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正想着,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接着竹帘被挑起,一个盛装的少女走进来,顿时带进来一室光辉。
皇后娘娘正与赵氏和几位夫人说话,听到声音她转过头来,安宁看到她的笑容多了些温情,她笑着伸出手,“明阳来了,快来见见新科状元的夫人。”
安宁是听说过这位明阳公主的,今年十五岁,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女儿,又是皇后娘娘亲生,太子也护着,最是娇纵。
见安宁怔着,赵氏拉了拉她的衣角,安宁这才注意到其他众人都已经起身给明阳公主行礼,安宁连忙站起来,学着众人趋身道:“明阳公主万安。”
明阳淡淡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在皇后娘娘身边坐下,目光扫了一圈,问:“太子妃嫂嫂还没来吗?”
皇后娘娘笑着对她说:“槿儿早来了,眼下去了太后宫里。”她的语气十分和缓,很是宠溺。
明阳公主点头,这才憋了安宁一眼,“你便是杜修竹的夫人?”
安宁听她的语气很不友善,有种居高临下的威仪,她仍然恭敬的回道:“是。”
明阳公主细细的将安宁打量一番,许久才转开目光,“也不过如此。”
安宁笑了笑,没有应话。明阳公主对她似有敌意,她还是少说话的好。
皇后娘娘又与众人说了会话,便让众人移步去了御花园,这个时节,御花园里花团锦簇,各色的鲜花都开得正艳,十分美丽。
今晚女眷的席面设在御花园里的一处平台,平台建在大池子上,临水那处用栅栏围着,池里种了睡莲,这时节花虽没开,可大片大片的莲叶铺在池面上,连带着平台上都是清新的味道,平台其他三面都是各色鲜花,闻着花香吃着宴席,想想都是很美妙的事情。
一众女眷到了御花园便各自散开赏玩,刘佳茵这才来到安宁身边,刚刚在皇后的坤宁宫里,算听到明阳公主那样说安宁,她也没敢造次,十分乖巧的坐在林氏身边,袖下的手却捏得紧紧的,仿若说的不是安宁而是她。
此刻一到安宁身边,她忍不住问:“表嫂,那个明阳公主为何针对你,你们以前有过节吗?”
“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安宁摇头,“实在不知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刘佳茵想了想,还是颇有不忿,“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真是让人生厌。”
安宁赶紧制止她,“这是在宫里,说话小心些,再说了,她是公主本尊贵非常,我们算什么,左右不过见了这一次,忍不忍过去了。”
此时离宴席还有些时间,二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刘佳茵一边走一边赞叹,“难怪那么多人想往这皇城里挤,真的是太美了。”
安宁看着她笑,打趣道:“要不你也挤进来?”
刘佳茵剜了她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安宁却看见她的目光越过自己,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安宁转过头去看,正见着一个盛装的妇人被人推下了池子,离得太远,看不清两人的长相,她一惊,连忙看向刘佳茵,赶在她尖叫之前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刘佳茵的目光死死的盯在那里,自小到大她接受到的都是积极向上的东西,刘家家风敦朴,手足妯娌之间相处得都很好,她从未见过这等故意害人之举,一看之下竟怔在那里动也不动。
安宁却是自幼便听过这些肮脏的事情,明白宫里的是非最是沾不得,她小声的劝刘佳茵,“快些离开这里。”
刘佳茵只顾着震惊自己看到的,哪里听得到她说话,见那推人的走远了,她拉着安宁往那边跑,“快去救人。”
刘佳茵力气很大,拽着安宁跑得又急,待安宁喘上气,她们已经跑到池边了,眼见着那人要往下沉,刘佳茵松开安宁跳了下去。
四月的天气虽已温和,可这池水还是冰凉无比,刘佳茵刚到里面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她看了眼安宁,终于明白了她的顾虑,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由不得她不做。
闭眼闭气,她一口气沉下去,去捞水下那人,费了好些力气才将人救上来,在这时,身后赶来了一群人,皇后娘娘为首,明阳公主搀扶着她,一眼便见着了躺在地上的人,“太子妃嫂嫂,这是怎么回事?”
安宁正按着那人的肚子,听到明阳公主的叫唤,她往那人脸上瞧去,此时的太子妃哪里还有传言中的绝世美颜,只惨白着一张脸,犹自昏着。
不一会儿,太子妃哇的吐出一大口水,终于恢复了意识,看到皇后娘娘,她哭了出来,“母后,有人害我。”
皇后娘娘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她连忙命人将太子妃抬进宫里,给她换了干净衣裳,也命宫人给刘佳茵换了套衣裳,才问:“可知是谁害你?”
