然,要在对敌之时的霎那之间,想要将体内的真气旋转一周,可谓是比登天都难,但正因为艰难,才显示出“斗转星移”的可怕之处。
石仲棠的“先天童子功”本就处于自动运转的状态,运用这“斗转星移”化解气劲,自然是事半功倍,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却已经可以在霎那之间运转四个周天,也就是可以反弹对方四成的力道。
右手使“空空如也”接纳乔峰的掌力,不仅可以最大限度的来减少自己硬接对方掌力的所受的力道,还可以保护住酒杯,让其不至于碎裂开来。体内的真气,则是在潜意识的指挥下,运用“斗转星移”反弹对方的力道,左手接着一招“亢龙有悔”,不仅携带着石仲棠自身的力道,还有他化解之后反弹的乔峰的四成劲力。
如此一掌推出,不仅将乔峰剩余的六成力道挡住,而且还犹有余力,携带着强大的威势将那酒杯重新逼了回去。
乔峰眼睁睁的看着石仲棠硬接了自己的一掌,他自己知道自己这一掌的力道,说是可以开碑裂石也不为过,谁知道对方硬接之后,非但没受什么伤,反而还有余力反击,让乔峰第一次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掌力。
因为石仲棠使得也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所以乔峰却是没有发现“斗转星移”的秘密,反而是以为石仲棠掌上的力道比他的还大,殊不知石仲棠是反弹了他四成的力道,再加上自身的掌力,才堪堪挡住剩余的六成力道。
乔峰右臂在胸前划了一圈,将石仲棠的“亢龙有悔”挡住,刚想再将酒杯推回去,谁知道只听噗的一声,那酒杯居然在半空中爆裂开来,好像是一束烟花一般,四散开来,位置恰好在桌子的中心处,两人居然斗了个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