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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形单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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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赫尔曼想要给“哑巴”补上一剑,结束其弥留时的痛苦,却发现他似乎有话要说,凑近后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你…是个…好孩子,一个好…人,我…不怪你,但…不要…忘记,你…你们…沃德家族,是因何…被称作…‘狭谷卫士’,……”

“哑巴”并没有因为赫尔曼为保存自身的懦弱、自私,漠视一群孩童受溃兵荼毒而责怪、怨恨,也许之前也有过,但在临死的这一刻他显然放下了。他和这群孩子就算没有遭遇这伙溃兵,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沿途经过十字军来时的祸害,返回时别说人烟了,连鸟兽都几乎绝迹。

赫尔曼眼见“哑巴”的气息微弱下去,显然没有再“了结痛苦”的必要了,他对于“哑巴”知道他的姓氏并不意外,在童军营地中的他用埋头苦练武技的方式排解孤独,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大概是那时被其听去的。但让赫尔曼意外的是,“哑巴”居然知道这个姓氏的来由,这说明他是世代居住在维鲁加谷地一带的罗多克人,而向来沉默的他难得开了口,口音上只有罗多克人才能区分出的细节也证明了赫尔曼的猜测,他来自瑟林迪尔。

“格鲁恩沃德”并不是一个名字,而是如“伊斯特瑞奇”、“葛瑞福斯”、“海瑞布雷克斯”那样,是个类似绰号的称呼。它来自罗多克人对沃德家族的褒赞,以表示对沃德一族在守卫维鲁加谷地入口之一的“东狭谷”(位于维鲁加城东方)所付出牺牲的尊敬和感谢。自卡拉德征服时代尚属于芮尔典人族群中一支的罗多克人向山区迁徙时起,沃德家族的先辈便在此地为了所有罗多克人的安危流血奋战,那时封建采邑制尚未兴起,贵族与平民之分在部族结构的罗多克人中并没那么明显,沃德家族所守护的是包括平民在内的所有罗多克人。

从这些过往中,赫尔曼不难猜出“哑巴”未能说出那最后一句话,“别让这个称号蒙羞”。因为贵族们大多拥有自己的武装,而沃德家族世代对东狭谷的守护,更多的是守护了平民的利益。“哑巴”死前的短短几句话,让信仰崩塌的赫尔曼略微寻回了本心。

“我是狭谷守卫者的后代,来自世代享有盛誉的名门,更是一名志向高洁的骑士。”(赫尔曼离家时还是个侍从,但作为实权贵族次子,成年后获得一个骑士封号并不是难事)他在心中不停的对自己说着这几句话作为提醒,以免在随波逐流的过程中再次迷失,可这并没持续多久。

顺着较为熟悉的来路还乡的这伙溃兵,很快便发现由于来的时候尚属于十字军的他们和其他同行们将“地皮洗刷的太干净”,以至于现在抢无可抢,很快便陷入了断粮的境地。溃兵们先是杀马充饥,然后是杀人“节流”,因为缺少医疗手段又每天赶路,被“哑巴”刺伤的那几人的伤口一直没能好起来,而赫尔曼不仅旁观还参与了这一切。随着进入索斯沃奇尔森林边缘的阿美拉郡,走出荒原的溃兵们才摆脱了食物的缺乏,却又遇上库吉特军队撤退时散落、滞留的小股溃兵,此时赫尔曼心中已经有些忐忑了,开始担心沃德堡的情形。

赫尔曼所在的这伙溃兵此时已经从十来人的规模再度缩水三分之一,从在十字军中打前锋开始,一茬茬的淘汰下来,如今剩下来的这几人可谓是精炼出来的渣滓,要说阵战肯定一个跑的比一个快,可要说算计也是又精又狠。赫尔曼他们之所以落在圣地一带来不及撤退,是被身后的大部十字军给逼着前出趟路,最终在卡拉夫堡遭遇反击溃散。而那些小股库吉特人溃兵,却是在随大部队撤退的途中掉队,说明他们人次马也次,属于被筛出去的渣滓,渣滓对渣滓,赫尔曼这伙人反倒瞧不起那些库吉特人,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大爷在卫耶哈砍过异教徒,还会怕你们这些杂碎?啊呸!”

赫尔曼所在的这伙溃兵在收拾了一股库吉特人溃兵后,才发现这些库吉特人之所以会掉队,完全是因为舍命不舍财。当黑地亲王康拉德麾下的骑兵出现在维鲁加谷地,为防止退路被断,杰拉克可汗下令撤退时,这些库吉特人因为舍不得丢下到手的财货,才没能跟上大部队的速度而掉队。如今这些在圣地“征战”三年,归乡时却“一无所有”的十字军溃兵,居然意外的从库吉特溃兵这里发了笔小财,顿时将所有的不快暂且放下,就着抢来的酒肉大醉一场。可这些个溃兵辗转千里,无一不是奸猾、狡诈之辈,活下来唯一所倚靠的就是谨慎,将性命安全交于缺乏信任的同伴之手?看似烂醉如泥,不过是做戏,顶多微醺罢了。但对赫尔曼来说这已足够,他的年纪让其他溃兵都有所轻视。装作不胜酒力的赫尔曼假装离开方便,却在隐没入暗处后拿出事先藏好的弓箭,利用人从光亮进入黑暗时视力需要适应这一点,将聚在火堆旁的其他溃兵一一射杀。赫尔曼终归为“哑巴”和他那些惨遭屠戮的孩童部下们报了仇,也算是对往日为求自保而“随波逐流”作为的彻底告别,可他并没意识到在杀死那些溃兵的同时,他已经沾染了那些溃兵们的凶狠毒辣。