太子妃周氏犹豫了片刻,说:“儿臣是被状元夫人约到池边的,儿臣本不认识她,可她是父皇亲封状元的夫人,儿臣便想着多少要给些面子,便去了,谁知等了会儿,却被人从后面推下了池子。”
安宁听到这里怎会还不明白有人要故意害她,谋害太子妃,只怕是死罪吧,谁和她有这么大的仇恨,居然要置她于死地。
刘佳茵也听明白了,她中了别人的圈套,把表嫂给害了,她内疚的看了眼安宁,再顾不得许多,“不可能,表嫂一直与我在一起,如何会去约太子妃娘娘?”
皇后娘娘听到这话皱起了眉,这是谁家的小姐,竟如此不懂规矩?
林氏赶紧出来圆场,“皇后娘娘息怒,佳茵一向亲近她表嫂,见不得她受委曲,这才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怒罪。”
皇后认识林氏,她是刘季陵的妻子,刘季陵这两年风头正盛,一员武将十分勇猛,上次立了战功,皇上还未来得及赏,她探过皇上的口风,是要将他升个将军的。
太子年前娶了周太傅的女儿——现如今正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周槿,自从得了周太傅的助力,文臣方面一大部分都是支持太子的,可武将方面却没有什么实用的人才。
她想了想,冲林氏点头,道:“佳茵年纪小,倒是容易被人蒙蔽的。”言语之间与林氏拉近了关系,又似认定了太子妃是安宁推下去的一般。
安宁暗中拉了下刘佳茵的手,她反应过来,对皇后娘娘施了一礼,又道:“皇后娘娘,表嫂的为人臣女最清楚,她最是良善的,且表嫂自入了宫便与臣女一直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去约太子妃的,请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看刘佳茵的脸色这才缓和些,查自然是要查的,但这状元夫人也不能轻易放过了,不然那么多的小姐,为何偏偏是她?
她将目光转向安宁,安宁觉得她的目光似刀子一般尖锐,她暗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不该进宫来,“皇后娘娘,民妇确实不曾约过太子妃娘娘,更不知太子妃娘娘的话从何说起。”杜修竹还未封官,她只能自称民妇。
明阳公主却是冷笑一声,“听状元夫人这话,莫不是说太子妃嫂嫂冤枉你,嫂嫂身份何等尊贵,需要冤枉你作什?”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说出一句:“定是嫉妒太子妃娘娘与太子爷琴瑟和鸣,京中谁人不知状元爷与她成亲两个多月,竟一次也没碰过她。”
这话如一记重磅炸蛋在这宫里迅速炸开,安宁注意到明阳公主的眼神瞬间亮了。
刘佳茵一听这话立即毛了,当下再也顾不得形象,转身指着人群喝道:“是谁说的给我站出来,你知道我表哥没碰过我表嫂了,你天天钻在他们家床底下了,世家的小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要不要脸?”
在场的几乎的世家夫人小姐,从没人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放肆,陡然看到刘佳茵这样目中无人的气势,无一不愣住了,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明阳公主嘴角抽出一抹冷笑,她自幼娇纵,怎容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放肆,“竟然在坤宁宫大放阙词,来人,压下去先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话落有两个宫人上来,安宁连忙将二人拦住,“公主息怒,佳茵刚救了太子妃娘娘,经不得打了,此事全因民妇而起,她只是想着护民妇,要打要罚民妇来担着。”
明阳公主正要发号施令,皇后看了眼刘佳茵,开了口:“将谢安宁压下去,先打三十大板,再来审太子妃落水一事。”刘佳茵居然敢在她的坤宁宫放肆,倘若不是她的父亲还有用,真想连着她一块打。
刘佳茵脑子里嗡嗡作响,表嫂身子那样弱,三十大板打下去定是受不住的,自己身强体健的,受几十板子养上个把月也好了,她“扑通”一声跪下来,“皇后娘娘,求你了,表嫂身子弱,经不住的板子的,打我吧,我受得住。”
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害得安宁要受如此冤屈,刘佳茵已经是内疚心疼得要死,倘若安宁再挨了板子,她哪里还有脸活着了。
她趴在皇后娘娘脚边哭,皇后厌恶的拿开脚。
赵氏这时才开了口,“娘娘息怒,请娘娘开恩。”
皇后娘娘看了赵氏一眼,虽是旧识,可如今二人身份地位悬殊,那点交情早淡得没影了。她瞥了赵氏一眼,丝毫没有留情面,“压下去。”