轘辕关守卫森严,秦端甚是紧张。
扭过头,冲着车棚,低声哀求道:“夫人啊,求求你了,待会,务必呻吟几声啊……”
“啪!”
厚厚的车帘,被人从里面使劲掀开。
一个妇人,穿得十分臃肿,肚子明显鼓着,像是怀有身孕。
“老娘嫁了你,可是倒了霉!”妇人伸出指头,指点着秦端的后脑勺,恶声不已。
这妇人,正是王服之妹、秦端之妻王氏。
秦端吓得赶紧止住牛车,放下车帘。“喊不得啊喊不得!”
王氏甚泼,挣扎着要下车,还撕扯着腰间缠裹的东西。“坐这破车不说,还要缠这些劳什子东西,憋得老娘都喘不上气了!要是有本事,你自己把老娘肚子搞大!缠些破布袋子,算咋回事?老娘不跟你去了,老娘要回洛阳!”
秦端吓得快要哭了。“姑奶奶啊,我求你了!莫喊,莫喊啊……”
秦端又是作揖,又是赔礼,好说歹说,总算将王氏劝得坐回车上。
抹了把汗,继续赶起牛车,往轘辕关走去……
……
来的只是一辆牛车,常十五兴趣索然。
不过,上级有严令,常十五不敢大意,挡住关门,大声道:“奉命查验,停车!”
秦端停下车,拿出通关路传,谦卑地递了过去。
手续一应俱全,常十五看不出异常,问道:“这是要去哪啊?”
“送贱内回老家待产。”
王氏甚泼,秦端惧其,如惧母虎。只是,关键时刻,这王氏总是很听秦端的话。
配合着秦端,王氏在车里哼唷了几声。
车里果然是妇人,常十五很为难。不过,职责在身,常十五只得道:“对不住啊,奉命查验,车上也要查。”
“理解,理解。请便,请便。”秦端态度谦恭,主动过去,掀开了车帘。
“哎呦,冷啊……”那王氏在车棚里,做哆嗦状。
车厢里,除了挺着大肚子的王氏,没什么好查验的东西。
常十五赶紧让秦端放下车帘,免得孕妇着凉。
手续齐全,常十五挥手放行。
牛车“嘎呀嘎呀”,向南驶去……
轘辕关,越来越远了,秦端松了口气。
“已经出了关,夫人若嫌不便,便除了腰间之物吧。”
“难受死了!”王氏扯下腰间缠裹的布袋子,掀开车帘。“喂,我说,装神弄鬼,有必要吗?”
“必要!十分必要!”
“必要?”王氏更加不满。“人家受陛下差遣,都是风风光光,远接近送。你倒好,弄这般紧张!你给老娘说实话,到底咋回事?”
“夫人啊,有些事,夫人不懂。”
这王氏虽泼,但在大事上,却都听秦端的。不再争辩,只是抱怨道:“唉,你总说飞黄腾达,可啥时候,才能让老娘享享福啊!”
“别急嘛,这次功成之后,夫人便可尽享荣华富贵!”
……
“主公,展熊飞来了。”
“我这就去见他!”
展昭一脸轻松,一见便知,定有好消息!
“主公,吴子兰罪证已然查实!”
展昭在洛阳尹的卷宗里,查到与吴子兰所藏地契有关之事。
吴子兰的老家,在洛阳乡下。强占了邻人田地,邻人告到官府。
官府要双方拿出地契,邻人的地契,竟找不到了!
双方都拿不出争议田地的地契,官府只能依据惯例,按照争议地块更靠近谁家的田地,做出裁断。
自家良田,无端被吴家分去大部分,邻人不服,却因没有地契,而投诉无门。
展昭发现的,正是争议田地的地契。
钟繇卫铄的书法,是行劫的赃物。地契,是欺压乡邻的罪证!
时机,也刚刚好。
刘芒沉吟片刻,果断一挥手。“抓!通知武松,以河南尹的名义,今晚抓人!熊飞暗中协助,尽量不要露面。”
“诺!”
“切记,要人赃并获!起出罪证,让吴子兰当场签字画押。”
“诺!”
展昭领命而去,刘芒命杨文广通知燕青,加强宫中盘查。
抓吴子兰,是警告,也是震慑!
小皇帝一伙必然惊恐。
狗急跳墙,要防止出现意外。
小皇帝虽然可恶,但是,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处置小皇帝,很容易,但必须十分谨慎。
董卓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刘芒没那么愚蠢,不会让自己成为天下公敌。
……
洛阳宫城里,宫女和小黄门太监,全部噤声慎行,生怕惹到气头上的小皇帝。
自下朝后,小皇帝一直在发火。
没人想在这个当口,触霉头。
却非殿里,刘协无心安坐听讲,在地上来来回回走着,嘴里不停地发出怒声:“附议!附议!奸佞!全是奸佞!你们等着,待几个将军谢恩奏报一到,待天下诸侯群起响应之时,朕要逐一拿问这些奸佞!”
还是不解心头之气,刘协发了狠。“革职拿问!严刑伺候!看看在严刑之下,尔等奸佞是否‘附议’?!”
魏徵看着狂躁的小皇帝,不禁暗暗摇头。
魏徵很想忍,但实在忍不住,开口道:“虽董之以严刑,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
魏徵所言,乃是规劝小皇帝,用严酷的刑罚来督责,用威风怒气来吓唬,臣属百姓只求苟且免于刑罚,而不会怀念感激帝王的仁德,表面上恭敬,而在内心里却不会服气。
“你说什么?”刘协怒瞪双眼,把火气喷向魏徵。
魏徵颜色不改,平静地道:“臣说的是,真正可怕的,不是臣民怨恨之大小,而是臣民之心。臣民似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请陛下深思。”
“朕深思,朕一直在深思!”刘协的脸上,无比失望。“魏玄成啊魏玄成,朕一直尊你为师,视你为近臣,而你,太令朕失望了!”
“魏徵之责,在于导引帝王之道,无关陛下失望与否。”
“帝王之道?!”刘协绝望地摇着头,“朕眼看就要被奸佞推下帝王之位了!还谈什么帝王之道?!”
“陛下奉承天运,陛下之位,无人可以撼动。”
魏徵这一句话,让刘协稍感欣慰。刘协刚刚缓了口气,哪料到,魏徵还有后话。
“能撼动陛下之位者,唯陛下尔。”
“什么?!”刘协炸了!
“你是说,朕是自己瞎折腾,自找不安宁?你干脆直说朕是昏君吧!”
刘协越说越气,抓起笔砚,狠狠摔在魏徵脚下。
“陛下?!”魏徵惊了,但是他没有动,只是紧盯着狂暴的刘协。
刘协暴怒:“朕是昏君!你、你走!去投奔那些奸佞吧!”
“陛下……”
“去!去啊!跟着他们,附议去吧!”
“啪!”
刘协已经彻底失去控制,双手抓狂,乱挥乱舞,高高的灯台,也被其挥倒在地。
“走!走!”
刘协咆哮着……
董承担心出事,赶紧跑过来,拉走魏徵。
“奸佞!”刘协冲着魏徵的背影,咆哮着……
昏暗的却非殿里,刘协瘫坐在地上阴影中。
“奸佞,全是奸佞……”刘协无助地呻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