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胜红看他出剑手法,再反观己方两人所站的位置,算定他必然有此一招,心中早有了应付之法。
当剑气由头顶罩下时,她大叫一声:“向前!”自己当先跨出。
“啪”,一声脆响,犹如马鞭挞地,擦着脚后跟抽落,——她这一避可谓险到极处,若时机把握稍差,或动作略为滞后,就有受伤致残之虞。要知关千剑剑气之凌厉,简直与剑锋本身无异。
身边人影晃动,岳东竟和她保持着一致,她不得不暗称侥幸。
关千剑第一剑劈下,对他们躲闪的方位已经心中有数,就在岳氏兄妹两脚还没收到一处时,他第二剑如法炮制,又已发动。
“后退!”岳胜红如前提醒岳东。
关千剑冷笑,第三剑再出,仍然是他们必将落脚的位置。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对手两人并没有如约向后退去,而是依旧向前,又向他逼近一步。
兄妹两个连眼神都没交换一个,怎么能如此默契?
他无暇分神思考,因为敌人缓过这一口气,立刻掌握主动,双剑齐出,向他攻到。
以此刻双方的距离,剑气和剑声都已施展不开,只能白刃肉搏。
“当当当……”一连串响声,被四面石壁围着,发散不出,前后杂揉,相互碰撞,震人耳鼓,摇人心旌。
云霓两人捂上耳朵。
关千剑以一敌二,气势如虹,丝毫不落于下风。
岳胜红见不能取胜,知道并非关千剑有如许能耐,而是山洞狭窄,施展不开,人多却显不出人多的优势,喝道:“傻子!退后,用剑气,我一个人敌住他。”
岳东醒悟,虚晃一剑,便欲跳离战圈。
关千剑心中雪亮,若任由两人分开,就如同行军打仗,前后行成犄角之势,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自己三五招之内必败无疑。
“留下吧!”他大喝一声,对岳胜红当头劈下的一剑视而不见,腾出手来,径取岳东。
岳东吃他一吼,脚下打跌,未能如愿走脱,略一定神,眼前飘来无数条剑影。刹那间,他不禁心中犯起迷糊,我面对的到底是谁?是一个敌人还是两个敌人?怎么会有这么多把剑!
“啊——”他失声惊呼,欲转身逃命,略回头时,身后竟也是一般地剑影丛丛!
关千剑不是被定住了吗?怎么又绕到我身后了?
他不知道这是一招极玄妙的剑法。前方的剑影固然是由剑刃幻化而成,后方的却纯是幻象。
虽然是幻象,但如果岳东硬冲过去,仍要受伤溅血。因为这幻象一部分由气势造成,一部分却是实实在在的剑气。
“走!”岳胜红变招挑中关千剑剑锷的同时,一脚斜出,踹在岳东胸口。
岳东庞大的身躯由幻影缝隙中挤过,重重扑在墙上。接着他感到后心一紧,几乎被整个提起,脚不沾地。
“跑——”岳胜红的声音就在耳边。
他茫然随着她向洞口冲出,身后虎啸狼嗥,情知岳胜红以剑声且战且走,并非真有猛虎饿狼,但时在心寒胆落之际,不由得不悚然而惊。
两人奔出洞口,岳胜红手上一振,把岳东抛在左边,自己则隐身在右边。
“就这样落荒而逃了?两个斗不过一个,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云霓看关千剑获胜,喜笑颜开。
“不是说好不死不休吗?怎么三招两式一过,就急着逃命去了?”关千剑望着洞外揶揄。
“不死不休的意思,是不死不罢手,可不是不死不休息。”岳胜红接口,“我知道你一个人对付两个,吃力得很,所以让你先喘口气,重整兵威。不然就这样送你上西天,多没意思?我还没玩够呢。”
关千剑听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知道无法以言语激将她,低头默不作声,暗暗发愁。
“下一轮他们必以剑气配合剑声对付我,他们有洞口作为屏障,我的攻击根本无法对其造成威胁,而他们同时对付我们三人,我还得分神照顾云霓和雪妮,岂不是顾此失彼?身死命殒还不算什么,可气的是还要被他们百般欺凌,弄得狼狈不堪,这可真是哑子梦见妈,说不出来的苦啊!”
“我以剑声罩住他们三人,你施展剑气,只管往他身后两个妞身上招呼,知道吗?”岳胜红在洞外以严厉的口吻吩咐完岳东,又嫣然一笑道:“别以为那个穿红的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就对她忍手,告诉你,没有必要,自然有人比你更在乎她,会替你保她周全的。”
岳东恨恨道:“她既然自甘堕落,和关千剑这种人裹在一起,我才不要这贱人做媳妇,最好能一剑杀了她!”
