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珩经宫翎提醒,心中已有准备,所以他虽跌入这幻雾之中,但心中并不慌张。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认出偷袭他的人就是先前他在传送阵处撞见的那个鹤发童颜的人。
钱枫同样是一个被困在幽离幻境的人,但与宫翎与海摩藏元神奄奄一息相较,钱枫整个元神饱满无比,就算是受外界气息侵袭也可无惧,显然在幽离幻境之中得尽了好处。
“原来是这奸诈的老小子!”宫翎话语之间,切齿十足。
就是海摩藏也目露痛恨之色地说:“邵小子,你可当心了。此人名钱枫,同样是一个被星罗宗毁灭肉身后关押在幽离幻境的囚徒。只不过他自言通晓神州之上一切隐秘之事,独孤父子估计从中套出了什么好处,便让他反过来看守我们。”
“呵呵!”宫翎冷笑道:“此人来历莫名,是否通晓一切隐秘我不知道,但他确实手段繁多,有许多逼供手段,宫某人都闻所未闻。”
海摩藏听宫翎提起此事,脸色也微微一变。
幽离幻境深处固然难熬,魂体苦不甚苦,但真正毁去两人元神生机的,钱枫要占上一半功劳。
邵珩听了之后,没有言语,只在心中思索:“观此人方才出手,非正非邪,不知出自哪家。世人皆称欧阳前辈、萧先生及东海丁天业为人族三大散修,但终究有藏于山林,不被人知的元婴修士。又或者……此人与那些人有关?”
时聚时散的雾气不断飘动着,仿佛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将这边团团围住,显得十分浓郁。
邵珩感受到这些雾气在飞速滋补着自己神魂,心中半喜半忧。
“小兄弟,别躲着了,你服用过七生凤鸣花,元神之中自有独特气息,任你怎么掩藏,老夫也能一鼻子就嗅到。”钱枫目光火热地盯着某个方向。
“七生凤鸣花?”邵珩心中狠狠一震,惊讶不已。
哪知宫翎也惊讶出声,飞速问道:“你服用过七生凤鸣花?对了,如覃把天幻幽珠交给了你保管,那《幽幻录》也必定在你手中!你可是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宫翎半辈子耗尽,都在寻找《幽幻录》中的隐秘,自然对整本书背得滚瓜烂熟,也看到过其中莫名提到的关于七生凤鸣花的记载。
早年的宫翎雄才大略,并不在乎这区区一朵奇花,只一心琢磨书中记载的心法、术法,想找寻大道。
然而,他尝试修炼其中心法,却只觉那典籍中所记载的确实是顶级功法,但也只比他本身所学高上一筹罢了。
宫翎与棋宗相争数百年,又费心抢夺巫族记载,想参悟其中奥妙,结果竟不过如此,他自然不信。
不过,没等他继续参悟,独孤骥就叛变上位,将他重伤之后毁去肉身,投入这不见天日的幽离幻境之中。
也就是这些年,他越想越觉那一朵七生凤鸣花有古怪。
如今他听到这个词,竟转瞬间抛却了一切其他思绪,什么复仇,什么生死,什么自由,都比不上从邵珩口中得到关于《幽幻录》的秘密来得重要。
“什么秘密?”邵珩见天幻幽珠内宫翎神情有些异样,下意识反问。宫翎何等之人,邵珩情状并未说假,心中顿时失望。
“宫大宗主,我等做了这么多年的阶下之囚,元神已是如此下场,今生大道无望,你倒是还一直执着,又是何必?钱枫小人行径,虽受独孤之禁,但修为不可小觑。你堂堂前代宗主,对幽离幻境和天幻幽珠都应熟悉得很,不如想想办法帮邵小子对付这个卑鄙小人。”海摩藏与宫翎斗嘴多年,自是知道他心中症结所在。
宫翎对《幽幻录》自是一生执念所在,但遭逢变故至今,他也早已不是过去的宫翎了。
听了海摩藏的提醒,宫翎顿时恢复神智,看着远处眼珠转来转去、一脸狡诈的钱枫,豪言道:“这有何难?”
天幻幽珠之内,与此时外界一样,有着混沌蒙蒙的灰色雾气。
“小子!若你没去第八层遇到我,此时遇到钱枫,你纵然有天幻幽珠在手,也只有死路一条!”宫翎傲然地说:“你可知我为什么让你将我与海老头收入天幻幽珠之内么?天幻幽珠除了可幻无上幻象,可破一切幻境之外,还有另外两个至关重要的功能。”
邵珩耳朵一动,静静听着。
“第一,它是我宗历代掌门祭天之法器;第二,它是真正能掌控幽离幻境一切的钥匙。”宫翎嘿嘿笑着:“只要在幽离幻境之内,它便再多了一个功能……”
邵珩听罢,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若海前辈先前未曾出手相助,在下怕是已将珠子奉上,任宫大宗主宰割了吧?”
