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生正看见吴玄毛笔跌落窗外这一幕,急忙从小道士的包围中冲了出来,向吴玄惊诧道:
“我说老宫主,外面打的天崩地裂的,您瞧这热闹干什么,多危险啊,您看看,您看您这一个不小心,把那只李太夫人送你的湖笔都丢出去了吧。”
方家生还以为老宫主是被外门道魔大战给吓得,一时手抖才不小心丢了笔,担心老宫主再犯糊涂,赶忙将他从窗边拉了回来。
老宫主装作醉酒样子,嘿嘿嘿傻笑道:
“呦家生啊,你看我这喝了点酒之后,手就不停使唤了,连个笔都握不住了,笔丢了就丢了吧,等外面打完了再捡回来就行了。”
方家生低声道:“我知道那是李太夫人看中您老的文采,送您的定情信物,这要是被外面各种仙法误伤了,那还不伤透了李太夫人的心吗,她还不得埋怨您,趁着外面动静小些了,我赶紧给您捡回来去。”
方家生正要翻过窗户去捡笔,却被吴玄一把抓了回来,方家生一个没站站稳,从窗户上跌落下来,一屁股做到了地上,他顾着屁股吃痛,丝毫没怀疑到已经七十高龄的老宫主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吴玄向方家生怒斥道:“你小子只顾着担心那杆湖笔,就不担心你的小命啦?”
方家生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试着缓缓站起,羞愧说道:“我以为那笔就掉在窗边,我翻出去之后再赶忙翻回来不就行了,一时间倒是没想那么多。”
“你以为,你以为有个屁用!”
吴玄一边埋怨着,一边将方家生扶起,突然心中一动,向他问道:“你小子想不想和我学画画?”
方家生疑惑道;“跟您学画画?我怕不是那块材料吧,您老的一笔丹青在洛阳城内都大大名,每个月上门拜师和求画的人那么多,也没见您应过谁啊。”
吴玄见抬手向方家生的后脑拍了一下,怒斥道:“我肯教你画,你还不乐意,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这路画法不重笔墨重心眼,我看你小子心眼就不错,怎么样?”
见方家生对学画一事还有些犹豫,吴玄又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道:
“你忘了那李太夫人是为什么看中我了吗,还不是喜欢我的画吗,你要是学会了我这手本事的话,
那洛阳城里的仰慕道法和丹青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要是知道了上清宫有这么一个文采风流的年轻小道士在,那还不飞蛾扑火似的天天往上清宫奔,整日围着你转啊!”
方家生自小被选入伏龙观,还从未经过男女之事,被吴玄这几句话羞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回道:
“这事好是好,我除了会些道经以外哪有什么文采啊,再说要是在上清宫里招蜂引蝶的,成天身边围着一群女香主,不是有辱上清宫的威名吗?”
吴玄见方家被自己说动了心,微微一笑,便继续说道:
“在上清宫里自然是不成,谁敢打着伏龙观的名头做藏污纳垢的事,那还不被伏龙观的师兄们给五雷轰了顶啊,再说咱上清宫所属的伏龙观这一派道法是不忌嫁娶的,只是成亲之后不能在观中担任职务而已。
你要是遇上了看中的女子,到时候是继续修道,还是立即还俗过你的小日子,那还不是随便你选吗,等你学会了我这画画的能耐以后,就算离开了上清宫你也饿不死不是吗,放心吧,跟我学画日后还有大好处呢!”
方家生还想推脱,可吴玄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从明天起你就是我吴玄的徒弟了!”
方家生不好意思道:“那您日后可别嫌我学得慢,嫌弃我画的不好。”
吴玄突然拧眉瞪眼狠狠道:“有我教你画,你怎么可能画不好呢!”
方家生见无法推脱,便应了下来,至于日后能否画出好画甚至借此勾引,啊不,吸引看上的中意女子甚至还俗,那他是想也不敢想的。
好在上清宫的日子也十分清闲,不会因此而耽误了正事,自己能和老宫主学会作画也算是个娱乐和消遣了。
“对了,那落在窗外的湖笔!”
“算了算了别管了,再说一件身外之物,不值得送了性命!”
见方家生答应了自己,吴玄便将他又推回了小道士之中,自己则是继续借着窗缝观瞧殿外的情形。
金边湖笔落地的瞬间,天空中滚滚血云便被霍然撕出了一个口子,整片血云分开两半,但血云转眼间就将裂口补住,声势丝毫不减。
“怎么是他?哼!算你们命大!”