岳胜红摇头道:“杀她恐怕没那么容易,我看姓关的一定会拼着性命不要护着她。倒是旁边那个哑巴,你若想取她性命,恐怕还没那么难。”这话分明说关千剑只在乎云霓而不把雪妮放在心上。
关千剑背上冒汗,心中暗骂:到了这种时候,你何必还来挑拨离间?
“关千剑,我不要你保护,你只顾全云霓就好。”雪妮竟然信以为真,语气中满含怨愤。
“妹子,你别听那假小子胡言乱语,她故意的!”云霓拉住雪妮的手,“关千剑,你不要管我。但是你要答应我,在我死之前,不要让我看到雪妮妹子受一丁点损伤!”
“哼!”雪妮甩脱云霓的手,心中更恼:他要不要保护我,还用你来说?可见他心里就只有你,没有我,连外人都看得出来!
岳胜红见一句话说得敌人内哄,心头得意,移步到洞口,要欣赏这出好戏。
关千剑正在为难,看她出现,正好拿她开刀,手腕振动,剑声送出。
岳胜红何等机灵?只一闪,又躲到洞后,轻而易举就让他这一剑落了空。
“哈哈,现在只有我打你的份,你怎么打得到我?”岳胜红大笑。笑声停止时,喝一声:“上!”兄妹两个同时在洞口现身。
“呜——”一声闷响。
“啊——”云霓和雪妮同时惊呼,双手捂住耳朵。
岳东以剑气攻向云霓。
关千剑暗运一口气,把岳胜红的剑声由耳道内逼出,右手剑出,以八分功力对准岳东。
两人剑气在中途相遇,就如两股溪水对流,强者把弱者吞没,继续向前奔涌,横行无忌。
岳东自知不敌,脚下一错,跨步躲在岩壁后面。
关千剑这才收回剑来抑制岳胜红剑声。
两人堪堪相敌。
“岳东,再上!”
岳东如言出手,对准的还是云霓。
关千剑只能再次运气,守住丹田,分大半功力来迎击岳东。
此时他只希望能先结果了岳东,再来一心一意对付岳胜红。
哪知这次分力比前不同,剑势才转向岳东,就感到岳胜红的剑声潮水一般漫天涌到,不仅由一双耳道奔腾而入,更由鼻子、眼睛、嘴巴渗入,刹那间充斥了他整个头脑,在其中往来冲突,汹涌奔腾。
有一刻,他脑中是一锅浆糊。
唯剩下胸口的烦恶清晰可感。
连握在手中的剑,都仿佛变为一溜水柱,虚幻飘渺。
但所幸灵台中还保有一线清明:这一剑一定要撑到底,把岳东挡住,否则云霓断无生理!
仍然是两股剑气中途相遇,仍然有一方被无情吞没,然而这一次强弱已然易势。
呛啷,长剑落地的声音。
“停手!”
岳胜红撤了剑声,横剑拦在岳东面前,不让他乘胜追击。
关千剑右手渗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落在地上的剑自然也是他的。
“这一招真管用!”岳胜红看着关千剑,“你果然把她看得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呵呵,你就不怕有人会吃醋吗?”
“少玩猫戏耗子的把戏,你想怎么样?”关千剑两手叉腰,扬起下巴,一副视死如归的气派,却又斜眼瞟向地上,——剑落在三尺开外。
“岳东,把他的剑捡起来。”岳胜红立刻猜测出他想趁机拾回兵器的心思。
岳东大摇大摆走向关千剑,无比骄矜地看着他,直到剑已经踩在脚下,才弯腰去捡。
“去死吧!”关千剑手上突然多了一物,起初还是软沓沓的,随着他一声吼叫,五指一紧,那物头一昂,绷得笔直,不偏不倚,刺向岳东颈项。
他竟然还藏了一柄剑!——这是岳胜红的第一反映。——不好,岳东性命难保!
她急出一剑上挑,使出了平生功力。
随着她剑到,那物向上拱起,轻轻松松将她躲过,伸向岳东的一端仍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脖子上。
“啊——”岳东发出一声惨叫,扑倒在地上,鲜血立刻淹没了后颈。
云霓捂住嘴巴,侧过头去,不敢看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这时岳胜红才看清楚,关千剑握在手中的只是一条腰带。原来他叉腰的动作只是为了方便解下腰带,而那一个似有意似无意的眼神,竟是诱敌之计。
岳胜红惊骇于对方的心机深沉,再不敢大意,全力挥出一剑,以剑声阻止关千剑的下一步动作,脚尖一弯,把岳东勾得坐起来,靠在她膝盖上,以免再受荼毒。
关千剑知道以一条腰带,无法对敌,干脆抛在一边,昂头闭目,任由敌人处置。
岳胜红满脸怒容,直视着他。
“救我,救我,……”岳东微弱的声音,被不断冒出来的血哽住。
“现在没什么可谈了,你们就在这里等我爹回来吧!”岳胜红抱起岳东,飞奔而去。
她的话声和脚步声在关千剑三人耳边久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