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传闻太古时期的神兽,坐镇西方,属金,色白,主战伐。
见过玄虎本体的人或妖,屈指可数,如今还存活于世的更不超过三人。若白虎神兽当真存在,也许就是玄虎本体那般。
不是所有白色皮毛的老虎配得上“白虎”二字,但玄虎确实配得上。
也许是他血脉之中确实存在着些许神兽之血,也许他祖辈之中当真是天界的神兽。
可他偏偏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叫“玄虎”。
玄,即黑。
与另一只坐镇北方的神兽“玄武”无关,他用这个与自己皮毛完全相反的字,究竟是因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天妖谷前谷主救了玄虎的性命。
当时,他刚与对面山头的死敌,一头天纹豹精战个你死我活,正奄奄一息。红中带金的鲜血淌了一地,远远看去,就似天边的朝霞般明艳。
神兽?玄虎嗤之以鼻。
他身上留有无数伤痕,那是过去在林间与敌人无数次惨烈厮杀中所留。这些伤痕,他一直保留至今,并未刻意消除。
玄虎对上官诚泰说的话,便是他自己过往的写照。
他是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兽。
妖族之中,何来温和?
他赖以生存的一切,都是他通过厮杀得来。
天妖谷前谷主救了他性命,但却觊觎着他血脉中那一丝微弱的神兽之血。只不过,还来不及实施计谋,就在天妖谷内永无止境的争斗中死去。
而玄虎,则靠着自己,一步步成为了天妖谷的四大天妖之一。
如今的天妖谷看似平和,那是因为四大天妖互相掣肘,而现任谷主能力远超他们四人。
初见上官诚泰和南宫北斗的时候,玄虎十分鄙夷他们那凛然的模样。他们生活在那样一个温和的环境中,不过是粉饰太平。
但是,这两个年轻人身上那股韧劲,却让他想起了年幼时候的自己。那个明明有着天下最纯净皮毛的幼虎,在寒冷的雨夜中瑟瑟发抖,满身皮毛被泥水所染,发黑发臭,却在暴雨中朝黑夜怒吼的自己。
妖族寿命绵长,玄虎也不知自己究竟多少岁了。也许用人族的话说,年纪大了,心就容易软。
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憨、一个傲,但那双眼睛却都纯净无比。
那不是孩童般清澈的纯净,而是有着坚定目标,任风霜阻面、天地斗转也不会停下自己脚步的纯粹。
面对死亡,他们也并不十分恐惧。
玄虎猜想,若他们认为死亡是值得的,怕也是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他从来没有过想要死亡,他所想的,一直都是如何在这纷乱的世上活下去。
可如今,似乎他就要活不成了。
饕餮老魔远远站着,一双眼如同秃鹫般盯着他,没有丝毫想要再走近一些的意思。
玄虎在感应到饕餮老魔竟凭着从他身体中偷走的那点精血寻来,就知今日已是凶多吉少。
前一次他能凭自爆内丹来惊走对方,这一次对方肯定有所准备。
玄虎想活,可他也知道,死亡终有一天会来临。
有无数生命死在他手中,他记忆中这些生命临死前的神情至今不忘。有听天由命的,有垂死挣扎的,有不甘而绝望的,也有过平静从容的。
玄虎屠戮了许多人,也有预料自己终有一日死于他人之手,但不代表他会轻易服输,决定死在饕餮老魔这等人手中。
让上官诚泰躲起,是他重伤之后心中多了一点善念。
要求上官诚泰扶他起来,是为迷惑饕餮老魔。
他此时面色苍白,但神情镇定,唇边照例挂着那抹残忍的笑意,令大笑而来的饕餮老魔果然心中起疑而止步于门口。
静等了许久,久到神像背后的三人被这寂静所染而不敢呼吸。
饕餮老魔虽死死盯着玄虎,但目光逐渐有些惊疑不定。
玄虎中了他的陷阱,被他吸去小部分精血,还中了他的血毒,逃跑时还祭出妖丹,险些自爆。按饕餮老魔猜想,玄虎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解毒恢复。
但架不住南疆奇花异草多,也架不住饕餮老魔生性多疑。
不过,饕餮老魔也非泛泛之辈,虽不再往前靠近玄虎,但眼珠一转也猜到玄虎可能只是在强撑,当即袖袍往后一甩,负手笑道:“听闻玄虎兄一向厌恶所谓神灵,遇庙拆庙,今日倒好脾气,没把这外道神像给毁了。”
巧得很,这屋内供奉的巨大神像,偏是人身虎头,是巫族中已灭绝的一支分支族群所供。是以巫族圣女月汐在此栖身时,将神像周围打扫了一二,令其看起来没那么颓败。
此时,饕餮老魔迎上那神像虎头双目,只觉那神像好像当真在看着自己一般。
有玄虎遮掩,加上饕餮老魔主要注意力都放在玄虎身上,还真没发现神像后梁上隐藏着三人。