王九光已抱着必死信念冲向血影,已经做好了自爆陆沉鞭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算,可当他冲至半空时,空中血影分身突然将血矛收起,并转身飞回血云之中,片刻之后,连同漫天血云消失的无影无踪。
生性豪迈的王九光见此情景忽然呆住,半晌后,又发出足可震破天际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天不亡我王九光啊!”
但大笑随即戛然而止,他立即想到刚才挥起陆沉鞭冲向天空之前,可还,还壮着胆子还亲了丛钰云一口,如今自己虽然莫名其妙的死里逃生,可这事该怎么办呢?
对上百炼钢,自己倒是根本不怕,大不了硬碰硬同归于尽,可是遇上了绕指柔该怎么应对呢?
长白山天池里的那老头,可从来没教过自己这事啊!
面对毁天灭地的血矛都能一往无前,慨然赴死的王九光,此时却变得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呆立在空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九光兄!九光兄!不用再等了,那血云和血影分身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王九光听到呼唤,忽然转身,没见到期待中,已经挤满了他脑子的那位丛钰云,而是看到了虚弱不已的陈兆铭。
“兆铭兄,你也脱困啦?方才可是伏龙观的前辈们及时赶来,才惊走了那魔道高手?”
陈兆铭面带愧色道:“说来惭愧,我的传讯飞剑并没有将求救口信送出去,我也不知那人是为何突然退走,可能是血云中威能耗尽,不得不走吧。”
“哦,倒也不无可能,咦,丛,丛钰云去哪了?”
王九光环顾四周,见没有丛钰云的身影,心中莫名一凉。
“丛师姐说她还有要事,就先走了,今日还是多亏了从师姐和九光兄你二人的助拳,否则仅以我和鄙师弟两人的话,只怕早就死在那位魔道高手的惊人魔功了。”
“兆铭兄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我和丛钰云跑来你上清宫,又怎么会惹出这后续的事来呢!”
陈兆铭诚恳道:“九光兄此言差矣,降妖除魔乃是我修道中人的本分,兆铭此番来洛阳也是追查魔道妖人的消息,就算不遇到九光兄,日后也迟早会对上这些人,如今妖人暂退,鄙师尊和诸位师叔师伯已经接到我的传信,稍后便到,如今洛阳城中暗流涌动,九光兄你不如就留下暂时住在我上清宫,日后一起调查邪魔之事,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王九光挠挠头,想了想还是拒绝道:“九光我平日里风餐露宿惯了,人多了反倒不习惯,多谢兆铭兄一番好意,我这就赶回洛阳城中,趁茅山还未苏醒,来不及清理作案踪迹,去继续追查魔道妖人,日后若是查到线索,九光必定传信给兆铭兄。”
王九光刚要升起遁光离去,又突然想到件事,向陈兆铭问道:“对了,兆铭兄你那小师弟怎么样了?”
陈兆铭面色坦然,向王九光拱手施礼道“鄙师弟因为功法反噬被伤了些元气而已,并无大碍,兆铭还未谢过九光兄相救鄙师弟的恩情,若没有九光兄一直阻拦,只怕我那小师弟已经葬身于那血影的手中了。”
王九光一摆手,潇洒道:“大家同仇敌忾,还分什么你我,对了!兆铭兄,你可记得丛钰云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似乎是往东,去往洛阳城中的方向,走了至少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我竟发了这么久的呆吗?”
王九光一拱手道;“兆铭兄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一挥陆沉鞭,化作一团惊鸿直奔洛阳皇城而去,同时在遁光中不住的自言自语道:
“该不该去找她呢?要是找到了该说什么呢?总不能直接说:我想再亲你一口吧?”
陈兆铭见王九光消失在天边,面色转向阴沉,这一半是身上血毒还未清理干净,另一半则是今日生死关头,竟在王九光和丛钰云面前丢了脸面,心中着实愤恨不已。
虽说这两个人看起来一个天真的可以,一个豪迈的近乎憨直,不像是会故意向他人提起此事,来故意贬低自己。
可是,毕竟知人知面,却不能不知心啊!
好在自己逃命时,另一位当事人小师弟早已昏迷过去,根本不知道此事。
“我陈兆铭百年来兢兢业业,谨小慎微,才树立起来的一世侠名,可不能就这么付诸东流了啊!”
陈兆铭又看了眼洛阳方向,双眸寒光一凛,狠狠道:
“丛钰云、王九光,谁若是辱我名声,毁我前程,那就莫怪兆铭我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