天幻幽珠内,宫翎嘿嘿笑道:“小子记仇。不过,得多亏你在前不久重新祭炼天幻幽珠,不然当时就算我真夺回此珠,怕也难以出去。海老头,拦得好,拦得妙!”
邵珩没想到传闻中强硬无比的宫翎如今竟是一副能伸能屈的模样,一时间不好再说什么。
另外,钱枫的耐性已经到了极点。
他在第三层中转了好几圈,压根就没找到对方的肉身所在,连那个独孤星交代给他的秦修也没找到。
钱枫若是知道秦修即是邵珩,邵珩即是秦修,怕是更要气得跳起来。
七生凤鸣花乃是上古奇花,服用之后,肉身与元神契合无比,就算他找到对方肉身,也难以直接夺舍。
非得先控制住其人元神,抹去灵识,再以秘法将自己灵识替换,才能借此夺取肉身。
不过,那个时候留下来的,究竟是“钱枫”还是“邵珩”,却说不清楚了。
因为若邵珩被其控制,灵识尽灭,钱枫却可获取他一声过往经历,甚至在七生凤鸣花的保护下,无人可从中发现异样。而钱枫自己的元神,也就此烟消云散。
此举当然十分危险,若对手意志坚决,极容易玉石俱焚。
可钱枫被独孤父子困于此地久矣,对方几次允诺替他寻找合适肉身,为此他不惜吐出许多本不想说的秘密。
钱枫悲愤地想着:“六十六年啊,他们玩了我六十六年啊!不行,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要抓住这个小子,逃出这鬼地方!”
幽离幻境,短暂滞留其中自是对修行有益,但时间一长,其痛苦实在难以言喻。
他双手捧着一柄翠玉长尺,在灰雾之中熠熠生辉,口中念念有词。
“咄!”翠玉长尺宝光四射,划出一道鲜亮光影,冲邵珩而去。
邵珩心知敌人厉害,不敢硬碰,但因宫翎计划也不能完全闪躲,只双手十指翻飞,如同无数幻影闪过,无数看不见的气劲一瞬间自他身旁发出,刹那间在空气中交错切割!
气劲飞出,因数量奇多,每一条气劲又纤细如丝,将周围幻雾都切割成无数细小分块。
翠玉长尺,宛如自投罗网一般,撞上邵珩布下的密网。
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刺耳而来,气劲犹如实质般一层层缠绕上去,竟好像无数丝线将那翠玉长尺仅仅包裹住一般。
邵珩脸色变了变。
幽妙陨光六指,自他这些年费心修炼之后,威力非同小可,放出的气劲堪比剑罡、剑丝。如单一一道气劲,确实威力一般,但十道百道乃至千道气劲齐出,杀人于无形之间,无往不利。
此时,却仅仅只是像是将翠玉长尺缠绕住了而已。
不过,也已足够。
钱枫察觉到翠玉长尺进退不能,毫不犹豫冷笑着伸手直接抓向邵珩的元神。
灰雾散开,那个清朗俊秀的青年元神正不闪不避地看着自己,眼神没有半分慌乱。
钱枫愣了一愣,就看见一粒墨色珠子自那青年掌心轻飘飘朝自己飞来。那墨珠在灰雾之中轻轻颤抖,仿佛害怕之极,又似激动之极。
钱枫忍不住仔细去看那墨珠,只觉眼前浮光掠影,脑袋蒙了一蒙,旋即大惊失色:“靠!天幻幽珠?!”
话音未落,他拔腿就想跑。
邵珩惊异于此人见识广博,但是对方若是跑走,无论是宫翎、海摩藏还是他都得遭殃!
“宫老头!”海摩藏急道
“啰嗦什么!”宫翎不耐烦地呵斥着。
伴随着话语声,天幻幽珠如伸出一条长长的手臂,好似闪电般追上钱枫,如老鹰捉小鸡一般一把提起钱枫,而后烟雾一幻一收,钱枫的元神消失不见,空中徒留一个滴溜溜转动的天幻幽珠,和一把失去主人的翠玉长尺。
钱枫只觉意识一轻一重,再睁眼时见周围与先前没什么太大变化,还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了一劫。
哪知身侧一阵疾风袭来,将他打飞出去,顿时头晕眼花,心中大怒:“臭小子……”
钱枫还以为是邵珩,但睁眼一看顿时脸色灰败了下去,哆嗦道:“宫……宫……”
“闭嘴!”暂时重新掌握天幻幽珠的宫翎,难得意气风发,当即刷刷放出两朵金色火焰,即将坠落在钱枫元神之上。
“啊!”钱枫惊慌失措地惨叫着,好似那金色火焰已经要了他的命一般。
“宫大宗主耍威风还是先看看时候吧。”海摩藏略微不满的声音传来,“虽说此时我们藏身珠中,但这小人若也同时失踪,邵小子那边嫌疑太大了。此时吾等所求皆系于他身上,若他出了事,你想给你自己和女儿复仇的事,怕是当真无望了。”
钱枫呆滞地看着那两朵金色火焰停止在空中,虽是魂体之身,却好似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