进入塞伦郡后,满目皆是断壁残垣和白骨倒伏于野的惨状,即便赫尔曼对溃兵们的暴虐早已司空见惯,但仍为眼前看到的景象感到心惊,他的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差,他想要尽快回到沃德堡,但又害怕回去。

“你不是满口“骑士精神”吗?怎么却做了贼?你不是扬言要靠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吗?怎么却像打架输了的孩子,哭着逃回家来?”赫尔曼的眼前似乎能看到、听到父亲那讥嘲的笑容和挖苦。

1234年,哪怕在加入十字军闯荡三年,赫尔曼也才是十九岁的年轻人而已,回到家门口的他因为面子问题,而苦恼的在塞伦郡进入下塞伦米斯郡的边界上徘徊,内心陷入的思虑状态让他忽略了一件事。作为通往东斯瓦迪亚的重要商路,因为发生了战事,路上缺少行人用乡民们躲入城堡避难或者逃进了山里的说法勉强解释得过去,可往日里络绎不绝的商队大半日都不见踪影,这让赫尔曼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骑着抢来的库吉特马猛赶了一阵路,回到昔日的家,赫尔曼简直不敢相信所看到的。破城后沃德堡的城墙、塔楼、辅堡及其他建筑被拆去攻打维鲁加谷地内的城池,用来当作建造更多攻城秤车的材料和抛投的弹丸,残存的部分则被大火烧成了一片白地(灰烬)。原本城堡东、北两侧外墙下那引入塞伦米斯河水,宽近二十米、平均深五米的中型壕沟,有的地方满满当当的填着无数尸首,有的地方水面上飘着或焦黑残缺或肿胀破烂的残尸,这得多少人?塞伦郡和下塞伦米斯郡活着被驱赶到沃德堡下的人,甚至还有一部分来不及逃进山的上塞伦米斯郡人都在这里了。除了用人填壕外,每当秤车弹丸用尽,库吉特士兵便会挑出一批俘虏杀死,将数具尸体捆在一起替代弹丸,原本沃德堡的位置所在如今满地灰烬,其中可以说有一半都是尸灰。原本挡在关隘正中的城堡只剩下几段漆黑的基石,默默的对归家的游子诉说着它们的遭遇。

呼呼山风穿越历经兵灾之后的狭谷,将地上的灰烬吹拂得向天际飘荡,仿佛是在引导那些死难的亡者归位,发出的声音在化为白地的沃德堡废墟衬托下,好似呜咽一般。

“赫尔曼,你的家,没了。”

圣地一行让沉浸于幻梦般理想的赫尔曼跌落至残酷的现实世界,并从一颗有家族、父母、手足呵护的幼苗迅速成长得茁壮起来,现在的他很明白,沃德家族没了。赫尔曼从沃德堡的惨状不难看出,父兄带领整个家族曾据守于此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可却如蝼蚁般被库吉特人的数万大军碾得粉碎,实力耗尽的沃德家族在维鲁加的贵族们眼中,除了那个“格鲁恩沃德”的一文不值的空头称号外还有什么?身后没有了家族的力量,赫尔曼什么也不是,那些贵族们有大把的理由来侵占这片失去主人的土地,单靠他一个人,既无钱也无兵,那尚显稚嫩的肩膀难以担起兴复家族的重担。

从此赫尔曼.沃德这个名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外表颓废、内里油滑,被身边的人叫做“老好人”的流浪佣兵。因为他忠厚的外表和故作平庸的性格所带来的欺骗性,从他的口中说出的话总被人信以为真,但往往十句里面难得有一句真话,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是真的了,他害怕真正的去回想那些过往,所以才用假话来隐瞒别人,欺骗自己。他对罗洛、乔伊、小山、弗莱特所说的往事,既有东拼西凑,也有胡乱杜撰,在十字军中的不堪经历却被他夸张、美化的如同行吟诗人口中的功业歌一样,这不过是潜意识里对少年时梦想的追思的体现,至于那些一路逃亡过程,多少都有些水分,反正佣兵是最不缺故事的团体(整个北方剧情完结后,后面的篇章中会穿插的提一下,就像十六npc到了特定地方会触发对话一样)。

【说实在的,“格鲁恩沃德”在这本小说的前期里比主角还主角,我在对他的设定上想了很多,参考了很多,但在一开始仅仅是做一个平民出身的老逃兵来写的,后来发现年龄设定上的漏洞,以及贵族和平民两个身份在中世纪背景下巨大的差距,一位书友也留言说之前那段人物刻画我有些想当然了,所以开始了补救,尽量把前面的不足圆回来。总结下我对这个人物的设定:古老的贵族世家出身在少年时代给了他良好的教育,优渥的生活条件赋予了他在年轻时构筑幻想的空间。只是十字军的三年“屠夫”经历让他亲手摧毁了对基督和骑士信条的坚定不移,而后的家破人亡让他失去了心灵寄托。近二十年四处流浪、总是以“面具”对人的佣兵生涯使他饱经世事,尤其是熟知与战争相关的一切,任何东西(比方说哭,想想某位爱哭的大耳朵人士)都能被他拿来伪装,作为保护自己的工具。看似平庸、窝囊的伪装下隐藏的却是一个狡诈、懦弱、自私却仍存有些许热血,唯独缺少同伴赞同、鼓励的灵魂(个人对现代社会中道德缺失现象的一点讽刺)。他是孤独的,矛盾的,为了保证自身安危,他可以牺牲身边的一切人、事、物,但事后内心又会陷入自责。而因为“哑巴”那件事,使受到“恶”污染的他留存下了一丝少年时的赤子心,仍渴望达成个人的功业理想,以及兴复家族的愿望,只是他常常是孤身面对现实的巨大阻难,犹豫、退缩成了第一反应,因为他从未遇到能够真正托付生死的同伴,直到在禅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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