玄虎抬头看了一眼那虎头神像,心中一嗤,口中笑道:“巫族信仰,多是过往一些颇为神通的异兽,甚至有些就是我妖族中人。这神像原身既是如此模样,说不准与我当真有些渊源,我虽无信仰,但也趋吉避凶,做不来折煞自己的事。”
月汐听玄虎如此说,忍不住皱了皱眉,似对玄虎不屑她巫族信仰而感到愤愤然。
上官诚泰心中无甚杂念,只专注地看着下方动静,而南宫北斗则想得多一些:玄虎也好,饕餮老魔也罢,都是魔道中顶天的人物,若自相残杀本也不关他们的事。
若他们身处存微,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估计还会想:魔道妖人,死不足惜。
只是今时今日,他们身处局中,随时会被殃及。
南宫北斗不怕死,但怕同伴的死亡,也怕死得莫名其妙。
如今他们身在暗处,饕餮老魔又没有发现他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门口的饕餮老魔则听了玄虎的话后眯了眯眼:“玄虎兄,你我虽不同派别,但从无任何过节,先前取你精血,也是因被那古参所伤,不得已为之。”
“哈!”玄虎没有丝毫凝滞的展臂一笑,震得这破败小庙房梁微微颤抖,抖下一小片一小片的灰尘来。
原本饕餮认为此时应动作艰难的玄虎,竟十分自如的站起身来,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稳稳而站。
玄虎脸色愈发红润了:“这么说来,你现在是来与我握手言和的?”
饕餮老魔脸色难看了一瞬,而后笑道:“你我分别为天妖谷与血河宗的重要人物,若当真拼个你死我活,只怕贵谷谷主与我家宗主都面上无光,徒让别派宵小有机可乘。我寻玄虎兄,其实……唉……”
玄虎心知饕餮老魔此人疑心病极重,若一味装作无事,反倒会引起对方警惕,故而他在饕餮老魔说话期间,故意不经意露出几分痛苦神色,复又散去。
如此反复几次,饕餮老魔疑心大作。
玄虎无恙,他觉得对方在强装;玄虎有恙,他又觉得对方在骗自己近身。
小小破败神庙之中,仿佛有天罗地网一般。
玄虎这一生,少有用智计取胜,今日算是把一辈子的智商都用上了。
“唉!其实……我实话与你说罢!”饕餮老魔突然语气一转,仿佛开诚布公一般:“你我同为魔道,互相不信实数平常。而且,原本那日,我也确实想要取你性命。想必你此时若有能力,也必是想置我于死地。”
玄虎不言不语。
“玄虎兄,你不必强装了。你的伤势如何,没人比我更清楚,就算有天材地宝,也不可能让你先前差点自爆内丹而造成的隐患瞬间消失。”饕餮老魔脸上笑意消失,眼见玄虎脸色微变,却并未有立即动手的意思:“以你玄虎的性格,若当真无碍,见到我的时刻就该动手了,所以我确定你身体有问题,不是我对手。”
玄虎听到这里,身体仿佛有些摇摇欲坠。
“玄虎兄,你可知我为何此时不对你出手?”饕餮老魔微微叹息,自怀中取出一株色泽鲜艳火红的灵草。
无论是玄虎,还是梁上南宫北斗三人都是瞳孔一缩:饕餮老魔手中拿着的,竟是一株血云芝,年份起码超过千年。
此芝形如云朵,色如鲜血,加上有千年年份,自然算得上是珍贵弥足。
但在元婴级别手中,也不算顶级之物。
问题关键是,这血云芝明显是玄虎伤势的对症之物。
“你什么意思?”玄虎的问题,正是梁上三人心中所想。
饕餮老魔把玩着血云芝,不答反问:“玄虎兄,你可有父母?”
玄虎心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我自有意识来便在山林之中,天生地养。”
“那便是不知了。”饕餮老魔喃喃自语,又道:“实不相瞒,那日我掠夺你的精血后,炼化时惊讶地发现你精血之中蕴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力量。我本以为是因为玄虎这等级别的妖修,精血本就不凡。但后来我对比此前从同等妖修身上所得的精血,又觉不对。”
“哪里不对?”
“我说不出来,但是……你的精血却好似与我功法相契合。”饕餮老魔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玄虎兄,你是知道的,我血河宗的功法,嗜血而成,取道捷径,又确伤天和,故而进阶困难不提,此后雷劫更是威力远超其余人。除此之外,还有一重隐患于体内。修为低者,尚可壮士断腕,如我这般功法即将大成之人,一旦不注意,便是万劫不复,变成一个毫无神智的血怪,最终暴涨而亡。”
玄虎仿佛侧耳仔细听着,饕餮老魔所言血河宗门人后期进阶困难、雷劫厉害等,他身为天妖自然知道一二。但后面那个隐患,他确实闻所未闻。
不过联想起过往血河宗几件异样之事,玄虎眼神闪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